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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校霸 ...

  •   顾荆很久没有经历过如此难抉择的事情了。

      清晨的日光正盛,他跟江逐晚面对面现在教室正门相对无言,思考良久张口还是一声长叹:“我不想进去——”

      不想以现在的模样进班门啊。

      经历昨天那场混架后几人都是叫嚣了一路累得要死回的家。在寄雨时大家注意力都还在刚打得痛快的那场架上,回家洗了澡浑身酸软才发现,打架的代价还是……蛮大的。

      苏邃几个还好,都拿着武器护身没怎么伤着。顾荆可就惨了,他是身无寸铁冲到江逐晚旁边去的,又是赤手空拳把人护出了人群,自然少不了挂彩。左眼到太阳穴附近划伤了条细长的血痕,仔细看看眉骨上方也有点儿肿,更别提手背手心的血丝和伤痕。

      江逐晚也不例外,但顾荆救他救得及时,到底是没怎么伤到。除了手腕有点儿肿和脸上剐蹭在粗糙墙壁的伤痕,看着倒没顾荆严重。

      “我他妈我在珞中驰骋快两年,什么时候受过这样儿的伤……”

      “……还是帅的。”江逐晚也不会安慰人,可顾荆好歹是因为救他受的伤,不安慰说不过去。绞尽脑汁在脑海里回想幼儿园时候母亲教给他的一言一语:“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

      顾荆被江逐晚前头那一句“还是帅的”给哄得迷迷糊糊。虽然从小到大都被旁人这么夸过来,但这话从江逐晚口里说出来不知怎的就是不一样。

      被好看的人夸自己好看,可以排进人生十大美事之一!

      “行,走!”

      江逐晚还没念叨完,心里纳闷儿。
      原来这些哄小孩儿的话那么有用?

      后门被安主任锁了,导致他们不得不光明正大硬着头皮从正门进。两个长腿帅气的少年,一个珞中校霸一个乖乖转学生居然同时挂彩严重,自然引起了台下同学的纷纷议论,又观望着顾荆紧皱的眉头只敢低头私语。

      江逐晚还是那一副淡然的模样,似乎什么在他眼里都无所谓了似的。顾荆忍着羞耻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一扔书包就埋头睡觉。假装看不见别人的好奇目光。

      江逐晚在他前张桌挺直了脊背认真听讲,估计昨晚睡得有点煎熬,这会儿头顶翘起了好几根短发,有风吹过来更显得咋咋呼呼。

      可可爱爱的。

      顾荆就那样盯了他后脑勺两节语文课。课间下课的时候他伸个懒腰刚想放松睡个一觉。跑出教室去玩儿了半晌的苏邃这个时候火箭发射一般百米冲刺奔回班里,还没到呢就开口冲顾荆大喊。

      “顾荆,出事了!!”

      苏邃跟他认识久了,除非特严重的情况一般也不会直呼其名,顾荆被这一声吼吓得一激灵,好不容易积攒的睡意顿时魂飞魄散,从窗口飞出消散在半空。

      “好好的吼什么,怎么了?”

      “不得了了,”苏邃气儿都要喘不上了,“这回闹大了!不知道怎么传的,现在整个级现在都以为你跟转学生约了架还打输了!今天起他才是珞中真正的一霸了!”

      江逐晚:“?”
      顾荆:“…哈?”

      “不是,”顾荆难以置信,“他们是哪只眼睛亲眼看到我跟他打了还是怎的?这哪个傻逼传的破谣言?”

      “大概是看你难得今天挂了彩,”一旁的施淮安小心翼翼冒出来接话,“你的伤看起来可比他严重多了,再加上你看看江逐晚那副淡然坦荡的样子,你一进门就睡,对比起来那么劲爆,谁会不信呢……”
      “……”这么一听似乎还有几分道理,顾荆一时居然无法反驳。江逐晚一旁这会儿突然出了声:“你很在意?”

      没等顾荆回答,他自己托腮思考起来,“真要觉得严重的话,我可以跟大家声明一下我们没有约架只是——”

      “我没在意,”顾荆打断他,“这些流言蜚语大家都是听个乐儿,今天听了明天传,后天就悄无声息了,我有经验。”
      他本来也就不在意他人的话,高一刚入学时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儿被封了珞中一霸这听起来有点儿傻逼的名号也不是他乐意的,被传得久了也就习惯了。

      “真的?”

      “真的,”顾荆本来有点儿气也是因为觉着这事儿要是传广了确实有点掉面子,但仔细一想这样一来除了偶尔被嘲讽,日后的麻烦也会少至少一半。

      “怎么,”顾荆对江逐晚笑笑,“把我打败了都不乐意?”

      “没,”江逐晚轻轻瞟了顾荆一眼,“就是怕你不高兴。”

      顾荆这辈子还没被人用这么小心翼翼的语气说过怕他不高兴的话,心里仿佛顿时裹上了柔软松适的棉花枕头,晕晕乎乎随着上课铃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天气是不是有点儿太好?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太过奇妙了点。前天这个时候他才刚遇到那个桃花眼的安静少年,昨天这个时候他被那颗让人能想起冬日热雪的小虎牙吸走了全部注意力。今天却已经因为昨晚的伸手施救,关系就已经从冷得天涯海角,近成了在朋友线上迂回的徘徊。

      江逐晚现在把自己当朋友吗?顾荆也不晓得。昨晚到目前为止他们的相处就如同松软的床垫和枕被般舒适,却一个动作便能感觉到相隔了一层看不见的模糊玻璃。

      昨晚问出了那帮混蛋是谁后他也没有追问“为什么”或者“有你的原因吗”,毕竟都是私事。何必呢,这个男孩的沉寂与安静从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不是三言两语能概括的,想了解也不急在一时。

      可这不像他,不像顾荆。

      他又想起昨晚他们分开回家时候樊繁多嘴问他的一句:“你怎么对这个转学生那么好?”
      想了想樊繁估计觉得程度实在有点不够,又加了一句:“那么那么那么那么那么好?”

      “也没有什么特别理由啊,”顾荆也苦于找出解释。天边的弯月此刻有点儿太过好看,他的视线从月梢掉落至不远星星,似非似是地回答一句。

      “总觉得他很眼熟。”
      总觉得自己很久很久之前,就应该遇到过他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天啊逐晚……”

      江宛思看到江逐晚的第一眼眼眶就升腾起雾气,心疼又自责地上前轻触他受伤的脸颊:“严重吗?”

      “不严重的,妈,”江逐晚难得感觉有些心累,江宛思这两天有台相当重要的手术要准备,他原本就想着先别告诉累了近一周的母亲昨晚的事儿,等她做完手术休息回家再说清楚。江宛思也嘱咐过这两天她估计都住医院里,来不及回家。

      可当他顶着炎炎烈日放学到家了后,却发现他母亲就站在客厅,像是特意在等他回来似的。

      江逐晚当机立断转身藏进角落的阴影里,试图遮挡脸上显而易见的伤。小心翼翼装作没事地想问她怎么现在回来了,却换来江宛思宛若冬日般颤抖的声音。

      他就知道于一洋他弟找人想揍他的事儿已经被江宛思知道了。

      男孩儿区区十余年的人世历险,稚嫩年幼如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一滴滴滚烫又饱含厚重情感的眼泪,只是笨拙又温柔试图擦去江宛思眼角转瞬流出的泪水。他想解释,想说“没关系”抑或“我又没受伤”之类的话,微张开嘴,却像哑了声般,再说不出话。

      因为他知道那是假的。

      他并不是真的没关系,或者没有受伤。

      江逐晚性子其实跟江宛思挺像,都是无论发生什么事儿都能迅速镇定下来的人。江宛思情绪上来落了泪,这会儿仔仔细细瞧了一通发现她儿子确实没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心中的疑惑却是比刚才的心疼难过少不了多少。

      “那会儿恰好有认识的同学在附近,听到声响就过来帮我了,”江逐晚知道这会儿解释能让江宛思放点儿心,“他们人不多,我跟我同学很容易就闯出去了。”

      天知道他口里的“人不多”,“很容易”到底是个多瞎扯一通怎样的概念。

      “那还好……”江宛思叹口气,眉头倏地又皱起来,“等等……是新同学还是伊都的?”

      “是……新同学。”

      记忆是种粘稠又心悸的东西,江逐晚也是直到这一刻现在才意识到。为什么他总是会忘记提前看好明天的天气,忘了在落雨的季节带伞,忘记曾经过得平庸无趣的日子,忘记绝大多数重要而必须的事物。却在这个普通午日,脑海擅自在心尖泛滥起是顾荆英气恣意的痞笑。

      于是他莫名其妙又加了一句。

      “他人挺好的。”

      江宛思难得听见她儿子有什么要好的同学,这会儿听了也是惊讶,思忖着:“那他可是帮了你大忙,等有空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江逐晚被拉着坐在沙发上,开始边被帮上药边听江宛思唠叨的痛苦历程。她念叨说于一洋他弟已经被关起来了,查了之后发现也不止为他哥打人这一个罪名,更严重者多得数不清,她能保证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江逐晚边听边心不在焉应和着,视线却执着于窗边玫瑰被日光映照在实木桌上的影。他知道江宛思之前因为一台手术失败自责了多久,也知道那名病人在送来医院之前已经接近没了生命体征,江宛思敢冒险采取挽留方法也是因为医者仁心。甚至于在家属不管不顾闹到医院里去后,她都不声不响独自挨了几顿骂。

      可偏偏那个病人是于一洋。
      偏偏于一洋有个爱他如命的弟弟。

      “于家有钱有势,我们以前奈何不了他也只能承着,”江宛思伸手夹青菜递到她埋头吃白米饭的儿子碗里,单手撑着下巴道,“但是这次有了证据,再有钱有势也抵不了被送进去啊。”

      江逐晚不置可否。
      但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他微皱着眉头将拿夹青菜塞进嘴,囫囵吞完后擦擦嘴,问了他妈妈最后一个问题。

      “是他吗?”

      “……什么?”

      “是他帮了我们对吗?”

      江宛思沉默慌张地放下筷子,应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

      而江逐晚只是平静地跟她漂亮的眼睛对视。

      其实他们母子真的很像。曾经被超过十个人说过“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之类的话语。除了外形其实主要还是归结于,那股精致眉眼之间的温柔与眼里闪烁难辨的星火。

      江宛思今年才三十五,就算没怎么认真保养,皮肤也还是嫩得跟二十几似的,明眼人都能一眼被她内敛的漂亮给吸引,年轻的时候估计还是学校校花儿。以前没那么多病人要看的时候得了空还会去学校接他回家,飒飒站在一群四五十岁的大妈大姨中间,远远看见他了就活像小孩子似的蹦跳挥手,跟他一起嘴里叼着棒棒糖拽酷拽酷走回家。

      而这会儿江逐晚抬眼,不用太仔细就能看见眼前人眼底明显的黑眼圈与细纹,像碎石投入静湖后的水纹,一圈一圈,等不来消逝就已经刻烙在她的人生里。

      他放下碗筷。

      “妈,”江逐晚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遮挡有些刺眼的阳光,刚瓷器清巧轻脆的声响这会儿听来却更像隆重浓厚的鼓声,与他下面的话语不谋而合。

      “我要住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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