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心断开链接…》陈弈竹

6、第六章

　　罗曼轻轻晃动手掌，玻璃糖纸上的色彩如水波一般缓缓流动。
　　而后一道阴影晃过，截断了光线，也将糖纸上的反光打得支离破碎。罗曼抬眼看过去，文若眼神里盛满她无法解读的深沉情绪。他面色与唇色都是纸一般的惨白，与平日里所谓“重病模式发作”但眼眸仍然充满活力的样子不同，此时的他看起来竟真有几分行将就木的憔悴感，像窗外枝头那朵正在凋落的玉兰。
　　美少年示弱的效果向来百试不爽。哪怕他刚刚还试图耍小心机玩苦肉计差点引得罗曼被全班女生讨伐，可是看他这么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罗曼就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她顶着文若的视线，捧着那两颗烫手山芋一般的糖果，心里竟涌上几分“劈腿被抓”的慌乱与心虚。斟酌再三，她壮士断腕般将手里的糖果往文若面前一递，“要不……你挑一颗？”
　　文若愣住，然后眼中慢慢染上璀璨的光彩。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她掌心拈起那一颗包裹着玻璃纸的暖橙色糖果——也不吃，只是放在桌面上，拿指尖将它推得滚来滚去——接着便弯起眉眼，对她一笑。
　　罗曼分明听到，那些仍在暗中注意他们这个角落动向的同学，都因为他这一笑而倒吸一口气。
　　她有些无奈，心下一叹，还是回了他一个勉强的笑容，算是把今天这件事揭过去了。
　　而后——
　　“咔擦。”
　　沈翔睿举着手机拍下了这一幕，然后就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他身旁的安东想凑过去看，却被他侧着身挡住了。“别偷看啊，这是个人隐私。”他神神秘秘地说着，反而更加引人好奇，就连平时对什么都很淡然的文若，也被他挑起了几分兴趣。
　　很快，罗曼就知道他那个所谓的“个人隐私”是在干什么了。
　　她的聊天框里接连跳出好几条消息。
　　『超能型祥瑞御兔』：[图片]
　　『超能型祥瑞御兔』：记仇.jpg
　　『超能型祥瑞御兔』：超级无敌记仇.jpg
　　『超能型祥瑞御兔』：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gif
　　『超能型祥瑞御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
　　『不是那个罗兰』：……
　　罗曼先回了他一串省略号，才倒回去点开那张图片。
　　那是沈翔睿刚才抓拍的“文若苍白微笑，罗曼礼貌假笑”的画面，他在照片下方配了这么一段文字：塑料味的狗粮在脸上胡乱地拍。
　　『不是那个罗兰』：………………
　　『不是那个罗兰』：我允许你先跑三十九米.jpg
　　“沈、翔、睿！”她咬牙切齿道：“你活腻了是吗！”
　　“删掉！”
　　“我不！”
　　“我说删掉！”
　　“我就不！略略略——”
　　沈翔睿把手机举高，不让罗曼抢到，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安东从他手中抽出手机看了一眼聊天界面，而后眉头紧锁地撤回图片，又点进相册里把原图和加了字的图连着云端备份一起删了个干净。
　　“沈翔睿同学，”他把手机扣在沈翔睿桌上，满脸不悦，“要是在颙国，你这样罔顾当事人意愿擅自拍摄照片还加以丑化的行为，是会因侵害肖像权而受到法律制裁的。”
　　沈翔睿茫然地看着他：你没看出来我跟她是在闹着玩儿吗？你看她有真的要揍我的意思吗？怎么就扯上肖像权了……
　　还有，“丑化”又是什么个情况？难道是在说因为我拍了照没给她修图？
　　惹，你们颙国人，真的好严格厚。
　　——要不是因为上课铃就在此刻响起，沈翔睿真的会把这句话说出口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上课铃声也算救他一命了。
　　善哉，善哉。

　　*********

　　平均分反压尖子班带来的兴奋直到午休以后才慢慢得到缓解，被喜讯冲昏头脑的同学们也终于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沈翔睿和文若平时成绩就很好，这次就算冲到年级第一第二，分数提高的空间也非常有限，怎么都不可能拖着整个班60来个人的平均分反超1班啊！
　　上个月月考的时候他们平均分还比1班低了16.87分呢！加上这次反超的3.06，这次半期考试他们足足提升了19.93点平均分。
　　而他们班总共有60位同学。
　　也就是说，单这一次考试，他们班总分就比上次增加了19.93*60=1195.8分。
　　沈翔睿前桌的数学课代表假设了好几种情况，在一番埋头苦算后，狠狠将草稿纸往桌上一拍，“这不可能！”
　　与他隔了一个过道的同学连忙劝道：“小书书，冷静，冷静——”
　　“滚你大爷的小叔叔！都说了不要那么叫我啊！”数学课代表顶着张书生气十足的斯文脸庞朝他怒吼，就连眉心都差点皱成了个“川”字。
　　沈翔睿转过头来，对罗曼做口型道：“又——疯——了——”
　　罗曼在本子上写了一行字，转过去推到他面前：所以你这次总分比上次提高了多少？
　　沈翔睿摸着下巴想了想，在她那行字下面写了个数字：163？
　　那个问号打得尤其显眼。
　　他把本子推还给罗曼，又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好像真的觉醒了言灵技能。”
　　罗曼一惊，同样压低了声音，十分捧场地追问道：“怎么说？”
　　“前几天，我照你说的那样没事就押题，从上课提问到课后练习再到家庭作业，全都猜了个遍。然后考试之前复习就顺便押了个题，结果考试那天，一翻开试卷，就发现我的手在发光！再仔细一看，考点全是我看到过的。”沈翔睿一脸激动，“而且不只是语文，后面几门也都出现了这种情况。再然后，我就考了年级第一，9门科目考下来，基本没被扣多少分。”
　　不是，同学，你清醒一点啊！考题全部押对什么的，跟以前的你有差别吗？只是这次超常发挥了而已吧！
　　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内容……
　　罗曼按下内心疯狂想吐槽的欲望，转过头问一直注意着他们动作的文若：“被这么个不靠谱的家伙压了一头，只能屈居第二的感觉怎么样？”
　　见罗曼终于愿意主动跟自己说话，文若立刻露出一个透明干净的微笑，“说不定沈同学真的有超能力呢？我只是个普通人，输给那么厉害的超能力也没什么丢脸的啊。”
　　罗曼：“excuse me？普通人？”
　　——麻烦你也清醒一点好吗！
　　她拒绝再与这两个不在正常人范畴内的同学交谈，默默拿出手机发了条心情。
　　『不是那个罗兰』：每天都被隔壁那个自称普通人的非正常人类刷新世界观。作为一个真·普通人，感觉活在世界的夹缝中是如此卑微。[蜡烛][蜡烛][蜡烛]
　　刚发完没十秒，就收到系统提示：『Raya』赞了您的说说。
　　罗曼翻开最近联系人列表，找到那个名为“Raya”的好友，发了条消息过去：大佬你这么闲的吗！
　　对面秒回：有话快说！忙着呢，在怼人。
　　罗曼：……没事，没事[擦汗]
　　怼人还不忘刷空间点赞，大佬真不愧是大佬。
　　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等她再点开空间时，又刷出来一大排点赞提示：
　　『四夕日立』出人意料地赞了您的说说。
　　『是昴不是昂』兴高采烈地赞了您的说说。
　　『朝暾暾暾暾不是敦敦敦』热情洋溢地赞了您的说说。
　　『夕立老贼还我女神』怒发冲冠地赞了您的说说。
　　以及一个评论——
　　『夕立老贼还我女神』：宝贝儿你再秀恩爱我就要瞎啦！
　　刚刚还在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好友的罗曼，终于从那个熟悉的称呼里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哭笑不得地戳着屏幕回复道：学姐你这个ID怎么回事啊！还有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夕立老贼还我女神』：一说我就来气！昨天那期《走马引》不是双更吗，我放学以后跑了三条街才买到最后一本《侠客》，回家开开心心一看——次奥！夕立老贼竟敢让我女神便当了！气得我心梗！
　　《侠客》是龙国现在最有人气的漫画杂志，而《走马引》则是一位笔名“夕立”的漫画家创作的月更长篇漫画，是《侠客》杂志目前的顶梁柱。由于人气极高，哪怕作者经常停更、补刀、发便当，也照样有一大群粉丝不离不弃地追着求虐。罗曼这位学姐，就是那部漫画的忠实粉丝——哪怕被虐到肝肠寸断，也还是会在第一时间买新刊追剧情的那种。
　　罗曼对于学姐这种主动找虐的行为不予置评，只能默默回复了一句：心疼。[蜡烛]
　　刚准备收起手机，就看到新评论提示。
　　『罗翥』：曼曼，认真学习，少玩手机。
　　“……”
　　哦豁。
　　在学校玩手机被亲爹抓到了，怎么办？在线……算了，也别在线等了，还是乖乖下线吧。
　　罗曼心虚地删掉那条心情，把手机往书包里一塞，翻开试卷检查起了错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