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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野兔子 ...

  •   “姐!不好了,前边有人摔了,”姜犁惊呼,未作考虑,一马当先就跑上前想探究竟,林松茂迈着小短腿跟着跑过去,姜织只好收了东西尾随跟上。

      从山头摔落下来的是位青年人,身量偏高,块头很大,穿着褐色短打,套着件粗缝的皮毛外罩抵御风寒,正抱头躬身的,蜷缩在树干一旁,周身滚满了积雪。

      “哥哥,你没事吧?”姜犁到底天真心善,弯膝蹲了下来,凑过头去,就要探手查看,姜织连忙拦住他,遭遇到这样的变故,她不得不谨慎些,荒山野岭,如果青年当真摔得重,他姐弟仨人矮力小,帮不上大忙,顶多下山去叫人来抬,她低声询问:“年轻人,你还好么?可有摔伤哪里?”

      “啊...”青年人痛吟一声,松开紧紧抱着头的双臂,抬起头来,皱着脸先抱怨一声:“今日可真够不走运的!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踩着朱猎户家的陷阱了,好端端摔个狗吃....”

      待他看清了姜织的脸,生生把那句“屎”停在了嘴边,声音顿慢:“好端端....摔了一跤。”

      姜织听他承认是自己摔的,脸色瞧着无大碍,说话也中气十足,便松了些心,又问了声:“您还好吗,要不试着站起来瞧瞧,可有扭伤手脚?”

      “无碍,无碍,”青年人的目光凝滞在姜织脸上,听话间便撑着地面,费力站立了起来,甫一站定,身体一歪,又一声痛呼:“哎哟,”他的右脚扭了,一受力就钻心的痛,倒不是装模作样。

      姜犁和林松茂一左一右,连忙撑住了他,青年人勉强一笑,神色仍作轻松状:“并,并无大碍,姑娘不必担心。”

      姜织自然看得出不对,她见山路坡陡,林间积雪,简声道:“你脚这样,下不了山的,如今又无多少村民上山,天气太寒。”

      她歪着头看他的脚,略一思索,无奈的叹气,弯身蹲了下去,伸手抓住他的右脚:“是这只吗?这里?”

      “不不不,姑娘,”青年人脸色立马慌乱起来,他结结结巴试图躲闪:“我待会儿自己会看,不劳烦你,不劳烦。”

      “你坐下来吧,我帮你看看,”姜织仰着头看她,想着速战速决,帮了他马上就要回去了。

      青年人垂眼看着她一张俏生生的脸,就在自己双腿之下,轰然一下热血上涌,面红耳赤,他急急的退一步,也赶紧蹲了下来,因为右脚受力不住,噗通一下再次摔在了地上,面色尴尬,形容狼狈。

      林松茂却莫名被逗笑了:“大哥哥,织织姐姐是想帮你看看伤,你这骇怕的,倒像她会咬人似的。”

      “没有没有,”青年人慌忙避开视线,神色紧张,方才是盯着姜织不放,此刻却是不敢再多看一眼。

      姜织伸手脱了他的黑布靴,掀开裤腿,捉住右脚踝仔细看了看,拿出方才那位作画的书生赠她的酒,倒了些放在手掌心中,来回搓热,又倒些在青年的脚踝骨周围,同样细细轻轻的搓揉。

      酒是好酒,一打开就是一股子酱香,香醇味浓,倒了可惜了,姜织没顾得上,她凝神盯着青年的浮肿的脚踝瞧,不时问问:“可是这里痛?这里呢?”柔软温热的手掌来回摸探脚踝前后的骨骼,声音轻柔又关切,青年耳根更热,仍不敢看她,闷着头胡乱应了几声。

      “咔嚓”一下,青年甚至来不及痛哼,便只觉脚下一松,方才的胀痛感顿然释空,姜织放下他的裤腿,收了酒瓶,拍拍手站起身:“应当可以了,不是大事。”

      青年人跟着起身,果然勉勉强强能站立,姜犁和林松茂欣喜惊呼:“姐姐好厉害!”

      “好了,我们要回去了,”姜织朝青年一颔首,抬脚就领着弟弟们走。

      “姑娘等等,”青年人高声喊:“我,在下陈凉庭,郏县葛西人,不知姑娘....”

      姜织没回声,甚至带着弟弟们脚步走的更快,陈凉庭连忙颠簸着脚往前走两步:“等等,等等,姑娘大恩,无以为报...”

      “我与你素不相识,不过是路上见着了,举手之劳,算不上什么恩不恩,你不必记挂,”姜织生怕他再浑说些什么,回头快声道,说完又要走。

      如果她只是未过及笄的小姑娘,想是看不懂男子眼里的炽热,也听不懂画外音,可她不是,她甚至知道自己这张脸是个惹事的。方才这位叫陈凉庭的青年通红的耳尖,她都瞧见了。

      陈凉庭见她去意匆匆,回身从地上捡了那只冻僵的野兔,正是这只短尾货害他大意踩了陷阱,从山上摔了下来。他的脚已经不太痛了,大步跟上前,待走近身,直接将兔子放在了姜织的背篓里,不再多言。

      姜织背上一沉,扭头看见兔子,脚步一顿,她蹙着秀气的眉头,看着反而不太高兴:“我说了,小事一桩,您不用介意。”

      “姑娘不介意,是姑娘的事,”陈凉庭比她足足高一人多头,人高马大的立在一旁,头却低着,声音沉闷:“我心里感激,是我的事。”

      “织织姐姐!”林松茂看到野兔子眼睛都放亮,他拉着姜织的手:“咱们,咱们本就是救了他啊,收些谢礼又如何?”姜犁也盯着背篓,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

      家里已经很久没吃肉了,想起娘亲为了让弟弟吃口肉,险些酿成大祸,姜织手都快伸到背篓里,又悬在半空,她抿了抿唇角,沉思了片刻,从侧兜里摸出那瓶酒,拆东补西的:“即是如此,便谢谢了,这个当回礼送给你。”

      陈凉庭双臂垂在身侧,没有来接,姜织拉过他的手臂,硬塞在他手中,陈凉庭通身僵直。

      姜织姐弟这回当真头也不回的走了,陈凉庭立在山雪中,一言不发的目送她下山,目光沉沉,又站立了很久,良久后,沙哑着嗓音,低声唤了句:“织织?”腔子里的那颗心后知后觉,砰砰跳得极快。

      廖氏等人怎么都没想到,寻常那横苍山深山老林,鬼打鬼,连个人影子都见不着,怎地姜织这一上去,又是碰上这个又撞上那个,柴火没背多少,倒是得了幅画,还拿了只兔子回来!

      “姜织,那些书生长相如何?还有送你兔子的后生,怎会这么大方?”表姐林花树听弟弟们左一句右一句,好奇心都要溢出来了,她握紧双手,满眼放光盯着姜织。

      “就匆匆打了个照面,我没看清,不太记得了,”姜织对这个兴致泛泛。

      “长相好啊!送兔子的大哥哥长得高,”林松茂接嘴,他想了想,用隔壁王二婶儿夸她儿子的话说:“一表人才!”

      “书生们呢?”林花树显然对这个更感兴趣,追问道。

      “那两个书生长得也好,不过没有送兔子的哥哥好,”姜犁坐直小身板,自认很公正的评价。

      听这回答,姜织倒有些意外,那陈姓青年纵然长相硬朗端正,但摔得那样狼狈,神色亦是躲躲闪闪,怎地在两个弟弟眼里,比那两位清秀书生还好看了?姜织认定当是姜犁和松茂想着吃肉,自然只念着陈姓青年的好。

      林花树一听更后悔了,今早应当跟着姜织上山的,她娘都喊了她了,她人懒,不肯去,“明日还去吗?不如我也跟你一道去?”

      廖氏见她这个轻浮样子,伸手拧一把闺女胳膊,林花树啊的一声:“娘!你干嘛,突然发作什么,不痛啊!”
      廖氏瞪她,当着林移桃一家的面又不好直说,没好气的骂:“你一个大姑娘家,行事说话规矩点!”

      “什么嘛,我只是好奇罢了!”林花树撇嘴,抱着手缩在一旁。

      廖氏又斜眼看姜织,昨日才发觉这外甥女一张脸生的随她娘,是个容易勾人惹事的,谁想今日就应验了,廖氏目光复杂:“有些话,本不该我这个舅母来开口,但姑娘家长大了,你又没个主事撑腰的爹,更应懂得掂量一下,有些东西该收,有些不该收,尤其那些个献殷勤的青年后生...”

      她咽了咽喉咙:“总之得擦亮眼睛,把握住贪心。”

      “舅母,是我们救了那人,他才送兔子给姐姐,姐姐说了不要的,”姜犁虽然年幼懵懂,但听得出廖氏话里的不对味,他板着脸尽力解释:“至于画,我们留了好多吃的给那位老先生,老先生才送姐姐画,不是献殷勤的青年后生,不然你问松茂!”

      林松茂赶紧点头:“是的是的,织织姐姐说不要兔子,我跟她说了,她才收下。”

      廖氏冷哼了声,心里揣着一面明镜,若非因为是姜织,换个人,谁搀扶了一下就叫救了?还送只兔子肉这么大的礼。

      姜织事前就跟弟弟们说了,回来不要提她脱了青年靴子的事,就只说搀扶了下,姜犁松茂都很听她话,保守了秘密没说出来,姜织听廖氏话虽然直通通,但也不无道理,就点点头:“舅母说得对,我记在心里头了。”

      有兔子肉吃到底是大喜事,姜织态度又好,很快这茬就揭开过去。舅舅林移山手艺巧,就把兔子皮剥的干干净净,当晚就把整只兔子剁成块炒了,做了顿香喷喷的辣炒兔肉丁。

      家里人口多,野兔也不大,真正吃起来,一人一只碗也分不得多少肉,姜织特地留了后腿一大块兔肉,出锅的时候,偷偷夹在姜犁碗里,就当补姜犁满十岁的那只鸡腿。

      “明日真的不去了吗?”吃饭的时候,满嘴油的林花树不甘心又问。

      “明天你自个去山里打鬼!”廖氏一敲碗,板着脸:“你小姑要回去了,初二来的,都住到初七了!”

      “是是,”林移桃轻轻笑了笑:“家里也还有事,咱们得回茶和山去,你若有空,来小姑家里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野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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