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羽扇画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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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倏不再多言，拔剑出鞘。用刀者有拔刀技之说，实际上剑也有说法，不过剑讲究的是“势”，剑势的高低缓急便能反应一个剑客的本事。
谷酒感受到那一刹那剑势重且疾，用剑之人内力雄厚，而在这正午阳光下，剑芒的轨迹也直指要害。这人的确不同于之前所遇到的武林高手，要棘手得多。
不敢硬扛，谷酒不着痕迹向后退了几步，恰恰好避开了扫过的剑风。但紧接着锐气不减，穿刺，上挑，稳步不乱。谷酒矮身，折扇一合，用扇骨挡住剑身推离既定方向，自己则顺势向右，两人瞬间变换了位置。
何倏那边出剑变快，谷酒撑开扇子高接抵挡，却隐隐发现不对——这不是简单的快，这俨然已经排布出了剑阵！四周都有剑风扫过，不多时他的剑阵就要编织完成，那自己便如同王中之鱼。
要破剑阵，必须从落阵之人下手。这一次他直接将扇子开合，手腕一翻，制住了剑尖，然后顺着剑的走势回收，待到何倏发现不对调整时张开扇面，三支飞镖破空而出，直到何倏眼前。
然而何倏也并非等闲之辈，他并未收剑抵挡，而是变换身形，改变剑的走势，剑阵暂时成不了，但他的剑芒已经近了谷酒的身。眼看着他在半空中已经改变不了行进方向，要生生受下这一剑，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想象中的触感和画面没有到来，谷酒用空出来的右手将腰间的剑连同剑鞘半抽了出来，剑鞘稳稳地挡住了对方的剑芒。
四下俱静。
两人离的很近，就一剑的距离。何倏看了看他那玄铁为鞘的剑，笑道：“你其实是个剑客吧。”
这回是陈述句，甚至不需要发问。
“彼此彼此。”谷酒瞥了眼何倏断了一半的剑穗，“玄衣派叛门弟子。”
这一回何倏不笑了，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眼前这个看起来刚刚及冠的少年，忽而向后退出一丈远。只见从他身后三支飞镖飞了回来，被谷酒收回然后藏在了扇骨中。
“奇门扇功！”白晓生拍案而起，发觉别人都在看着自己又赶忙坐下，小声和旁边的扶苏解释，“这是兼容暗器之术的扇子功法，相当诡谲，但是二十年前便失传了。”
扶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看向白晓生指着的地方，谷酒指间似乎确实有缠绕的细丝，只是他离得太远也看不清楚。这样说来，刚刚三发飞镖不仅是暗器，还被他指间操纵者，有来有回，能攻对方于不备。
若说之前谷酒恰好能用出对面对手的招式，或许是百年难遇的“窃贼”，那么现在能够用出失传二十年的招式又当如何讲？
白晓生已觉得冷汗津津，他现在几乎能肯定这个人的身份了。
扶苏还蒙在鼓里，他只是在想自己手中的扇子不过是从乔松那里拿来的寻常用扇，断然是抵不住刀剑无眼的，不知谷酒这次能否全身而退。
不过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那边台上很快两人又战在一处，谷酒进可攻退可守，折扇翩飞，丝毫不惧对面的攻势，而何倏由于暗器的干扰，还有敌方二次打击，剑阵已经难以布全。
何倏盛名在外自然有他的道理，他除了出神入化的剑诀，身法、腿法、拳法皆不落下风，并且都能配合着单手剑使用，可谓是有三头六臂无所不能。
谷酒顾及着这扇子并非铁骨扇，不敢贸然进攻，但此时他已经看出对方的破绽，于是从怀中掏出几样，顺着扇势掷出，然后趁着对方躲闪之际，快步欺身上前。
纵然他何倏有三头六臂，他也能将其尽数斩断！
何倏低身的扫堂腿被谷酒用扇骨击中膝关节，然后他用这扇骨撑着倒立后翻，双腿借着重力下踢，何倏以剑挡之，却见他扇子一张三枚飞镖三面而来。
堪堪避开飞镖，他的侧腹却被谷酒的剑柄一顶，然后折扇“刷”地合上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是在下技不如人。”何倏吃痛，但还是收了剑站起来。他原以为之前那三枚暗器就是那飞镖，却发现飞镖被藏在后招。他转头看去，三枚铜钱深深地嵌在了围栏的柱子上。
他摇头失笑，“竟然是铜钱，当真是被摆了一道。”
谷酒收了扇子，仔细看了看，幸好没坏，不过扇骨上还是有了几道划痕。摆弄着，又“刷”地展开，“世事无常”四个大字又亮在了众人面前。
“你学到了玄衣派的神，没学到他的骨。”他淡淡说道。
剑阵一成，地狱无门。这是玄衣派当年的八字箴言，玄衣派以剑快为上，快到织起剑阵，阵中之人无路可退，而《天衣无缝诀》可谓是这一思想的集大成者。至于何倏的剑法，在快中更加了力量，在玄衣派的剑诀上生出自己的百般变换，也难怪可以自成一派。
“在下不才，斗胆请教。”何倏并不恼，向他抱拳发问。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大力出奇迹。这两者是不可兼得的。”谷酒黑沉沉的双眼望着他，“快不是为了成剑阵，剑阵不过是快的一个标准罢了。”
何倏恍然明白了些什么，走到他身前，低头伏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好久不见了，是你吧，温然。”
谷酒身形一窒，并未答他，而是在全场的欢呼声中下场。
“胜利者，乔松！”
他夺得了魁首，以乔松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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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笑容满面地抱着他的琴迎接谷酒回来，“我当真是没有看错人。”但是谷酒依旧面无表情，将扇子丢给他，“有几道划痕，没坏。”
扶苏翻转着扇子仔细看看，他是不明白面对着那样凌厉的剑招这柄普通的折扇是怎么能抵挡得住的，不过既然说了是奇门扇功，肯定非比寻常。
“哦对了，下次换个铁骨扇，这个不禁用。”谷酒接过他手中包裹的古琴，重新背在了背上，抬手看到右半边缺少的道袍，眉头一蹙。
“？？？”扶苏刚反应过来，这扇子本来就不是给你打架用的啊！
这边收拾收拾，就要去接受魁首的仪式了，不仅仅是《天衣无缝诀》，还有武林盟主之位，这两样无论是哪个都可以让江湖为之大变。
谷酒没有听扶苏的劝，穿上那身湖蓝色的直裾，偏偏就要戴着斗笠，披着破道袍拾级而上，来到了武林盟主林海的面前。
林海知天命的年纪，但老当益壮，因为一手林家刀法绝学而扬名武林，然后武林大会夺魁成了盟主，如今也有十年过去，十年中最大的动乱便是玄衣派灭门一事。
他双手捧着一个锦盒，锦盒里确实是《天衣无缝诀》下卷；而另一边用上好的丝帕包裹着的，是象征武林盟主身份的令旗。
“没想到最终胜出的是你这样的小辈，后浪推前浪啊。想来你是特立独行之人，但这一战所有人都见证了，武林盟主虽然位高权不重，但老夫相信，你也可以做到一令出，而天下应！”林海站起身来，说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话，然后转过身去，本来还想面对台下无数江湖人士说一说自己十年卸任的感想，却听到了那个少年的轻哼：
“一个你们所不齿的‘窃贼’，也可以一令出而天下应？”
林海一惊，回头正对上那双眼睛，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索命的死神之眼，毫无波澜，固若深潭，却直直要把自己吸进去。
“休得胡说，你……”
“林老前辈可还记得十年前那个被打上‘窃贼’之名，成为全武林公敌的少年？”谷酒继续道。
“你，你是……”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双目圆睁，想要从对方面上看出点什么，却发现斗笠遮着，甚至连脸都看不清。
谷酒冷然道：“我不要你的令旗，只要书留下，就放你一条生路。”
林海反而慌了起来，“不，你把令旗也拿去吧，拿去，不管你是谁都比我更适合当这个武林盟主！”
“我不要，要是何倏要，你就给他去。”谷酒拿了那个锦盒甩手就走，“自己在这个位子上犯下的罪过，就该自己受着！”
林海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坐了下来，双眼无神地看着桌上的名单——
1286号，乔松。
“乔松，乔松。”他喃喃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双眼一翻，大吐了一口鲜血，当场晕了过去。
接下来整个场地里都乱了套了，没人知道那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着林老前辈要发话，却什么也没说，然后吐血倒地。据说魁首只拿走了秘籍，令旗被留了下来，指不准会传给第二名的何倏，引起一片哗然。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谷酒根本不管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只是草草将《天衣无缝诀》下卷翻了一遍就直接丢给了扶苏。随后两人正要逆着人流回客栈，天上却突如其来降下大雨。
“不如……”扶苏本来想差人到客栈去让车夫来接，但是话音未落，谷酒直接把道袍脱下来扔到了他脸上。
“将就着披霞。”然后谷酒自己背好包裹，仗着有斗笠直接进了雨里。他是一步也不想在这里留了，毕竟书已到手，万一那些江湖中人反应过来找自己麻烦，反而回不去了。
扶苏愣在当场，扯下劈头盖脸的道袍，姑且双手撑着遮在头顶，然后发现右边半边袖子和下摆已经没了。
……何倏这一手断袖玩的是真的好啊！
然而看着前面黑色斗笠的背影渐行渐远，根本没有等自己的意思，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冲进雨里。结果他发现，谷酒跑的是真他娘的快啊，就像身后有洪水猛兽一样。
于是他向身后看了一眼，洪水猛兽是没有，何倏倒是有一只。
何倏和台上的感觉全然不同，眯眯眼笑着跑到他跟前打招呼：“失礼了，这位就是温然的雇主，十三王爷吧？”
十三王爷？好嘛，白晓生看起来转头就把自己卖了。扶苏正咬牙切齿着，惊觉一个更大的问题——
温然？他叫谷酒那小子温然？？？
脚下一滑，幸而何倏扶住才不至于摔一个狗啃泥。
看着这人自以为和煦却透着邪气的笑脸，扶苏觉得毛骨悚然，白晓生当时告诉他这“白衣剑客”是一个名头，还有个私下里叫得更多的，是“笑面公子”。
他又想起来自己举着的这件破旧道袍，正是这人斩断的袖子，吓得他一把推开，撒腿就跑。
这身后当真是有洪水猛兽啊！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羽扇画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