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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此去何为 ...

  •   一路奔着就回到了客栈,这怕是扶苏跑得最卖力的一次了。他把湿透了的道袍甩给小厮,然后自己撑着门喘着粗气,正想着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后面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眯眯的,脸不红,气不喘。

      所以他大爷的到底为什么要逃?

      扶苏面上还是维持着良好的风度,“不知笑面……何公子此番到底有何事?”

      “啊,麻烦王爷,在下只是想找温然说几句话罢了,可否行个方便?”

      “这就要问……”扶苏撑着门的手陡然一空,人差点栽过去,却被另一只手臂拦腰稳住了。抬头一看,那不正是换了身衣服的谷酒么?

      斗笠摘了,道袍下那身短打也换了,约莫是匆匆梳洗了一下,头发没来得及束,发梢也有些湿漉漉的,青丝倾泻而下,遮住了两遍的脸颊,反而显得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柔和了不少。

      “何倏?”谷酒托着手臂上这人站起来,双眼却一直盯着那边的人,“麻烦公子稍等一下,我和他有几句话说。”

      扶苏顺势点了点头,然后过了两秒发现他被关在了门外。

      这是他的房间啊喂!

      可是刚刚点过头了,他再进去赶人出来岂不是拂了面子,于是只好理了理湿了右半边的衣衫往隔壁小厮房里去了。

      那边见到主子大驾光临也是受宠若惊,两个小厮赶紧收拾收拾让他们主子好生洗个澡,哪能让堂堂王爷是这半边衣服就在外这么杵着的!

      毅然决然关上了门的两人背后凉了凉。

      扶苏总算是在浴桶里找到了一丝作为王爷的尊严,身上爽利之后,心头的郁结也消了,换了一身宝绿色的曲裾,摸一摸玉玦,踱着步回到自己屋门口。

      他把手放到门口,这也算给了他们一刻钟时间了,自己现在推门而入也不算有什么问题罢?

      可惜他又错了,里面谷酒听到他的脚步声早就过来开了门,然后这一次开门扶苏直接和他撞了个满怀。

      “公子今天过于热情。”谷酒提着他的后领把他从自己怀里拉开去。

      扶苏心里暗骂一声,他身量比较高,越过谷酒肩头向后看,发现何倏还是那副表情坐在桌前。

      “大抵是有缘,我每次推门都遇上你开门。”他站直了身子,不慌不乱,微微笑了笑。

      “不,我是故意的,我知道公子在门口。”谷酒却直接把他下台阶的话噎了回去,然后递了另一个梯子,“公子有话可以进来再问。”

      这样扶苏便不再计较他前一句话,顺着梯子下来,坐到了桌前,“我先问你们是何关系?”

      “故交。”“不熟。”

      两人对视一眼,谷酒面色骤冷,何倏只是耸了耸肩,显然两人的词儿没有对上。

      扶苏觉得有些好笑,轻咳了一声,然后再问:“这一次好好答,究竟是何关系?”

      “手下败将。”这回统一了,扶苏却不甚满意,“哪有叫打败自己的人表字的,何公子?”

      何倏本来便只是和他开个玩笑,见他认真了便挥挥手笑道:“方才是在下说笑的。在下和温然的确曾经有过几面之缘,也认识那传闻中的……嗯,乔神君,如今正好遇上,就找温然问个明白。”

      谷酒那边也微微颌首表示所言非虚。

      没想到一场武林大会无意间就引来如此多对乔松感兴趣的人,扶苏对于这是好是坏不置可否,但若说这几人中最信任的,偏偏还是这个不同常人的谷酒。

      “何公子也是冲着《天衣无缝诀》去的?”

      何倏点点头,“本来是,现在便不是了。其实刚刚温然说了几句,在下觉得武林盟主也不错。”

      变卦有这般快的?不过好歹意思是并不想争这一本秘籍,倘若武林盟主当真是一个可以交涉的人,或许并不坏。

      “那你先回去当武林盟主,容本王和谷酒说几句话。”扶苏直接拿出王爷的身份让何倏不得不走,对方也只是施施然行了个礼便离开了,余下他们两人。

      “我没收他的钱,他也没收我的。”谷酒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然后盯着她。

      他愣了半晌,才明白他说的是上回那件事,似乎是怕自己误会了两人的关系,扶苏紧绷的神经突然就放松了下来。

      “我知道,我没怀疑。”他把腰间的玉玦摘下来,再加上一张银票放在了桌上,“这些是你的,五千两的报酬,还有你的玉玦。”

      谷酒怔怔地看着那个银票很久,“五千两?”

      “不然你以为呢?”扶苏摆出五个手指,就是半个月前他在茶馆里作出的手势。

      “……五十两。”他拿着银票,有点不知所措,就像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晕了头,“三文钱可以买一个包子,所以五千两到底可以吃多少顿啊……”

      这时不谙世事的模样,谁也想不到是台上那个无人能敌的奇才。扶苏笑意里多少都透了点温润,“五千两就不用买包子吃了,你可以吃山珍海味。”

      “那可以成亲吗?”谷酒双目炯炯地看着他。

      扶苏非常悲惨地又喷了茶,这身刚换的新衣又要拿去洗了。“咳咳,你攒钱是为了成亲吗?”一边上上下下打量这个估摸着刚及冠的少年,确实有一副好皮囊,就是太瘦弱了些,方才装着他觉得硬邦邦的全是骨头,硌人。

      不过就他的身手与容貌,就算分文没有,也该有不少小姑娘倒贴罢?

      “师兄说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彩礼与嫁妆,都得备着。”谷酒复述着他师兄的话,末了想起来补了一句,“我师兄便是乔子充。”

      扶苏开始怀疑起人生,先不说谷酒口中的乔子充和自己认识的大相径庭,单论他能精准捡到他们两个人,他怕是上辈子欠了他们师门银子罢。

      揉了揉额角,“你的人生追求便是成亲么?”

      “不。我这一生只想护着师兄,平安喜乐。不过既然师兄说我该成亲,那我就去成亲。”谷酒微微勾了下嘴角,对于鲜有表情的他来说已经是善意的笑容了。

      仿佛能看到乔松站在那轻轻拍着谷酒的头,温柔宠溺;而小小少年回抱住他,告诉他自己可以护他一生一世。

      “不过你放心,就算公子觊觎我师兄,我也不会把公子宰了的。”谷酒若有所悟地拍了拍扶苏的肩膀。

      ……他想的真的不是这个啊!

      “我是扶苏,字子都。”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生气,不值得,心平气和。

      “我知道。”谷酒道,“何倏还告诉我,你是当朝的十三王爷。”

      ……原来你也知道啊!

      “但是身份地位和爱情,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最后补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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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已经认清自己洗刷不干净那莫名其妙的断袖之名,扶苏也懒怠争辩了,毕竟谷酒不是个口无遮拦的,这种事他总不会往外乱传。

      而今晚他就要将刚到手的下卷通读一遍,看一看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信息。

      他见乔松的最后一面时,他说如果想寻找真相,想救他出来,就去找这本书。本来扶苏是朝堂之人远江湖,习武也只是一些防身本事,武功秘籍于他而言比古籍哲理晦涩难懂的多,他还是坐下来一字一句看过去。

      全篇其实讲得颇为通俗,一招一式,唯快不破,而玄衣派一举成名的剑阵实际上只是一个节点,或者说是一个分水岭,最高境界是剑法自然,天衣无缝。

      这是剑术之境,更是剑道之境。何倏能落下剑阵,已然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谷酒当如何?

      乔松这师门,一个是遍晓奇门遁甲、天文地理的天纵奇才,一个是剑未出鞘已称霸武林的天生异人,是何等可怕!

      扶苏已然看完全篇,缓缓翻到尾页,准备合上时,却看到尾页上四个字“天行有常”。

      天行有常,世事无常?

      人道有为,制天命而用之。

      这是荀子“人性本恶”的思想,但是一本武功秘籍后面又为何附了这样的尾页,又仿佛与他折扇上的题字遥遥相对?

      忽地他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可他忍不住顺着想下去,背上起了一身冷汗。

      “谷酒,谷温然。”他轻轻叫着谷酒的名字,确认他还在窗口站着。月色洗了他一身浮华,也融化了他的冷硬。

      谷酒回头,黑深的眸子里映着半截月光,随意看去便是一眼苍茫。

      “你可知道这上卷的尾页写的是什么?”扶苏开口道。

      “上卷已经被烧了。”

      “可是你从没说过,你没看过。”他淡淡地笑了,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又大不一样。既不是王公贵族的笑,也不是掩饰自己的笑,只是由里而外的诚恳笑容。

      他好像已经笃定了。

      谷酒站在那一动不动,良久,几不可闻地叹息道:“礼可安邦。”

      扶苏默念着这几个字,表面上这个著书之人像是荀子思想的推崇者,但细细探究却发现里面充满了矛盾。

      文可安邦定天下,武可马上定乾坤。这是一本武学著作,并非治国之学,没有推崇“礼”的道理。

      除非此礼非彼礼。

      他豁然开朗了,马上把下卷合上放回锦盒里,然后披上了外衣。

      “公子去哪?”谷酒问了一句。毕竟他一直在窗口望风,天色已晚,月上枝头,他们回来时落的大雨虽然小了不少,却仍然在淅淅沥沥下着,看来是到了秋雨连绵的时节。

      “谷酒,我现在可以告予你,你师兄在何处。”扶苏顿了顿,“他在那京城的天牢里,天牢中的死牢里。”

      闻言一怔,但很快就去拿上包袱,准备直接从窗口跳走。

      没想到此人比他还急,他赶忙叫住,“你此去何为?”

      “闯天牢救师兄。”

      “若一去不回?”

      谷酒却停住了,回道:“没有如果。”

      扶苏想来是自己小瞧了这个少年,他或许真的有足够的勇气和自信单枪匹马将乔松救出来。但是有没有足够的运气便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这一句话的最后一问的标准回答是——便一去不回。而且“没有如果”,那就是“一去不回”罢。

      “乔松不想你这样去救他的,你知道。”他走近窗口,看着那个两只脚已经踩在窗台上的人,“是他让我来找你的,所以,跟我走?”

      “为什么?”

      扶苏掏了掏怀里,拿出了另一个玉玦,和当时谷酒给他的那个很像。他递过去给谷酒看,月光将这昆仑玉照的很通透。

      他早就发现了,那其实不是一块玉玦,而是一对玉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做得比一般玉珏大了一圈。而他这里这一块,正是乔松最后给他的。

      看到对面还没有下来的意思,扶苏只好又去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不然,再来五千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此去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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