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告白》多蕴漫文化

14、无眠

　　拂晓时分，一场雨从天而降，不过很快就停了。难怪之前天色就灰蒙蒙的，大概今天一整天都会是阴天了。
　　我坐在床上抱着膝头神情怅惘地看着窗外，身后传来乔乔匆忙整理东西的声音。
　　昨晚我莫不是做了一场梦吗？
　　叶明昊在月下对我说他想成为我的“手段”，那之后，我们还一起回到别邸前院的宴会场上尽情享受了晚餐……这一切迷幻得像是一场梦。
　　我陷入了一片恍惚和怀疑之中，洗脸的时候也一直在思索。最终，我忍不住开口向乔乔求证道：
　　“乔乔，我昨天是不是很早就喝醉了，之后就回房间了？”
　　还在整理东西的乔乔抬起头，有些奇怪地看着我，说道：
　　“你昨天神色忧郁地离开了，原本我还有些担心来着。可后来竟然是龙骑将军陪着你一起回来的，而且你们两个人还有说有笑的，害我白担心了一场。”
　　听到乔乔的话，我确认了那些事的真实性，不禁有些羞怯，握着拳头“咚咚”地砸床板，乔乔见状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我不认识她”的表情，重新埋头忙碌起来。
　　等到乔乔准备完毕，我们一起走出别邸的院子。路上遇到的几个佣兵和帝国卫队军士们脸上还残留着宿醉的痕迹。就在这时，一双金眸猝不及防地闯入了视线。
　　是叶明昊。
　　神武卫的队伍已经集合完毕，正笔直地站在院子外的平地上，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叶明昊站在队列前例行训话，在我扫视人群的时候，我们的视线偶然撞到了一起……
　　我正想移开目光，就见他向我微笑颔首示意。我的心脏被小鹿撞击了一下，连忙向他颔首还礼。
　　“筱若，你什么时候和龙骑将军变得这么亲近了？”
　　乔乔捕捉到了这一幕，好奇地问道。
　　“啊，这个……我们只是说好各自扮好自己的角色而已。”
　　乔乔听到我的回答，露出了不解的神情，轻轻皱起眉头用质询的目光打量着我。不过，我并没有再向她多解释什么。即使是乔乔，我也无法老实坦白昨天的对话，只是模棱两可地笑了笑，之后便转移了话题。
　　乔乔见我不想多说，也没有再深究。
　　“不知道接下来的山路会艰险成什么样呢……”
　　我们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林修士！您的腿好些了吗？”
　　啊，原来是那个曾安慰我说“悠闲地看看风景也挺好”的护国军副将。他好像名叫狄仁武，身材魁梧雄壮，即使身着合身的深蓝色制服，也依旧掩盖不住满身结实的肌肉。
　　一行人中，他的身形算是最为高大的，我要努力仰着头才能和他对视。虽然看起来是个彪形大汉，可这个男人却意外地好相处。听到他的问话，我笑着点头说道：
　　“已经休息了两天，也接受了治疗，现在好多了。”
　　闻言，狄仁武露出了放心的表情，但瞬间，他的脸色又低沉起来。——怎么了呢？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弯下身体，像是要跟我说什么悄悄话。
　　“今天是神武卫打头阵，护国军跟在修士队伍后面，所以……”
　　即便他尽力小声了，旁边的人也依旧能听见。我看到乔乔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
　　“哪怕是偷偷地动用神力，今天也要加快步伐才行了。如果还是像上次一样，我和其他士兵倒是无所谓，可是……
　　狄仁武为难地干笑两声，于是继续说道：
　　“将军大人会非常不爽的。咱们的将军大人啊，如果下雨了，第二天的心情肯定会超级糟糕的……虽然并非有意臭着脸……”
　　说着说着，狄仁武兀自疑惑起来，我却秒懂了他的话中含义。没错，我怎么会忘记呢？——每当下雨的时候，祁长羽就会饱受失眠的折磨。
　　虽然只是凌晨的时候下了一小会儿，可是鉴于祁长羽本身容易失眠，所以从那时开始他很有可能压根就没闭眼。——更重要的是，既然严重到副将亲自过来嘱咐我，看来那人阴郁低沉的强大气场一大早就很恐怖啊。
　　我悄悄地转移视线，搜索着祁长羽的身影，结果立刻就看到了他——因为他此刻正在向狄仁武走来。看到他的脸，我不由得揉了揉眼睛。那、那个……真的是人类吗？
　　漆黑垂落的长发在阴沉的天空下更增添了一种鬼魅感，紫色眼瞳里的阴郁也比平时更甚。深邃眼眶周围的黑色太过浓重， 就像一个至少十天没睡觉的人一样。
　　我被眼前的人形惊呆了，狄仁武却不知道身后的祁长羽正在靠近，还在爽朗地哈哈大笑着。看到我脸上的表情，他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话吓到我了，转而好心安慰我道：
　　“您也不用太担心了！总不至于杀了您吧？顶多就是赶走，嘿嘿！”
　　“……你在说什么？”祁长羽皱着眉冷声问道。
　　我看到狄仁武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这么大的块头瑟缩起来，就连披风都在跟着一块儿颤抖。狄仁武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僵硬转过头看向祁长羽。
　　“呵呵，没什么，就是跟林修士……”
　　“没什么就不要说了。”
　　祁长羽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道，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就连我这个无辜的旁观者都吓了一跳。随着话语，他的紫瞳向我扫来一眼，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我却更加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个人身上所带的浓重阴郁。
　　这么阴森恐怖，搞不好真会死人的。当然，会死的那个人肯定不是祁长羽，而是一贯慢吞吞拖队伍后腿的我自己。
　　唉……
　　为了避免因为脚力的问题再次落到队伍的最后看某人的脸色，出发前，我悄悄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偷偷地往腿上灌输了一些神力。
　　果然，我也能像其他修士一样健步如飞了！狄仁武真是给我提供了一个好建议，我心中不免一阵狂喜。
　　然而，我虽然得到了解脱，但一路上身后护国军队伍的气氛却相当奇怪。
　　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什么响动来惹怒某人。连平日喜欢说笑的狄仁武也噤声不语，只顾埋着头赶路。这简直就是迫于某人淫威之下的一场集体噤声修行。
　　这幅场景让我暗下决心今夜要去帮助祁长羽入眠。一来是回报他在山路上对我的救命之恩，二来是让队伍里的众人获得解脱。
　　就如叶明昊所说的那样，今天的行程很早就结束了。午后刚过部队就到达了宿营地，然而大家的帐篷刚刚搭建好，天空就重新聚集了大片乌云，落起雨来。
　　幸亏落雨之前营帐都已经搭好。我和乔乔躲在帐篷里，百无聊赖地听着雨点犹如炒豆子般凌乱打在顶棚上。或许是因为雨的缘故，刚吃完晚饭，大家就早早地就睡下了，乔乔也睡了。
　　我躺在行军床上，睁着眼睛想着该什么时候过去找祁长羽才合适。
　　白天的时候，我原本想事先向祁长羽知会一声的，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所以决定晚些时候直接过去找他。
　　我大概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说不定此刻正在代替其他夜晚执勤的哨兵站岗呢。那次我半夜出去散步遇到他时就是这样的，今天应该也一样。
　　我悄悄地等着。帐篷中的人都发出了均匀的酣睡呼吸声，乔乔也已经睡得很沉了。我又等了一会儿，这才翻身下床，悄悄穿好斗篷走到帐篷外。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我在营地里并没有走太远，就找到了祁长羽。
　　正如我所料，他正一个人在为哨兵搭建的临时帐篷里坐着，有些漫不经心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看样子，他可能是想着反正自己也睡不着，就索性让哨兵们回去休息了吧。
　　“……您好。”
　　我有点紧张地和他打招呼。他一定早就看到了我，但不知为什么这次并没有搭理我。
　　临时营帐三面透风，只挡住了一面，外面的景象一览无余。他坐在营帐中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黑沉沉的雨幕，此刻听到我的招呼声，他连动都没动一下。
　　他并没有请我进帐篷的打算，但我也不能一直在外面淋雨，所以不请自来地进到了帐篷里，脱掉斗篷抖了抖上面的水滴。
　　雨夜的空气中带着较重的寒意，不过还是能够忍受的。
　　祁长羽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最后终于出声了。或许是因为雨声，他的声音显得无比低沉。
　　“你来这里干什么？”
　　“下雨的时候，您不是经常睡不好觉吗？”
　　我尽量镇定自若地答道，一边向他走去。
　　迎着桀骜地盯在自己身上的紫瞳，我尽力亲切友善地笑着说：
　　“要我帮您入眠吗？”
　　“不用。”
　　呃，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干脆。我被噎住了，缓了片刻才再次说道：
　　“您就不想休息一会儿吗？”
　　“……我已经命令哨兵们回去了，在这样的状况下你觉得我能睡吗？”
　　“啊，有事的话，我会立刻把您叫醒的。您就睡一会儿吧，昨天不是也没睡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