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Jo_Valentine

3、第二章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一等兵。直到下班回家，我还在屡屡回味给“正宗”起名的过程，感觉像是在做梦——
　　这是我进入神罗工作的第一年，负责特种兵的武器强化与开发。听起来是个精英任务，但公司选中我只因我研究过魔石和武器的兼容性。虽说是为“特种兵”开发武器，神罗还没考虑过把魔石这样昂贵的东西大面积用在二、三等兵的制式刀枪上，他们的武器也不必由我来养护，所以，除了监督批量武器的制造外，我实际上的服务对象也只有一等兵和一等候选人而已。换句话说，这就是个闲职，正好适合我——混进神罗军校，混到毕业，只求一份安稳工作的人。我万万没想到竟然会面对面与SOLDIER中的精英交涉，更不要说替萨菲罗斯的刀起了名字。
　　所幸我不必经常见到他们。SOLDIER中顶尖的寥寥数人中，杰内西斯从不出现，偶尔让人把他的轻剑送来保养。萨菲罗斯似乎从不差遣别人，只会发邮件让我去他那取正宗。我唯一不怕的服务对象便是安吉尔，可他平时只用普通的大剑，并且亲力亲为地照顾他那从来不用的破坏剑，只偶尔来找我保养过几次。不过，我经常在49楼见到他教导新兵，他会在休息时和我聊几句关于园艺和烹饪的闲话。
　　经过一段时间的赶工，给正宗刀加上魔石槽后，三位一等兵再次奔赴战场。他们离开的几个月中，我每天只用在实验室坐着，偶尔去武器制造厂里看看，隔段时间交上一些新想法的草稿就能跟斯卡雷特部长交差，那位醉心于大型破坏武器的女魔头也从来没心思为难我。我乐得在家做饭看书，毫无其他顾虑。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慵懒的春季接近尾声，米德加迎来今年第一个雨季。连绵不断的中雨下了一个星期，让人格外烦闷。
　　我冒雨到第七区去取更新的证件，路过一家超市，没忍住买了一堆东西。走出超市后，有两名塔克斯拷着一个男人向这边走来。其中一名塔克斯认出我，伸手揩去面上的雨水，对我点头致意。
　　“辛苦了。”我欠身回应。他们拷着的男人全身包裹在土黄色的战斗服里，护目镜耷拉在胸前。我在新闻里看过，那是恐怖组织“AVALANCHE”成员常见的打扮。他狠狠瞪了我一眼，眼神几乎要把我刺穿。我往后退了一步。
　　“老实点！”
　　塔克斯把他的手臂向后扳去，他死死咬着牙关，忍住惨叫。我侧身让开，由这三人从旁经过。

　　我乘列车回到五番街“中心广场”站。刚出月台，一群女孩子忽然又叫又闹，一窝蜂向我这边涌来。我不知该往哪躲，被其中一人狠狠撞了一下，杂货掉了一地。为了不挡住下车的乘客，我只得搬着东西去在洗手间的长椅处整理。
　　一股脑把购物袋丢在椅子上后，我才重重喘了一口气。这时，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我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来人的视线与我相撞，我们两人同时愣在原处。
　　萨菲罗斯穿着黑色连帽衫，身无长物，一手随时准备关门，一手握着一根奇长的包裹，无论是那细布和皮革还是上面的绳结都无比熟悉。那双星海般的碧绿眼睛此时睁得很大，在兜帽的阴影下闪烁。
　　“萨……”
　　我倒退一步，捂住嘴，立刻明白过来刚才那群女孩是怎么回事。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叽叽喳喳的谈话声就从不远处传来，离我们越来越近。我飞快地回头，刚刚看见飞扬的裙摆就被一股大力拉进了洗手间。他把我丢在一旁，用力锁上门，回头对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长发濡湿，衣服上都是雨点，神色疲惫而不耐。我正不知所措地思考要说些什么、怎么出去，碰碰地敲门声把我吓得从门板上弹开。
　　“萨菲罗斯先生！我知道你在里面！”
　　“萨菲给我签个名好不好呀~”
　　“萨菲！我家萨菲穿常服也那么可爱”
　　“萨菲罗斯我能跟你合影吗！”

　　他满脸厌烦地靠在墙上，似乎不堪其扰。我紧张得身体都绷紧了，却不得不整整衣服和头发，换上一幅我能装出的最恶毒的面孔，深吸一口气，把门拉开一条缝，喊道：
　　“你们有病啊！！上个厕所都不得清静！！！滚！！！！”
　　那些女孩子见出来的是一个陌生女人，脸色立马垮了下来，回复自矜又警惕的常态。领头的那位没被我的咆哮吓退，怀疑地往我身后窥探：
　　“明明是往这边走了啊。”
　　我心脏狂跳，用力挺直身体想堵住她的视线，她还在钻来钻去地找空子，终于，我想到一个办法，一咬牙，暴躁地叫道：
　　“老子刚才把月经洒了一地，你要进来看看吗！！？？”

　　“……”
　　女孩的脸色再次转换几番，最后她一脸阴沉地转身，招呼其他粉丝一起走了。我飞快地关上门靠上去，冷汗这才顺着脖子流下来。

　　“萨、萨菲罗斯先生……”我长出一口气，平稳了一下砰砰乱跳的心脏，把冰凉的双手背到身后，“您这是……从哪里回来的？”
　　他微微直起身体，看不出喜怒地回答：
　　“从五台。”
　　“五台？”我在脑子里画了一下路线图。五番街的“中心广场”站是一个很大的交通枢纽，与通往其他城市的火车和长途巴士相接。我踌躇一番，还是忍不住问：
　　“可是，为什么您会乘地铁呢？一等兵……应该有专车接送吧？”
　　他抬眉看我一眼：“专车？……你这么听说的？”
　　被那目光一照，我就像浑身浸透凉水，忍着往后瑟缩的冲动，嗫嚅着回答：“……只是，听说一等兵有各种各样的特权……”
　　对方沉吟了几秒，总算笑了一声，垂下眼睫。不知为何他的言行似乎都带着点嘲讽意味，和唯唯诺诺的我对比鲜明。
　　“那么，选择独自坐地铁也是一等兵的特权。”

　　那笑声好似融化了他冰雕做的外壳。我这才敢偷偷去看他的眼睛而不被雪光灼伤。被濡湿的发丝从兜帽缝隙里滑落下来，沾在他颊边，看起来分外柔软，和他纤长的睫毛一样。我的心脏突然猛地一缩。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坐地铁，只知平时看起来强大如神明的他，此时竟然被迫躲在车站的洗手间里，对粉丝束手无策。我抬手看了看时间，问：
　　“那……该怎么办呢？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也不能去公共场所。……那，您在五番街有认识的朋友能借你避一避吗？”
　　他似乎已经摆脱了刚才的坏情绪，把长刀抱在怀中，事不关己地摇摇头。
　　我不知所措地望向洗手间里小小的窗户。阳光已经完全从浅灰色的天空上消失了，离天黑也没几个小时。想到这，我用低不可闻的声音提议道：
　　“那……要去我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