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渡》金陵狂生

6、第六章

　　小孩一旦有了话题，话匣子便一下子打开，东边一句，西边一句，但多是柳云峥、关缘渡两人在这儿说，关言儿在一边静静地听着。这两个男孩虽然出生不同，但意气秉性上却有几分相似，加上有过患难之交，所以虽然一个说话文邹，一个说话简朴，但时有心投意合，很快便打的火热。
　　云峥也明白这关氏一家来自敦城大户关家。这关家老爷子是敦城权势，家里三代都是朝廷一品。关老爷子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关封如今实际上执掌着家里事物，二儿子便是这关缘渡，小女儿关言儿，关老爷子老来得子，又是龙凤成双，自然祖父身份同时上阵，对他俩极为宠爱，家里事物也不让他俩操心学习，只是要求用功读书，便连关言儿这女儿家身份，本应学习女红织绣，但也得了恩许，跟着关缘渡一起学着读书、写字。
　　柳云峥不禁暗暗羡慕，自己年幼时在乡村老先生那儿看了几年大字，背过几句话，但那也是粗陋学习，根本没有章法可言，两年不到便中途而缀，如今再让他读书写字，恐怕行如蝌蚪，参商相格了。他也隐约觉得三人之间确实有一条无形的鸿沟，如今能够挤在这小屋里谈天说地，那也是机缘巧合，平时想都不敢去想。
　　他也极想问缘渡背后那条伤疤的事，但之前见他反应如此大，现在又风轻云淡，显然不想再谈及此事，自己也就索性闭嘴不提。
　　这时三娃冲了进来，四人里数他年龄最小，人也最活泼。反常的是，这次三娃没有先扑向云峥，而是走到关言儿旁，蹲了下来，从怀里拿出一堆东西，云峥看去，是一些野果，平日他经常与三娃采食，这些野果到冬天反而更加脃甜。只见三娃把野果碰到关言儿面前，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跑的还是其他原因。
　　关言儿见那些野果生得翠绿，在这冬天里也难见到，用手捏了一颗，咬了一小口，笑道：“很甜，谢谢你。”声音悦耳动听。
　　那三娃实在忍不住道：“姐姐你生的很特别。”
　　云峥心道不好，那关言儿果然问道：“哪里特别？”
　　三娃没注意云峥的以目示意，老实道：“我们村里的女娃没有一个像你这么仙的。”
　　女子爱美，不论年龄，这关言儿虽仅有十二三岁，但也着实喜欢三娃的夸赞，抿着嘴笑了起来，那三娃越看越呆，痴痴道：“我云峥哥还说，等我以后长大了就娶姐姐回家，姐姐那么仙儿，莫说我了，就是云峥哥，恐怕也不行。”他从小佩服柳云峥，只道柳云峥做不到的事，自己也莫想去办。
　　云峥大窘，一下子把三娃踢开，笑骂道：“你小子就没个正经，我几时说过这糟心话？”
　　三娃刚要辩解，云峥可不给他这个机会，立马转移话题，朝关缘渡道：“你衣服应该烘干了，是现在走，还是晚上吃完晚饭再走。”
　　关缘渡心里一阵感动，柳云峥这话看似平常，但就像家里人说的一样，毫无生分，他起身道：“晚饭就不用了，以后我可以常来，天色不早，再不回去，爹爹就要满城搜捕我俩了。”
　　云峥点头道：“正好我识一条近路，我带你们去，天黑之前能到城郭。”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失声道：“和你结伴而行的两个男孩，是不是要去找下他们。”
　　这时关缘渡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道：“这两人见死不救，临阵脱逃，如此同伴，不找也罢。”
　　见他如此，云峥也没说什么，让三娃赶紧回去，自己又去外面和娘亲说了声，便领着二人出门。三娃在他后面跟着，显然不想离去，他想多看那关言儿几眼，云峥何尝不知，但怕他在讲出什么话，便连追带打赶了他回去。
　　三人路上走的很快，依旧是穿过那片榆林，再往前走一里路，过了个小桥，翻了个小土坡，那敦城北门便能清楚看见了。云峥见已到北门，便打算就此别过，这时关缘渡拦住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便要递给他。
　　柳云峥以为是礼物，连忙推开拒绝。
　　“这不是礼物，这是信物，你不要礼物，我却不能心里一直惦记着，就当帮我，以后你有事，拿着这玉佩，直接去关家，作为朋友，我尽全力帮你。”关缘渡认真解释道。
　　柳云峥一呆，“朋友”这个词，他们三人今天还是头一次说道，小孩家虽然打的熟络，但依旧不会表达，加上三人性格里都有些腼腆，“朋友”一次又哪里能轻易说出。一股暖流从云峥心里散出，心里一阵莫名的感动。
　　“既然是朋友，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柳云峥结果玉佩揣进怀里，说道。
　　“什么事？”
　　“以后莫说兄台一词，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还有，以后少点客气，我们这边最不需要的，就是礼节。”柳云峥认真的说。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关言儿也说话了：“哥哥，云峥哥说的对，你确实太礼貌了。”
　　关缘渡哈哈一笑，道：“孔圣人几千年传下仁义礼，现在对朋友仁义，反而要忘了礼，有趣有趣，我改我改，哈哈哈哈！”
　　说着一拜拳，愣了一下，又摆摆手，笑道：“云峥，今日一别，他日再见！”
　　云峥也挥手，道：“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