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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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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远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从小到大,除了老师,没人对他有过什么要求,只要他成绩说得过去,在学校不闹事,老师也常常把他忘了。但他还是对自己有一点规划,这规划似有还无,可能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沿着既定的人生轨道在走,按部就班地上学、毕业后肯定会找一份好一点的工作养活自己,然后慢慢地过日子。只是任远的人生规划里,没有婚姻,没有家庭。
最近,他在忙着准备保研材料。大学几年,任远没有闲的时候,除了上课,不是在自习,就是在兼职,GPA能排得上名次;竞赛参加过几个,名次还可以;创新项目参加了几个,导师对勤勤恳恳、不多话的任远印象不错,帮他发了两篇文章,他拿着这些材料问了问成功保研的学长,对方说他几乎稳了,最好多了解一下想跟的导师,给他发邮件介绍介绍自己,说说自己的科研规划和对导师实验室项目的认识;最后,经常去导师眼前转转,跟导师和师兄师姐都混个脸熟,给他们留个好印象,对以后进实验室都有好处。
说干就干!任远给林德成写了一封邮件,小心翼翼、字字斟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恳切的语气连他自己都信了。没想到,很快收到了回信,林德成约他吃顿饭,面聊。
那是一个比较高档的餐厅,任远报了林德成的名字,进门就有服务员一路引领,带任远到了位置上。任远大二时上过林德成的课,他看起来要比课堂上随和一些,招呼任远坐下,点菜,和蔼可亲的态度甚至让任远以为之前听过的传闻都是假的。
“我记得你,任远,我前年开《生物安全》那门课,你给我考了个最高分,当时那些老师都不信我会给A+,还把卷子翻出来审了好几遍。”
任远谦虚地笑了笑,那时候他刚跟怀盈分手,无事可做,只能拼命学习。《生物安全》这门课,教材上字尤其多,内容尤其复杂、尤其无聊,他耐着性子,一点一点通读下来,确实收获了不少。
“我找过负责你创新项目的刘老师,他把你一顿夸,劝我最好收了你,别让别人占了便宜。我看你也有意向跟我,我再考察考察,等复试的时候再决定。一会儿要来一个我新招的博士生,他很有实力,能力很强。一会你们也交流交流,向他取取经。”
任远抱着认真学习前辈思想的态度,“兢兢业业”地陪老师喝了几杯,满心期待地等待大师兄的到来——不大一会儿,一声“杨总”,遥遥飘来,人未至而声先到,这把声音任远听过几次,每次都让他毛骨悚然,是郑垂尘来了。
林德成和这位徒弟关系很好,他故作生气地说:“叫什么林总,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学不来别人叫“老板”那套,以后叫师傅,听到没?”
郑垂尘笑着说:“这不是给您长脸吗!叫林总多气派。您别生气啊。”
林德成无关痛痒地批评了几句,开始给郑垂尘介绍任远,郑垂尘一点不掩饰自己认识任远的事实,他说小师弟心肠好,在他第一次来学校不认路的时候还热心肠地给他带路,两人见过几次,印象很好。这下林德成高兴了,“缘分、缘分”的喊了半天。任远脸有些僵,他不大笑得出来,一旦林德成知道自己的两个徒弟都是同性恋,他还要不要再彻底赶走一次?
“任远呐,垂尘下个月就要开始做实验,你可以去实验室帮他打打下手,这个新批下来的国家级实验室,你们之前肯定没用过,都去给我长长本事,听到没有?”
一年一度的研究生考试很快就要来了,任远寝室四个人,任远保研稳了,有两个小伙子家里已经给安排好了工作毕业就走人,还有一个裴准,正在焦头烂额地忙着考研。
等着出成绩的时候,裴准也是焦头烂额,过年都没有回家,一直呆在寝室里。而任远这段时间都跟郑垂尘在实验室忙碌,林德成实验室正在改良前段时间十分风靡的疫苗,不过这疫苗副作用很大,上市几个月就被召回了。这次改良如果成功的话,利润极大,已经有好几家疫苗公司虎视眈眈,招标公司早就和开始和实验室联系,等着成果一出,就开始招标。
这一个多月,整个实验室几乎不眠不休,过年都是在实验室里,只是零点是点了一桌外卖饺子,一群研究生、博士生将就着过了个年。
新年,任远24岁了,二十四个新年里,这是他过得最充实的一个,一群人在一起讨论、忙碌,有欢笑,有争吵,又抱怨,有眼泪,但是这种融入群体,被人照顾的感觉,真是太好了。而且,新疫苗的测试数据很快出来了,完全达到预期。整个实验室喜气洋洋,大家跟林德成吵着要休息,要放假,林德成答应,等再测试几组,就给他们申请假期,大伙干劲十足。
好景不长。
元宵节那天,林德成收到一个同城快递,寄件方没有名字。他撕开这个薄薄的文件袋,里面有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在酒吧的照片,任远的脸露在灯光下,十分清晰,他和另一个男人坐得很近。这张照片十分暧昧,让人看来,他们在亲吻。
林德成没想到,自己周围又出了一个同性恋。但他也很看不起这种恶性竞争的手段,思来想去,告密人早晚露出马脚,不急着去揪,还是生任远大气,怒其不争。
任远正在跟师姐一起点外卖,他们在讨论吃什么馅的元宵。单还没点完,林德成就怒气冲冲地推开门,把师姐轰了出去。他把照片甩给任远,说了大篇同性恋有病、有害论,让任远最近别来实验室了,他要在复试的时候再好好想想。
任远看了看照片,是在酒吧里,郑垂尘和自己坐得很近,拍摄角度冲着任远的脸,又看不清郑垂尘。任远觉得十分委屈又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自己做错过什么、得罪过什么人,这样的告密显然比明目张胆地辱骂、殴打高明得多,他有点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