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告白》多蕴漫文化

15、雨夜助眠

　　我脸上堆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这种天气，就算想偷袭，敌人也会在山林里迷路吧？
　　“……”
　　依旧没有回应。
　　啊——真是。我很想立刻掉头回去，不过看着他充满疲惫的黑眼圈和阴郁的神情，我又犹豫了。是啊，再这样下去明天护国军的士兵们可能又要进行一场噤声修行了。
　　“为什么这个时候还不睡？”
　　就在这时，坐在那里的人终于发话了。
　　还不是因为你……我正想没好气地顶回去，但还是忍住了，继续微笑着用平静的语调说道：
　　“我啊，就是睡不着——大概还是没有摆脱那天的后遗症吧。”
　　这种事就连乔乔都不知道，我的确自那以后就经常无法入睡。我也有过片刻的犹豫要不要这么坦诚地向对方说出来，可既然要营造一种赤诚相见的氛围，我还是狠了狠心。
　　听我这么说，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点，指了指身旁的一张简易行军椅。虽然没有明言，但已经等于默许了。我于是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帐篷里只有一盏小灯，光线相当昏暗。遗憾的是眼下没有香烛。不过眼下的环境倒也挺适合深度睡眠的。
　　听着外面如注的雨声，我思忖片刻，直接问道：
　　“您会觉得吵吗？”
　　“……你安静点就行。”
　　我原本是担心雨声会吵到他，结果却听到了这样的回答，真是无语。不过他刚刚还说不睡，现在终于妥协了，我还是很欣慰的。
　　灯盏的微光洒在祁长羽的脸上，深邃的紫色眼瞳半掩在阴影中，可我依旧能明确地感受到那里面闪动的瑰丽。我会心一笑，轻声问道：
　　“您想睡多少时间？”
　　他思考片刻，简短地答道：
　　“一个时辰。”
　　都累成这个样子了，一个时辰完全解决不了问题啊……我心里这么想着，依旧笑盈盈地说道：
　　“我会让您在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获得两时辰的休息效果的。”
　　雨声滴滴答答地响着，祁长羽的耳朵那么敏感，我还担心他睡不安稳呢，然而他很快就沉沉睡去了——大概是长久以来积累的疲劳实在太过严重了。
　　静静地看着靠在椅背上微低着头熟睡的祁长羽，我莫名发现此刻的他居然那么迷人……
　　那张绝美的类似雕刻的容颜此刻恬静地舒展着，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冷峻阴郁，令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我瞬间花痴心泛滥，撑着下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摆好了认真欣赏的架势。
　　我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借助神力让祁长羽入睡，或许就是为了欣赏对方的睡颜。
　　就这样，我静静地看着眼前之人的睡容，似乎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月亮出现在天空里。不一会儿，一片乌云飘过来遮住了月光，三面透风的帐篷下面依旧只有一盏小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了，可我完全没有叫醒他的念头。我思忖着，这次他至少得睡上两三个时辰吧？对于一个十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过觉的人来说，只睡一个时辰好像有点太残酷了。
　　于是，我没有出声叫他，而是继续安静地欣赏他的容颜。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我感到一阵凉意。
　　有点冷——记得走进帐篷时曾看到角落里有一张毯子，我想拿来盖在眼前之人的身上，免得他着凉。于是我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向放置毯子的角落走去。
　　我取出毯子，抖了抖上面的灰尘，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祁长羽依旧闭着眼睛。看吧，他还说自己只睡一个时辰，这不是睡得挺好嘛。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于是小心地将毯子盖在了他身上。
　　虽说这条毯子对我来说已经算相当大了，可盖在祁长羽身上却有一种“顾此失彼”的感觉，因为毯子很难同时遮住他的肩膀和小腿——盖住小腿的时候肩膀就露在了外面，盖住肩膀的时候小腿又露出来了。
　　我一脸为难地低头看着毯子，思考片刻之后还是决定先顾及上半身，于是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去凑近他的脸伸手帮他整理起毯子。我刚把毯子拉上他的肩膀，不小心一抬眼……
　　“……”
　　啊——和某人对视了！
　　我的心跳“咚”地漏了半拍。两人的眼睛近在咫尺——就这样对视了！ 
　　仿佛一幅静美的黑白画像，在那张绝美的面容上，一双格外鲜明的紫色瞳孔在阴影正无声地注视着我。
　　“……您、您醒了？”
　　我张口结舌地吐出那几个字，他没有任何回应，但视线依旧停留在我脸上。
　　这个人平时冷冰冰的好像没有任何情感，我甚至一度怀疑他是不是人类。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脸上静谧地流淌着近似柔弱无依的气息，之前那种冰冷僵硬的形象荡然无存。
　　天呐，我的小心脏啊。
　　身体的反应非常诚实，脸上腾腾冒着热气。惊慌之下，我吞吞吐吐地说道：
　　“对、对不起。我觉得风有些凉，那个，就是……可能还需要……”
　　我没头没尾地解释着，同时想要站直身体，可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臂却被人突然握住了。
　　准确来说是胳膊，而且比起“握住”这个词，他只是单纯地将手搭在了我的胳膊上。我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僵在了那里。
　　他没有说话，看向我的静谧视线缓缓下垂扫了一眼毯子。我猛地反应过来，担心是不是毯子让他觉得不舒服了。就在这个时候，带着睡意的微弱嗓音低沉地响了起来。我们的距离很近，足以听得很清楚。
　　“呼吸声……”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呼吸声？呼吸声怎么了……让他感到被打扰了吗？我……我刚才的呼吸声很大吗？
　　想到这里，我猛地感到一阵羞愧，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这时，祁长羽盯着毯子的视线再次上扬。
　　他说了句什么，不，他是准备说些什么，可是突然又闭上了嘴巴。他的表情再次变得阴沉起来，就像无法理解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的意识似乎仍不清醒，所以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词语。不过他只是苦恼了片刻，最终还是皱着眉头张开了嘴巴。朦胧的嗓音又低沉地响了起来，萦绕在耳畔激起一阵战栗。
　　“……变远了。”
　　接着，他发出一声短暂的叹息。
　　“……”
　　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综合他刚才的说法，也就是说……因为我的呼吸声变远了，所以才醒过来的……吗？
　　我就像被雷劈了一样有点懵然，握住椅子扶手的手放松下来，被祁长羽的手掌搭着的胳膊也卸了力气。然而随着我的动作，他的身体也失了重心般一下子向前倾倒而去。
　　我慌忙扶住他，心脏咚咚咚地开始狂跳起来。我正想放手，可是下一秒，他的脑袋就“呼”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别走太远。”
　　他呢喃着吐出最后几个字，就以这样的姿势睡着了，而我则像石像一般呆立着。我无法继续帮他整理毯子，只能保持着人肉靠枕的姿势站了很长时间。
　　时间缓慢流逝，我甚至难以分辨渐渐酥麻起来的部位到底是肩膀还是心脏。
　　明朗的清晨如期而至，此时的天空显得格外广阔和高远。昨天的雨洗净了空中的所有杂质，令人有一种飘举若仙之感。
　　“……”
　　然而，就在如此清爽的早晨，我却再度变成了一只僵尸。一旁的乔乔看着我，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之意。
　　“说什么要去拯救将军大人，自己却变成了这副鬼样，啧啧。”
　　乔乔幸灾乐祸地说着，我只好装作没听见。我昨天一开始就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乔乔，早知道就不跟她说了。
　　“你昨晚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是不是根本就没睡觉啊？”
　　她最终还是于心不忍地开始用半是埋怨、半是怜惜的目光看着我，关切地问道。
　　“我凌晨的时候才回帐篷，基本上没怎么睡觉。”
　　我打着哈欠说道。乔乔投来一道同情的目光，叹息着向帐篷外走去，我头重脚轻地跟着她走了出去。
　　昨晚回到自己的帐篷后，我迅速在行军床上躺了下去，把毛毯一直拉到头顶，希望就此立刻昏睡过去……但遗憾的是，我到最后都没有睡着，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就这样，我又变成了半个废人。
　　接下来的路程将由护国军在前方侦查，神武卫紧随其后。
　　薄雾弥漫的清晨中，狄仁武副将却是精神抖擞地向士兵们下达行动命令，沉劲有力的喝令刚落，众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应声冲天而起。
　　我下意识地寻找某人身影，很快就看到正在向那边走去的祁长羽。
　　身后长披风随步伐晃动，黑发垂肩，随风而动，长久积累在他眼眶周围的疲惫阴郁一扫而空，让其有种刀锋出鞘的凌厉之感。
　　我莫名觉得欣慰，于是拽着乔乔的胳膊晃了晃，用食指示意她看那边，半开玩笑道：“你瞅瞅咱们将军大人的容颜，是不是就跟桃花似地灿烂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