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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乃见狡童 ...

  •   谷酒正在这边出神,扶苏却立刻拉着他离开了现场。他说要去个清净没人的落脚地,谷酒就把他带来了自己住的废弃寺庙。

      扶苏用袖子遮住半边脸,不住咳嗽:“你确定,这地方能住人?”

      “不确定。”谷酒老实道。

      “???那你是谁?”

      “他们说我天生异人,大概不是人。”他进去找了两个旧的毛毡子,随手铺在佛像前。那佛像显然和这个寺庙一道破败了,金箔掉了一半,也不知是不是被人撬走的,立起的手掌断了,只剩下下面一半。

      扶苏还没有跟上他的脑回路,看着他就那样一本正经地在这个佛像前坐下了,挪过去问:“一定要坐这里吗?”

      “这里有什么问题吗?”谷酒左右看了看,“哦,没事,我推过,这个倒不了。”

      扶苏欲哭无泪,可是在佛像前面不谈佛事,难道不觉得心里发怵么?但是想归想,他还是慢腾腾地盘腿坐下了,并且心里发誓下一次再也不会相信这小子的鬼话。

      不过正事还是要谈,即使背朝灰墙,面朝佛像。

      “你实话与我说,你是不是那个……呃,你是不是有只消一眼,便能学会他人武学的本事?”扶苏“窃贼”一次到口边,总觉得不妥,便换了种说法。

      “不是。”谷酒面无表情,“只是恰好都学过罢了。”

      恰好,都,学过?

      扶苏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眼前这人又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不过就算他不说实话,自己也能猜出一二。就像当初他说自己对拳脚功夫“略懂”一样,谷酒的嘴,骗人的鬼。

      “那何倏的剑法,你可曾恰好学过?”扶苏继续问。

      “不曾。”谷酒答道,“我不会使剑。”

      瞥了眼他腰间的那把剑,扶苏心道若是真不会,何必腰间时时刻刻带着佩剑?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想来明日是不会使剑了。但究竟是不会,还是不能,就另当别论了。

      一边思索着,一边感叹这个寺庙如此破败,也难怪他的衣服总是灰扑扑的,也不知洗澡都是去哪洗的,别是城外的湖里罢。

      于是他好心邀请道:“明日既然是最后一战了,也该泡个澡,睡个好觉。不如来我落脚的客栈里,你看……”

      “公子出钱?”谷酒定定地望着他,那深潭般的眸子都有了一点波澜。

      “嗯?嗯。”扶苏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谷酒似乎很愉悦,“那我便去罢。”说完就去收拾东西,或许也不能算收拾,他只是去角落的砖块底下拿出了一个钱袋,又去佛像后面拿了一个包袱。

      见他完全不客气的样子,扶苏笑了笑,想来四处飘游,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这样想来更加觉得他身上的衣服碍眼,便领着他去成衣店里买两件合身的短褐与直裾。

      谷酒有些怔忪地看着那些料子上好的衣服,马上就被扶苏塞了两套进去试穿。

      “去试试看,你总是这一身,自己不嫌弃,我还嫌弃呢。”这时候扶苏就展现出财大气粗的一面了。

      谷酒愣了好久,才开始换衣服,结果中途那女店员撩了帘子进来,“诶呀那位公子连里衣都给你……呀!”

      那个妇人见他半裸着上身,正要退出去,却发现不对,捂着嘴道:“这不是姑……”娘子还没说出口,就被谷酒一个眼刀吓了回去。

      现在的小年轻也不知是什么情趣,好好的姑娘非要裹胸穿男装,更别说那姑娘称得上天人之姿呐。

      扶苏等得有些不耐了,他一直想见见这家伙好好打扮一下是什么模样。毕竟初见时一瞥,底子绝对是极好的。

      虽说本身就抱了很高期望,但当回头见到的一瞬间,他意识到再高的期望也不及这一眼。

      眉若远山,目含深潭,肤如凝脂,清秀隽永,不笑自威。当真是画里走出来的少年,便让他这个才子即刻作诗也会词穷。

      “这身太干净了,不适合。”谷酒抬抬手臂,看看仍然显得宽大的袖子,觉着这样好的衣服光是占了灰尘都可惜。

      “不,很适合,很适合。”扶苏喃喃,“太适合了。”

      湖蓝色的衣袍,纤细的身材,雪白的肌肤。若说之前他满足了自己对侠客的所有幻想,那现在便是满足了他对狡童的所有幻想。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太久没有拿起画笔,他甚至想要立刻回去画下来。于是不由分说地就把那几件全都买了下来,带着谷酒回了落脚的客栈。

      实际上他出来带了小厮,只不过出门为了不暴露身份,就没带在身边。两个小厮和车夫在另一间房里睡觉,而因为武林大会来者过多,他们已没有空房。自然而然,谷酒就住到了他房间里。

      客栈里的伙计上来在地上添了一条被褥,并在浴桶前拉上了屏风。

      “其实我可以与他们同住。”谷酒指了指隔壁,“我是公子的打手。”

      “不,你和他们不一样。”扶苏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人都向往美好的事物,而他也想把美好的事物拴在身边。

      谷酒应了一声,也没多抗拒,就去屏风后面洗澡了。而扶苏立刻把纸笔拿出来,将方才见到的那一幕记录下来。

      他画的很快,约莫一刻钟便完成了,拿起来看了看,甚是满意,便准备等墨迹干了和之前那幅收在一起。

      一转头,正巧碰上谷酒沐浴出来,只穿了一件中单,整个人湿漉漉水灵灵的。

      扶苏觉得这秋夜都有点燥热了,正要去开窗,却想起来这人头发还没擦干怕是能受了凉,便收了手。

      “你平素还叫我公子呢,自己的仪态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扶苏揉了揉太阳穴。

      谷酒站在那顿了顿,就准备去门口拿那件道袍了。

      “……回来。罢了你就这样睡吧。”扶苏觉得头更疼了。

      不明所以的,但是既然他说可以去睡了,谷酒就去地上躺下了。许久没有睡过软和的被褥,他不禁闭着眼蹭了蹭。

      扶苏等到墨干了之后把画收起来,然后去屏风后简单洗浴一下出来,走到床边,发现地上的人睡得正香。安静闭着眼的时候,他的眉目是很柔和的,和白日里那冷漠狂妄的样子完全不同。

      能够给那个人看到睡颜,那应该说明很信任那人罢。

      扶苏笑笑,正准备熄了烛火,却发现谷酒枕头上的一滩水渍。然后他意识到——

      他大爷的,这家伙头发根本没干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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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迷糊糊睁眼,一看外面已经日上三竿了,扶苏惊得立刻爬起来。

      “怎么回事?”他皱着眉看着屋内的两个小厮。

      “回王爷,见这几日王爷甚是疲倦,昨晚似乎也很晚才睡,故没有叫醒王爷。”

      扶苏揉了揉额角,他昨天的确是为了帮谷酒擦干头发弄到了很晚,可那家伙像是丝毫没有警戒心一般,根本没醒来过。不论是不是江湖中人了,正常人也不该这么没心没肺的。

      “他走了?”

      “一早就走了。”

      他屋里看了看,昨儿个新买的几件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在柜子上,而门口的道袍斗笠却不见了——这家伙真是从来不会如他意。

      小厮很快帮他穿衣梳理好,他看了眼腰间的玉玦,便让车夫驾车带他去了长安楼。

      幸而比试尚未开始,不过谷酒和何倏两人已经在台上。谷酒还是老样子,何倏则是一身青布直衣,腰间的长剑已然出鞘。原以为此人享有盛名,自成一派,少说也是中年人,现在一看尚不足而立,不过他与谷酒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浓眉大眼,五官相当端正,不笑时一身凛然正气。

      “阁下穿着这样上来,是看不起在下么?”何倏忽而笑了,这一笑就让那一身正气破了功,眉眼上挑,多了几分邪气。

      “不曾……”尾音还没落下来,一个极快的剑势便过来了,台下人均为反应过来,谷酒也巍然未动。只见他右边道袍的半边袖子和下摆随着剑收回去的步调飘落下来。

      刚刚反应过来的群众一阵惊呼。

      谷酒右半边袍子被削了,右侧腰间的剑也露了出来。他皱了皱眉,向后跃了一步,然后看向裁判,那人却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毕竟这并未有伤人意图,大概就是“友好”地“打招呼”吧。

      “阁下腰间这剑可是一柄好剑,不如和我手中的‘薄暮’一较高下,如何?”何倏依然笑着,收了剑,仿佛刚刚当真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我不会使剑。”谷酒并没有接受他的挑衅。

      “哦?那你不会复制我的剑诀了吗?真是可惜呢,我还想看看别人用我独创的剑诀,是什么模样。”何倏摇摇头,看起来是当真可惜。

      谷酒眸色深深地打量了一下对面之人,然后抱拳道:“是我轻敌了,我会去拿一样趁手的武器。”说罢,他便跃上了长安楼上的看台,然后走到刚刚落座的扶苏身旁,解下了身后那个包袱递到他手里。

      “这是子充的琴,公子暂且拿着。”然后他抽走了本来在扶苏手里摇着的扇子,“这个姑且借用一下。”

      扶苏愣了愣,有些好笑道:“这玉玦也是子充的,琴也是子充的,这腰间的剑也是他的罢?所以你才不用。”

      “剑是我的,只有剑是我的。”谷酒扔下这一句便拿着扇子跳回了台上。

      观众们正惊叹着这等飘逸的身手,又看到这人不过是卸了包袱,然后拿了一把……折扇?折扇一打开,“世事无常”四个字撞入眼帘。

      看台上的人不由扶额,早说要用折扇他也不带这一柄了啊!在这里亮出乔松所题的“世事无常”,也不知在打谁的脸。

      谷酒恍若未觉,只是站定然后道:“开始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乃见狡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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