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他向来不视自己的痛苦为痛苦 ...

  •   (二十三) 他向来不视自己的痛苦为痛苦

      半躺在床上假寐的苍泽微微睁开了眼睛。
      琥珀色的瞳眸颜色极淡,当布满杀气之时双眸瘆人得仿佛地狱使者,而此刻,那双瞳眸平静无波,微微睁开之后,又轻轻合上。月光透过窗棱洒下,木桌木椅光洁无尘,时有虫鸣,仿若时光静好。
      “别动。”
      正在确认环境是否安全的七云突然就听到了苍泽这句轻语。她蛰伏在暗处,听话没有再动弹,心里竟有了些许安心。为了防止被宁柯发现,她潜藏进屋的时候,是绝对谨而又慎的。而苍泽几乎是立即就察觉了她的存在。这般看来,苍泽尽管内息全无,但五感并没有随着内息抽离而消失,依然敏锐得惊人。这种实力告诉七云,就算没有了魔息,他也不是完全任人宰割的。
      就在苍泽话音刚落的下一秒,门板无声打开了,七云的紧张提到了顶点,而见到来人的身影后,心又忽地松了。
      一位头发斑白的妇人,挽着发髻,小心翼翼端着的木盘上,是一盅浓香的鸡汤。只见她张罗着把热腾腾的汤盅放在木桌上,“整天灌的那些药哪有什么益处,来,乖乖把这碗汤给喝了。”
      七云藏在屋顶一角,看着屋里的母慈子孝。
      来的妇人是宁柯的母亲。
      宁柯父亲对他的要求自始自终都很高,在宁柯军中爬到了一人之下的位置上后,他父亲仍然不满足,一度希望宁柯登顶,而宁柯心不在魔主之位,并不服从他父亲的安排,两人一直有着激烈的冲突,而在两人中夹着的宁柯之母,性子不是一般的温柔。七云看着她软软绵绵地关怀着苍泽,而苍泽身上收起了所有光芒,低头聆听时而乖乖回应,突然便意识到了宁柯此番安排的妙处:
      对自小无父无母的苍泽而言,温柔的宁母必在他心中有着类似于母亲的不一般的地位,宁母的温柔可以抚慰苍泽,让他避免过于逼迫自己,孤绝地一再兵行险着。
      七云不合时宜地,冒起了对宁柯的感激之意。
      那么,她是不是不应该把外头的纷扰带进来,破坏这里的温暖平和?
      让他单纯轻松地养伤,不是很好吗?

      “出来吧。”
      三个字打断了她的沉思,她从水滴中现身,轻巧地落在了苍泽的塌前。
      他已经坐了起来,单手搭在膝盖上,迅速扫过她脸上的神色,见无异样,便直捣黄龙:“蓝迭让你带的什么消息?”
      如此直接,让七云也不想纠结什么该说不该说的了,大敌当前,他并不会选择偏安一隅。“华戍的藏身点知道了。”她将蓝迭托付的纸条递给了苍泽,“接下来该如何?魄要不要撤?”
      苍泽扫了眼上面的地点,“立即撤,东容协助。”
      “为什么?”
      苍泽把纸张收了起来,“很简单。华戍将反阵镜抢到手,散布谣言我便是抢镜之人,那下一步必然是迫不及待地控制我,不遗漏任何时机地用反阵镜放出邪蠹。但他至今仍未行动,那便代表他还有疑虑。既然如此,魄的处境,便会极为危险。”
      七云的眉头拧了起来。来之前,她乐观地认为形势已经好转了,他们只差临门一脚:只要等到华戍去查验荧石,那他身上的保障之二就没有了!那他们便可以铲除华戍,并且拥有压制邪蠹的利器,就能全面翻盘!只要魄继续按兵不动……“魄一撤,我们便功亏一篑了!为何不赌上一赌?”
      苍泽看了她一眼,“棋局可以再布,但魄的生命不能再来。”
      “魄……”
      魄的生命怎么能跟你的比!
      七云的话噎在嘴边,被她的理智拉住了。对他来说,手下的性命,从来都比他的痛苦,来得重要。
      他向来不视自己的痛苦为痛苦,不视自己的危险是危险。
      七云跺跺脚,“好的,我知道了!”

      七云负气而走。但是气归气,她不敢乱了苍泽的决定,将他的话同时传给了蓝迭和东容,便鼓着腮帮子爬上了一棵树,独自躲了起来,撑着脑袋看着月光,自己给自己做思想工作。
      她并非不理解苍泽的决定,但她心里就是着急,着急地想要这团混乱赶紧结束,想让卡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刀子赶紧消失,不想再生任何事端。
      邪蠹要出来,就需要苍泽的血液和反阵镜,现在真正的反阵镜没有在华戍手上,那么他就没有必要操纵苍泽,苍泽暂时是性命无忧的;对于仙族和苍泽而言,要彻底除掉邪蠹,那便需要华戍手上压制邪气的石头,只要石头一现身,华戍便不是问题,苍泽也会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被影响的;而至于华戍的另一项押注地裂石,慢慢找也不迟。所以对于他们来说,石头就是胜利的关键。
      很遗憾地,最后的希望,还是落在的华戍手里的石头上。
      他们花在凰草所在的忘尘山上面的功夫,没有取得任何让人开心的结果。忘尘山上面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压制邪气的东西了。不过,时间也不是白花的,就在她潜在忘尘山河底的时候,突发奇想连河底也细细地捋了一遍,发现有几片地方,与其他土壤的新旧不一样,再细细挖掘之后,才找到一小株弱小的嫩草,散发着与凰草根茎一样的气味。只可惜那株嫩草,一触碰到空气,很快枯萎了。但这个是很珍贵的线索了:凰凰草的根茎汲取了河水,嫩草长于河中,两者都与河有关,那便表示这条河,有压制邪气的力量。但是东容探了又探,并测不出河水有什么奇怪的力量。两人商量研究了很久,估摸是那股力量曾经是存在的,只是河水在流淌中,导致其中的威力削弱许多,只能汇聚在那种特殊的草类,或者凰草根茎之上,而现在,河水已经恢复寻常了。要拿其本身来攻击邪蠹,几乎不可能。
      东容抱着一缕希望,沿着河流追溯而上,在河流的源头,在深山之中,发现了一座荒芜许久的小庙。庙间地面隐约灰白,低头细看,竟是落在上面许久无人清扫的香灰。那些承载着上香之人沉重希望的香,带着那些嘱托,袅袅香气往上、上达天听,细细香灰落下、根植地下。不难想象,在战乱密布之时,百姓动荡不安之时,这个隐藏在一角的小小的寺庙,也曾经多么人声鼎沸,那些飘飘渺渺的轻香,曾经融入了多少人的寄托,又抚慰了多少担忧受怕的心。
      七云也曾踏足寺庙,站在寺庙中,站在那一层层灰白之上,她甚至觉得,就是那些寄托着希望和忧思的香灰,承载了一点又一点的祈愿,细细洒落在了那河中,才让河水变得那般神奇。

      让魄撤离,他们便功亏一篑了。
      七云再次长长地呼了口气,她尊重苍泽的决定,那么接下来她该好好思考的,就是怎么找到那些石头。
      很郁闷。她将怀里珍藏着的宝贝掏了出来。一个耳环,简简单单,黑色的石头刻成了环状,在不久之前,还一直挂在苍泽的耳垂之上。他在军营将黑石耳环交由她保管,之后由于私心,七云没有主动归还,而是将这个陪伴他数十年的耳环留在了自己怀里,自己心前。当想念他在心情变得空落落无法填满的时候,这个带着他气息的东西,给了她不少次抚慰。
      月光之下,黑石耳环竟有一丝黑气溢了出来。若有似无。
      七云眼睛眯了起来,仔细辨认了很久,那缕黑气,似乎连着某个方向?她偏头,想及苍泽的推测……不能吧?侵蚀苍泽元神的那缕邪气,竟然强大到能够浸染至他佩戴的耳环上面吗?!
      如果那股依附的力量能如此强大,那得告诉苍泽!
      七云警觉地在树枝上站了起来,足尖轻点,随着黑气指引的那个方向而去。

      不是宁宅!
      如果黑石耳环上面的黑气是被苍泽元神所影响,那黑气必定是连着苍泽的,可是,它若有似无飘着的那个源头,竟然不是苍泽所在的宁宅!
      七云看着下面那个仿佛吞噬了万物的湖面,心跳突然就飞快地跳动起来!邪蠹之控制苍泽,他们推测是仓促之间附了一缕在苍泽的元神之上,但现在显然,苍泽被侵蚀的不是他的元神,而是……!
      “你真是个很让人讨厌的存在。”

      七云警觉地闪身,瞬间退到了湖边。背后是她当初奉蓝迭之命探察过好几遍的树林,随后因邪气蔓延的湖水侵蚀了一大片,现在脚底是枯萎干枯的一片杂木。
      华戍阴仄仄的视线锁在她身上,七云捏紧了拳头,迅速判断了局势:她孤单影只,对华戍肯定是落在下风,而她没有第一时间逃匿,下意识地是想在华戍身上,套出某些话来肯定她的推断……那是第一时间的选择,而在碰上华戍的视线后,她发觉,自己在对阵经验上,还是太天真了。
      形单影只,对华戍来说,实在是太好不过的斩草除根的机会……
      “七云公主在黑夜中潜进如此危险的地方,是想做什么呢?”
      七云死死捏着拳头。以华戍的谨慎,必是不会放她走,力量悬殊,无法硬碰。如果是这样……七云的视线往他身后放了放,又迅速将视线移了回来,华戍警觉起来,就在他警觉地判断是否真的只有七云一人的时候,七云将掌心里的东西抛了出来,“你就是拿这个控制苍泽的吧?”
      故技重施。连宁柯失神的那一瞬她都能藏起来,华戍失神的一瞬间,也是她的机会!
      一阵若有似无的水汽飘散,华戍看向自己抓住的那颗普通的石头时,轻笑了一声。
      耍他?!
      “邪蠹!”
      平平无奇的湖面,突然就升起了一头水形巨兽,将刚才消散弥漫开的水汽,全部吞噬其中!

      七云在那个瞬间,并没有逃走,水汽只是障眼之法,在月光皎洁的那个湖面上,水汽并不能隐蔽无踪。她放出水汽后,自己隐身到了一棵枯木之后。心还是砰砰砰地跳得如雷。
      她不断深呼吸想让自己冷静。她要逃走,只能是把黑石耳环粉碎后再逃。
      她不能带着黑石耳环逃掉,邪蠹能借着黑石耳环控制强大的苍泽,那控制她必然也是可能的,她不能成为邪蠹的刀子!
      可是黑石耳环坚硬无比,她如何可以在短时间内毁掉它?
      扔了?
      不行。这是华戍的地界,万一被华戍找到这耳环想办法再送回到苍泽手里怎么办?
      而且,这个是陪伴了苍泽多年的、他父亲的遗物……
      小小的耳环上飘散着一缕黑气,七云握在手里,如握火炭。深呼吸也压抑不住如雷的心跳,咚咚咚咚,一声又一声中,一把浑厚而又阴邪的声音震荡入脑:“逃了,障目之法。”
      几乎是同时,她手中耳环上的黑气,突然直击而上!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