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渡》金陵狂生

2、第二章

　　已近中午，柳云峥两人在小湖钓鱼已有个把时辰，那三娃起初安静，后来闷得慌，又不敢打扰云峥，便在榆林里自己玩了起来，偶尔回来看看成果，又跑了开去。
　　云峥看着榆林里那小小身影四处撒欢，不禁宛然。此时中午太阳甚好，洒在榆林上，只可惜榆树叶在深秋时便已落光，只留下这光秃秃的树杈，偶有寒鸦栖身小憩，不料今日竟被三娃这个“不速之客”扰了睡意，不时惊起。湖的另一边再往前几里便能看到敦城城郭。那敦城因百姓敦朴厚实，笃诚讲信，自古便有“敦”字作城名。
　　只是，在云峥眼里，那城郭黑压压的，像一大片乌云。乌云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不是要打雷，就是要下雨。
　　因为在他六七岁时，就看见自己的父亲跟着村里的乡亲进了敦城，便不再回来。
　　那一年，黑水族十五万大军进犯云国。云国历年冗官冗兵，积弱已久，那黑水族活在马背上，每日过得刀尖添血的日子，云国虽大，但又哪里经得起这疯狂抢掠。于是征发各县壮民，以充军队。云峥的父亲柳河便在这队伍里。
　　“峥儿，你要好好照顾你娘！”这是爹爹最后的一句话。
　　知其死，就是定数，大悲已过，以后的日子倒也没有什么波折。可云峥至今未知他爹爹生死，只盼一日他能回来，这一日等得漫长，每天就总有一段时间提心吊胆，日子久了，却也养成了习惯。
　　神思已久，手里木杆摇动了几下，云峥盯着冰面，见一条鱼影从木杆边绕过，想来是即将上钩，却又逃过一劫，云峥不知该失望还是为这鱼感到庆幸。他拎起木杆，看着空空的钩子，自嘲道：“老听人说古时候有个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也是空钩子，鱼呀鱼，你死前无福享用美食，已是对你不起，现在又指望你自愿上钩，确实不像话，你不愿意，我也不强迫你。”说着望了一下鱼娄，里面只有今天早上钓上的那条鲈鱼，叹了口气，便要收拾东西叫上三娃回去。
　　这时从林边走来几个人，前面带头的正是三娃，后面有四个，两个高一点的男孩看着比云峥年龄还大一些，中间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儿，看着与云峥年龄相仿。只是这女孩生的极为可爱，那男孩皮肤很白，长得很是清秀，四个人穿的都是极为漂亮的羽绒卦子，倒把三娃这粗布棉衣衬的极为显眼。
　　三娃先跑了过来，给云峥递过一个小布袋，云峥打开一看，是四颗大大的山楂糖葫芦。
　　“那几人给我的，他们从城里来，说什么赏景，钓鱼。我给他们指的路。”说着三娃从袋里拿出一颗糖葫芦，放到云峥嘴边，“云峥哥，你尝尝，很甜！”
　　云峥见他嘴角还有糖浆没有擦干，显是路上吃过了，笑笑没有要。这时四个孩子已经走了过来，左边一个高个孩子望望那冰湖，朝另一个高个孩子道：“敏哥，那小娃子骗咱们，这湖结这么厚的冰，哪里能钓到鱼！”
　　三娃叫道：“结冰怎么不能钓，我云峥哥就钓到了一条！”说这话时像自己钓到那样神气。
　　那个叫“敏哥”的男孩“哦”了一声，便向云峥问道：“小娃子，你怎么钓上来的。”
　　云峥从未和城里人说过话，见他们穿的光鲜亮丽，特别是那中间的男孩女孩，打扮得恍如神仙下凡一般，早就拘谨的很。但听那“敏哥”喊自己小娃子，显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心里又生出一股倔劲，只扭过头不理睬他的问话。
　　敏哥见云峥不理睬自己，便要上前，这时中间的男孩说话了。
　　“敏哥，你看这冰面上有一个小窟窿。”这声音极为好听，云峥乍一听竟感觉像女孩轻语一般。
　　听见男孩说话，四人都向湖面上望去，那小姑娘更为好奇，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
　　见冰窟窿旁边还有一个拴了线的木杆，众人也明白这云峥如何钓上了鱼。
　　“小勤，咱们俩去冰上多凿几个口，小公子和四小姐先在岸边等着。”云峥听着，知道这中间两位年龄虽小，地位却高，左右两边的男孩想来是陪同玩耍。
　　再两天便要过年，谁家孩子还往外跑，定是哪家有钱人家的孩子闲不住，偷跑了出来玩耍。想到此处，云峥也不去管了，收拾起鱼篓，拉着三娃就要回家。
　　“砰砰砰”，耳边传来冰面撞击的声音，原来是那敏哥和小勤正拿着石头往冰面上砸，云峥见了赶忙喊道：“住手！再砸下去冰面碎了，就危险了！”
　　那俩孩子听闻立马依言放下手中石块。
　　“你能把冰面凿出窟窿，想必有工具，能借与我几人使使吗？”这时站在云峥旁的清秀男孩说道，云峥心想这凿子也不是什么金贵之物，便取出递给那男孩，那男孩没有伸手去接，小勤走过来接住了，却没说什么感谢的话，好似一切都是理所应得，那男孩朝云峥说了一句，也没再理他。
　　云峥见几人都无反应，只得自己说道：“窟窿不要打太多，不然连在一起，冰面容易裂开。我一会儿来拿。”说着便拉着三娃走了。
　　路上三娃便把这几个糖葫芦吃光了，云峥腿长，他得小跑才能跟上云峥的步伐。
　　“云峥哥，你说城里的人是不是个个都那么神气？”三娃问。
　　云峥摸摸他的脑袋，笑道：“三娃你是羡慕他们几个了？”
　　三娃摇摇头，“不是，他们连凿冰钓鱼都不知道，我才不羡慕。我只是不懂，怎么城里人和我们怎么那么不一样。”
　　两人这时快穿过榆林，云峥放慢了点脚步，“我也不懂，有些是天生的吧，咱们生来就在柳村，他们生下就在敦城……”说着云峥摇摇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你看那小女娃，长得跟咱们村的小女娃就是不一样啊！”
　　云峥笑了，“三娃你好好努力，以后娶他十个八个这样的女娃，回去孝经你爹你娘。”
　　两人说着笑着便回了家，柳大婶早就为两人煮好了热水，云峥喝了一小口，便去一边杀鱼去了。他把鲈鱼拍晕，接着去掉它身上的鳞片，划开肚子，取出些脏污，又拿水过了几次，往里面塞了些姜蒜，上了蒸笼，盖严把火烧旺后，便去榆林和那几人取凿子。临走前他让三娃乖乖待在家里，中午留下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