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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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跟你说了别跟着我了，你怎么还跟着”
暮笙皱着眉，气冲冲朝燕修竹叫道。
此时的暮笙已经十一二岁，模样变化不大，但个头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燕修竹的胸口。燕修竹看着他这一副似要翻了天的模样，已是习以为常，当下也没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一阵寂静，暮笙也意识到了自己语气的不妥，想道歉又碍于面子说不出口，只得问道：“干嘛不说话”
“你不是嫌我吵吗”燕修竹道。
暮笙噎了一下，低下头踢了个小石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独自出去走走，不习惯有人在后面跟着我……”
“我这不是担心你啊你这小兔崽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我才没有不懂事!”暮笙气鼓鼓道，“我长大了，可以自己外出了!”
燕修竹的语气里带了丝无奈：“哎，是，我的笙儿长大了，有能力保护自己了。”
“那是!”暮笙顺势挥了挥剑，突然指向一个土堆，“对了，去年埋下的酒，什么时候才能喝”
“等你啊，再长高些。”
“我已经很高了。”暮笙跳了两下，“我觉得我已经可以出师了!”
燕修竹似乎僵了一下，继而笑道：“别闹了，等你什么时候打过我了，你再想着出师吧。”
“那我现在试试，来师父，我们来切磋一下!”
燕修竹笑的有些无奈：“前天不是刚切磋吗，怎么今天又要来”
“士别三日，当刮目先看!”暮笙说着，便挥着木剑刺了过来。
燕修竹亦出剑，将他的招式挡住，并立刻回击。
这几年，暮笙的剑术进步虽快，但燕修竹的实力是她那一辈人中的佼佼者，相比之下，暮笙还是逊了一筹。数十招之后，暮笙的剑还是被挑落了下来。
燕修竹收起剑，笑道：“阁下剑法，有待磨炼啊。”
暮笙轻哼一声，没再说话，将木剑捡起来擦了擦，还是带在了身上，这表示，他还是想下山。
燕修竹没有再阻止，任由他的背影逐渐变小，乃至消失，她也没有去叫住他。燕修竹只是觉得，自己的徒儿，好像，真的要长大了。
她一直希望他能快些长大，省的她操心，但当暮笙真的快长大的时候，燕修竹竟希望，时间就停留于此，不要再流逝。
可是，这终究是幻想。
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
又是一年悄然而过，暮笙的剑术进步极快，快到他现在，已能在燕修竹接下数百招，甚至依旧难分胜负。
燕修竹心里已然有数，暮笙快要出师了，内心泛上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她不愿意，却又不得不接受现实。
这一天，暮笙再次找她比剑，六百招后，燕修竹才终于将暮笙的剑挑落。
“师父，我觉得没多久，我就能打赢你了!”
“还不行哦，不过，你确实马上要出师了。”燕修竹笑了笑，有些苦涩。
反倒是暮笙很兴奋：“真的师父，我真的要出师了师父，你为什么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没有没有，我挺高兴的啊，笙儿要长大了。”燕修竹笑着从一旁的木椅上拿起一件衣服递给暮笙，“我给你做的新衣裳，你试试”
暮笙犹豫着没有接，喃喃道：“我不想穿。”
“为何。”
暮笙噎了一下，还是小声道：“你做的衣服太丑了，穿着这么丑的衣服，我怎么名扬天下”
燕修竹顿了顿，收回了衣服，问道：“那你吃不吃糖葫芦了我下山去给你买。”
“不吃了，都和你说了，我不想吃糖葫芦。”
暮笙也不知何时自己变的如此倔强，他总觉得自己长大了，马上就是大侠了，面对燕修竹这样对待小孩子的做法，他的心中，总有一丝抵触。
燕修竹没有再说话。
暮笙忽然想到，与师父相处了这么久，师父似乎很少下山去热闹的地方，总是喜欢一个人待在大雪中，也不知在想什么。
暮笙忍不住问道：“师父，你一直在这，是不是在等着谁”
燕修竹摇头：“我谁也没等，谁也不会来。”
“那你之前一直是一个人”暮笙噎了一下，想到自己下山后，师父有多么孤单，不免有了一丝愧疚之意，师父为什么总是不愿意下山去看看呢
暮笙拿起搁置在一旁的伞，帮燕修竹挡住扬扬大雪：“你一个人这么久，就没想过去别的地方看看”
察觉到自己的徒弟为自己撑伞，燕修竹脸上有了一丝笑意，也不知是喜悦，还是无奈。
她转过身，看着暮笙。
她道。
“我怕我一转身，连你也不见了。”
…
上元佳节，灯火通明。
夜晚的集市依旧热闹，张灯结彩挂着红灯笼，极为喜庆，各个小贩前呼后喝，人潮来来往往，夹杂着稚子的嬉闹之声，熙熙攘攘，沸反盈天。
这是燕修竹第一次带暮笙过中元节。
暮笙已经许久没有外露的胆怯终于在这一天淋漓尽致，他从没有在这样热闹的人流中穿行过，况且他的个子虽在同龄人中算是出挑，但毕竟还是个孩童，夹杂在成年人中便显得格外弱小。
同样，暮笙也已经很久没这般主动抓住燕修竹的衣角了。
燕修竹拿起一个兔子灯笑着问道：“笙儿，这个兔子灯你喜不喜欢”
“喜……喜欢。”
燕修竹摸了摸他的头：“嗯好，老板，这个灯多少钱”
小贩忙迎了过来道：“五文钱，对了，咋家这还有其他种类的灯，小公子要不要再看看”
暮笙本不想应，便随意扫了一眼，却突然愣住，目光定格在一个类似于糖葫芦外形的花灯上。
燕修竹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微微一笑，指着糖葫芦花灯对老板道：“这个也要吧。”再递出了五文钱。
“好好。”小贩将花灯递了过去，燕修竹接住，再拿给暮笙。
暮笙抿着嘴，一句话不知怎么便说出了口。
“师父，我想吃糖葫芦。”
有那么一瞬间，暮笙险些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数年以前。
燕修竹先是一怔，再是浅笑：“好。”
然就在此时，有人放起了烟花，在天空中绚烂，格外好看，片刻间便吸引了一群人的注意。本就人挤人的集市更加混乱，有两个小孩激动地朝烟花的方向跑过去，无意间撞到了暮笙拽着燕修竹衣角的手。
暮笙手中突然空无一物，心里猛然慌乱，背后又是被人一撞，险些摔倒再地。暮笙急匆匆往左看，想找到燕修竹的身影，却没有看见那身十分熟悉的道袍。
暮笙彻底乱了，呆滞在人流之中不知该做什么，眼泪险些就流了出来，以往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性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不知所措的茫然。
“师父。”暮笙呢喃道。
捧着糖葫芦花灯的右手有些发僵，心里止不住的颤抖，恍然间又回到了那时候的无依无靠。人潮并不会因为他一人的迷惘而停止，暮笙这么一分神，脚下重心不稳，被人群这么一挤，居然直接栽了下去。
这一摔没什么要紧，最可怕的是人群的践踏。
暮笙在摔倒的时候，唯一的念头便是护住那糖葫芦花灯，惊奇地克制住双手撑地的本能，右臂紧紧将花灯抱住，左手前撑，想在被踩到前就从地上爬起来。
只不过，他这个跟头还没栽下去，就被人一把抱住，护在了怀中。
这个怀抱，暮笙再不能更熟悉了。
“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燕修竹的语气略带责备。
“我……我是被人撞的。”
“你的功夫呢被常人撞一下就至于摔倒吗”
暮笙闭口不言，他怎么会说他当时有多害怕，有多迷惘，才至于分了神。
燕修竹将暮笙数落了一顿，待人潮稍稍缓和一些后，这才将他放下。暮笙的手中紧紧拿着着糖葫芦花灯，与燕修竹手里的兔子灯形成了一道柔和的光。
暮笙还想抓燕修竹的衣角，却被燕修竹一把将手抓住，而后，他的手被燕修竹握在了手心里。
这样，便不容易再分开了。
“还吃糖葫芦吗”燕修竹不再提刚刚的意外。
经历了这么一件险事，暮笙也没什么胃口了，便道：“师父，我们去放河灯啊。”
燕修竹点了点头。
河水边的人群稀疏了不少，暮笙总算不用再时时刻刻担心自己和燕修竹被人群冲散。
燕修竹买了两个河灯，递给暮笙。
暮笙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右手拿花灯左臂捧河灯，跌跌撞撞才算顺利走到河边，蹲下身子，将河灯放入水中，看着它漂向远方。
燕修竹笑道：“当心些，别掉到河里去了。”
暮笙气鼓鼓道：“才不会。”
“你许愿了吗”燕修竹冷不丁问道。
暮笙微微一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忘了。”
“这也能忘啊。”燕修竹笑着敲了敲暮笙的脑袋，“小脑瓜没以前好用了，罢了，没许愿也没关系，放不放孔明灯也可以许愿的哦。”
“放!放!”暮笙重新来了劲。
二人的手再次牵在了一起，暮笙心中有其他事，任由燕修竹牵着自己的走。也不知过了多久，燕修竹带着暮笙走到了一片空地上，道：“就在这里放吧”
暮笙这才回过神，眼见燕修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买了一盏孔明灯，愣了愣，才道：“好。”
“这次别忘了许愿了哦。”
“嗯……”
暮笙放下花灯，从燕修竹手中接过孔明灯，果真闭上眼沉默了几秒，似是在许愿，而后放开手，灯中燃烧的火焰使孔明灯飞向了天空，融在了万千同样的灯火中，再看不见。
燕修竹笑问：“许的什么愿”
暮笙心中欣喜，又来了小倔强：“不告诉你!”
“你不说我也知道，想要名扬天下，对不对”
暮笙一怔，刚刚还灿烂的笑容僵在脸上，但只片刻间又恢复了常态，还是那句话：“你猜呀!你对我说过的。”
说过那么多话，燕修竹怎记得是哪一句，笑了笑，便没有再猜。小徒弟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她也不会干涉。
见燕修竹没有再猜，暮笙也失了兴致，转身重新抱起花灯，用只他一个人能听见低喃了一句。
“师徒一心，同去同归。”
作者有话说第3章 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