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归途》曲殿

3、殊途

　　时间会慢慢沉淀，那些早已涉水而去的忽又回溯而来，本以为忘却的伤痕，原来只是暂时被冻结，冰雪消融后，才更了解痛楚，黑暗中清冷的明月孤光，仿佛有穿破岁月的魔力，时隔多年，依旧能感受到那彻骨的寒凉。

　　顾明月孤独的坐着，双眼紧密，似乎在黑暗中感受着什么，蓦地门外颜歌道：“先生，秦公子来了。”
　　秦公子虽然叫秦公子，其实是个女孩子，也就是秦思远，她与顾明月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不只是他的未婚妻，也是他的合作伙伴，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算是他的知己，但也有很多时候，彼此相知的二人，熟稔却敌对。
　　顾明月睁开眼，道：“我知道了。”
　　他走出来的时候，看到颜歌，这个沉默内敛的姑娘，她垂着头说：“先生，秦公子在书房。”
　　顾明月看不到她低垂的目光，只轻轻说：“我知道了。”
　　走至书房的时候，秦思远正戴着耳机，在看桌上一本善恶彼岸，眼神少有的纯澈柔和，一眼即可望穿，顾明月微一怔住，彼此认识这许久，却从不曾见过秦思远有这样静水深流般的姿态。
　　他正出神间，秦思远恰于此时抬眼，看到他恍惚的样子也是微愕，但两个人同时恢复了常态，秦思远开口道：“我有事要问你。”
　　顾明月道：“你说。”
　　秦思远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顾明月反问道：“你指的是？”
　　秦思远神色微怒：“最终殊途，别天神，你到底想利用它做什么事情？”
　　顾明月神情宁静，还是反问道：“你认为我会用它做什么？”
　　秦思远摇头道：“我不知道，但现在，icpo怀疑你利用别天神进行高科技罪案，里昂总部已经对你发出绿色通报，各个成员国也都派出专员立案调查，另外，还有很多地下机构都盯上了别天神，因为这个东西，你已经成为众矢之的。”
　　“思远，你在关心我吗？”顾明月轻轻问道，他问这话时，湛然若神的眸子里，隐隐有分期待。
　　秦思远一怔，又是摇头道：“我不知道。”
　　顾明月眼中的期待黯淡下去，他问道：“思远，我们认识多久了？”
　　秦思远对顾明月的避而不谈似乎并不生气，面上竟也流露出追忆之色，她道：“差不多十年了吧。”
　　顾明月感慨道：“我们相识十年，彼此相知，甚至订有婚约，但我们却不算恋人，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秦思远容色怅然，叹息道：“最了解你的人，才明白你无法被了解，认识你愈久，就愈让人害怕，我没有把握爱你，更不敢爱你。”
　　顾明月笑笑，笑意微凉，道：“我明白，我和你都太过理智，太过冰冷的人，无法相互燃烧取暖。”他说这一句后不提此事，转口道：“关于最终殊途与别天神，我的确另有目的，但绝非外界盛传那些所谓控制人类控制世界之类的无稽之谈，因为那种无聊的事情，我不感兴趣，而我所以将其开发成为理想国游戏，只是希望最大程度吸引到最多的玩家用户，目前来看已经达到预期效果，我希望可以借助这数以亿计人的智慧与力量，为我解答一个问题。”
　　秦思远眸光闪动，问道：“什么问题？”
　　顾明月的目光宁静温和，却有着深刻的阴郁与哀伤，他轻轻开口：“我只是想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曾有一个人，她爱过我。”

　　秦思远显然对这答案很感意外，她沉默了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明月又道：“思远，我不会骗你，但关于这件事的具体情况，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秦思远还是默然不语，顾明月知自己的答复无法令人满意，又道：“思远，虽然我们无法相爱，但至少，请你相信，你是我唯一尊重与相信的人，所以，我请你，也一定相信我。”
　　他的眼神清清亮亮，如初月之出天涯，甚或带上了恳求，秦思远想起与他初遇之时，他也是用这样纯白澄澈的目光看着自己，终是心一软，道：“好，我相信。”
　　顾明月知道她这一句相信，不只是简单一句话，更表明了她会倾其全力帮助自己，虽然他已经不再像十年前一样需要帮助，但他还是由衷道：“思远，谢谢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知道秦思远同样不需要他的谢谢。

　　“老大小湄姐快来看。”蒋凡抱着电脑招呼道。
　　叶少凌凑过去一看，道：“怎么又是顾明月的新闻发布会，这小子最近很高调啊。”
　　霍清湄听到其中一句防沉迷系统，开口问道：“什么东西来着？”
　　蒋凡详尽解释道：“顾明月在发布会上声称，最终殊途已经提前启动防沉迷系统，而与其他游戏运营商限制玩家在线时间的低级手段不同，它将会在玩家体验游戏的过程中潜移默化影响，寓教于乐，传播正能量，创造新的游戏理念，另外，所谓通过控制游戏来控制玩家的说法纯属无稽之谈，最终殊途的游戏程序完全是透过服务器自主运行，不接受任何外来指令，以此来创造一个健康公平的游戏世界，这一点已经请了全世界最权威的专家团队来检验，还有就是所有游戏的开发人员包括顾明月本人在内都签署有一份秘密协议，协议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绝不以任何手段参与和影响游戏，现在顾明月已经将协议公开，表示愿意接受外界监督，另外就是现在的所谓游戏并不是最终殊途的真正游戏内容，只是对别天神设备与最终殊途游戏程序是否完美切合的一个实验阶段，目前来看还算成功，而接下来就是最终殊途将正式开始游戏剧情，总而言之大概意思就是大家可以放心大胆玩游戏，越玩越健康。”
　　叶少凌点头道：“既然可以放心了，那我就去玩游戏吧。”
　　蒋凡惊讶不已：“老大你不是真信顾明月说的吧。”
　　叶少凌道：“信不信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今天有副本，奖金很高的。”
　　说着他打开别天神，光芒一闪进了游戏。
　　“欢迎来到殊途世界。”
　　熟悉的声音，叶少凌睁开眼，面前果然是那个被他骂花痴的红发少女安琪拉，他这次也无心多做交流，开门见山道：“副本什么时候开始？”
　　安琪拉一见是他，脸色立刻拉了下来，没好气道：“马上，我现在就传送你过去。”
　　叶少凌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就见安琪拉小手一抖，又是光芒一闪，叶少凌眼睛一闭一睁，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看样子像是某个广场，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在，叶少凌粗粗一数也有数百人之多，他略一打量，发现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美有丑，有白有黑，一看即知五大洲七大洋的小伙伴们都有，忽然间，他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同一处，不由也随之看去，只见一座洁白高塔上，顾明月穿着一套墨绿色西服，正看着下方诸人。
　　他俯视的目光，如古镜照神，清冷明澈，那足令举世叹息的容颜，卓然绝艳，无对无双，果真是，明月今日，流水前身，那一刻叶少凌第一次相信了那句形容顾明月的话，这个人，他真的是世上，最接近完美的人。
　　而下一刻叶少凌感慨道：“这家伙好风骚啊。”
　　一人道：“确实如此。”
　　叶少凌听这话音很是耳熟，回身一看，是一张他最讨厌的脸，那张脸其实也不难看，那是谢寒微的脸，叶少凌夸张道：“不是吧，我是见鬼了吧，为什么你这家伙会出现在这里！”
　　谢寒微淡淡笑笑，道：“这问题可真笨，我测试过了200，自然会被传送到这里。”
　　虽然叶少凌很讨厌这家伙，听到这话还是好奇道：“你多少？”
　　谢寒微又是笑笑，但不说话。
　　他的姿态让叶少凌咬牙切齿：“麻辣隔壁。”
　　谢寒微也不理会，这时忽听顾明月的声音居高而来：
　　“大家好，欢迎参加殊途副本。”
　　接着顾明月右手指向广场旁一栋房子，道：“进入那所房子之后，副本就正式开始，另外这次副本只有一次机会，但诸位是整个殊途世界的佼佼之人，相信你们会出色完成，最终通关的人，每人将会得到一些奖金，奖金数额是，一千万欧元。”

　　“哇擦。”叶少凌道，“我看这里少说也有个四五百人，每个人一千万欧元，这小子果然很有钱啊！”
　　谢寒微道：“通关的人才有奖金，顾明月肯出这么多钱，可见那个副本怕是不太简单。”
　　叶少凌哼道：“这我还用你提醒吗？”
　　谢寒微依旧只是笑笑，不搭理他。
　　这时候顾明月终于说了最后一句话：“那么现在，副本正式开始。”他说完此句，白塔与他本人同时消失，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广场上诸人都愣了下，下一刻意识到这是游戏，开始向那所房子涌去。
　　叶少凌看到许多人是以百米冲刺的架势向那房子冲去，一时也打算拔足狂奔，可看到一旁谢寒微稳如泰山缓缓踏步的样子，问道：“你怎么不跑？”
　　谢寒微道：“都说了这副本不简单，总不会是比谁跑得快吧，如果是这样，一千万欧元未免也太不值钱了。”
　　叶少凌遭受嘲讽后暗骂自己贱，决心再也不跟谢寒微搭一句话了，他跑到那房子里，发现还真是大的出奇，但没有任何房间，没有任何装饰，家徒四壁，除了大，就是空，谢寒微是最后一个进入的，他一进入的时候，整个房子忽然暗了下来，接着众人就觉得脚下一空，同时掉了下去。
　　“Horizontal groove。”
　　“- cazzo。”
　　“阿西。”
　　“Porra。”
　　“大爷的。”
　　“卧槽。”
　　.........
　　叶少凌虽然听不懂外语，但就冲刚才他自己喊得那一句卧槽和不知道哪位仁兄的大爷来推断，他也知道那些话八成都不大干净，叶少凌有生之年第一次听到中外各国人民同时爆粗口，顿时觉得不虚此行，谢寒微下坠过程中思想依然活跃，他注意到是自己来了之后才出现这种情况，寻思看来是要等参与副本的所有人都进来后才会触发某种装置什么的，早知道就先抽根烟再过来了。
　　片刻后众人脚下都触到了实物，然后有微微光芒亮起，照得众人面目都是一阵迷离，叶少凌打量下四周，发现自己是在人群最末的位置，扭过头的时候，又看到了那张讨厌的脸，却听谢寒微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些什么？”
　　叶少凌道：“你指的是什么？”
　　谢寒微道：“刚才下坠的距离大概是十四米左右，从这样的高度突然落下而地面坚硬，你认为会出现什么情况？”
　　叶少凌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十四米？”
　　谢寒微自信答道：“能力问题。”
　　叶少凌竖了下中指，口中说道：“十四米的话，变成伤残人士嘛，或者直接挂掉，这我知道，问题是这是游戏，而这个游戏有很多特殊职业，会轻功或者直接会飞什么的也不稀奇，能平安落地很正常吧。”
　　谢寒微摇了下头，道：“看来你在游戏里还没有选定职业。”
　　叶少凌讶道：“你怎么知道？”
　　谢寒微道：“因为我在游戏里的职业是法师，刚才下落的一瞬间我使用了一个游戏技能瞬间移动，然后发现。”
　　叶少凌见他突然不说，催促道：“发现什么？”
　　谢寒微道：“发现除了自由落体运动外我一动不动。”
　　叶少凌：“......”
　　然后他又道：“等一下，刚才那么黑又看不到地面，你瞬间移动是往哪移的？”
　　谢寒微咳嗽了下，道：“往人的头上。”
　　叶少凌感慨道：“你这家伙太不是东西了，难怪以前我老在你手上吃亏。”说到这里他警觉的问道：“你刚才准备往谁头上移？”
　　看到谢寒微的神情叶少凌已经明白，骂道：“你大爷的往我头上是不是！”
　　谢寒微尴尬道：“这里我就认识你一个人，往别人头上多不好意思。”然后他机智转移话题道：“也就是从这里我发现，游戏赋予的一切力量都已经消失，现在的我们，就是正常时候的状态。”
　　顿了下他又道：“从十四米高的地方突然下坠，但这里的人却都毫发无损，我刚才看了下，连个崴脚的都没有，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叶少凌眉头蹙起，道：“说明参与副本的人，都不是普通人。”说到这里他看了眼谢寒微，道：“跟你打了这么多交道，但凭心而论，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谢寒微面色不改，答道：“彼此彼此。”
　　二人心照不宣，对此也不多说，谢寒微又道：“考虑到我们被选中的方式，也就是打那个小游戏，但可以肯定绝不是对方所说那样测手速或者幸运值，虽然不清楚原理，但可以肯定是透过那个游戏测试人的某种能力素质，由此选定一些不寻常的人。？”
　　叶少凌点头道：“对，而且那已经是第二次测试了。”
　　谢寒微略微错愕了下，道：“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叶少凌见自己知道了他不知道的事情，不由心情大好，道：“看来你身边没什么朋友用别天神的，就算有你们肯定也没交流过游戏心得。”
　　谢寒微道：“确实如此。”
　　叶少凌更得意了，道：“你还记得我们进行游戏测试时候那个npc说的话嘛，幸运用户才有抽奖测试的机会，而在我身边的朋友，就是你也认识的小凡小湄，他们都不是幸运用户，而他们都不过是普通人，再综合眼下的情况，由此我有理由怀疑，所谓幸运用户不是随便选出来的，虽然不知道具体方法，但应该和别天神有关，而选出来的，都不是普通人。”
　　谢寒微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顾明月为人目的性极强，绝不会单纯靠人品选什么幸运用户。”
　　叶少凌目光锐利：说话也有些咄咄逼人：“怎么你很了解顾明月吗？”
　　谢寒微摇头道：“那倒没有，听说的，听说的。”
　　叶少凌也不追问，继续道：“第一次至第二次的测试应该已经淘汰了相当一部分人，而现在这次的副本，无疑是第三次测试，也许之后还有第四次测试，能最后通关的人，就算在我们这样的人里也是精英，顾明月花费如此力气找到这种人，他究竟想做什么？”
　　谢寒微说了句废话：“这个不是目前我们所能知道的。”
　　叶少凌眯起眼睛道：“不只是那一千万欧元，我对这件事也越来越有兴趣了。”
　　谢寒微笑了下，道：“先想办法通关再说吧。”
　　这个时候一片昏暗中有一点一点微光闪烁起来，组成了一行字：
　　“第一个通关提示，走出这个地下甬道。”
　　这条通道目前没有岔路，众人开始一路向前，过得许久，其实到底多久叶少凌也不很清楚，总之他觉得很久，而后他开口问道：“我们走多久了？”
　　谢寒微道：“一小时四十五分钟。”
　　叶少凌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谢寒微又是那个让人想抽他的答案，他道：“能力问题。”
　　叶少凌深呼了好几口气遏制住捅他两刀的冲动，总算心平气和了点，可遽然之间，一阵轰隆之声传来，后方似有何庞然巨物追赶一般，叶少凌目光敏锐，回头一眼瞥了下，看到那是个硕大无朋的黑色球体，以现在暗道的空间，根本没办法躲，这时众人也都看到了那黑色球体，就冲它滚地时候的声势众人就知道被碰上了绝不好玩，于是只得玩命向前跑。
　　后面沉雷般雄浑的声音愈发撼人心魄，叶少凌边跑边感慨：“我嘞个乖乖，这要是碰上了会被压成肉饼的吧。”
　　他说着扭头看看身边谢寒微，却发现没人，再回头才发现谢寒微早就跑到跑跑团的第一梯队了，叶少凌惊呼一声“哇靠”后开始甩开步子追赶，然后他听到身后有极为销魂的惨叫声传来，叶少凌不必看也知道那场景是何等的血肉横飞，他实在不忍心看到在自己身上也发生这样惨绝人寰的悲剧，于是跑得更用力了。
　　那个巨大的球体速度越来越快，每一次滚动之声都叫人心惊胆颤，一路上不断有人被巨球压扁被迫退出了游戏，叶少凌很害怕，害怕一千万欧元失去以后自己追悔莫及，那是多么大的人间悲剧啊！他再次展现了自己不可思议的潜能，一骑绝尘甩开第二梯队，须臾已逼近跑得最靠前的那一批人，总算相对安全了一点后他稍稍喘了口气，却看到欠揍的谢寒微居然倚着地道石壁不动，他当然不会以为谢寒微喜欢寻找刺激，于是问道：“你丫怎么不跑了？”
　　谢寒微淡定道：“慌什么。”
　　叶少凌提醒自己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问道：“你不怕被压成馅饼？”
　　谢寒微依然淡定：“怕什么。”
　　叶少凌再次提醒自己冲动是魔鬼是火药是手铐是脚镣，可想到手铐的时候同时想到自己以前出来混常常被谢寒微拿手铐招呼，顿时更冲动了，谢寒微看到叶少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吓了一跳，忙道：“黑球到不了这里。”
　　这句话果然成功转移了叶少凌的仇恨联想，他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谢寒微自信满满道：“两点原因，第一，我跑不动了。”
　　叶少凌面无表情的盯着谢寒微，谢寒微咳嗽了下，道：“第二，你没发现吗，越向前路就越窄，但黑球的面积是固定的，到不了这里就会因为空间狭隘被卡住，所以我们这里是很安全的。”
　　叶少凌意味深长道：“希望你的判断是正确的。”
　　他话刚说完就已经知道不正确了，因为他听到了黑球的轰隆声和看到了谢寒微大惊失色的脸，然后看到谢寒微拔腿就跑。
　　叶少凌暗骂自己怎么会信这家伙的鬼话，同时也跟着跑，却看到谢寒微跑了十几二十米后又停了下来，他本能的也停了下来，问道：“什么情况？”
　　谢寒微擦擦额上冷汗，长吁口气道：“刚刚算错了一点，我忘了黑球体积太大速度太高冲击力太强可以强行挤破部分石壁再多向前那么一点点了，不过现在的距离绝对安全了。”
　　叶少凌出于小心至上又向前了五米，却发现这次谢寒微算得颇准，黑球确实被卡住动弹不得，二人紧张的情绪总算舒缓了一点，叶少凌道：“总算安全了。”
　　他这话说完之后立刻发现还不安全，二人脚下的地面一阵颤动，似有何物掠过一般，二人同时跃起，下一刻，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叶少凌回头一顾，他自感火眼金睛当可一目了然，结果一目之后又是一目，还是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物通体漆黑，望之如铁，偏又极为柔韧，弯曲如蛇，足有数十根之多，半空中狰狞舞动，向二人缠绕而来，叶少凌小心躲避，他抽出闲暇看谢寒微一眼，见谢寒微只在方寸之间辗转，那些似藤非藤的鬼东西却没一个伤到他的，不由对他更是另眼相看，只这一个分神，一根黑藤向他胸口刺去，咫尺之差，叶少凌并指夹住，他的力量足令金铁立断，那黑藤也不能幸免，裂为两截，然而地面上冒出越来越多的黑色藤状物，密密麻麻叫人心惊，万千黑藤犹如群蛇噬人，铺天盖地狂舞袭来，竟无一处可躲。
　　黑色怪藤吞噬了谢寒微与叶少凌，骤然之间，有某种奇异的力量扩散开来，叶少凌身遭的怪藤被瞬间震为残骸，谢寒微立于远处，看着一地黑色的碎屑，眉头深深皱起，半晌方道：“你很强，超乎我想象的强。”
　　叶少凌双眼中同时溢出一缕血线，妖艳诡异，他拭去血迹，看着毫发无伤的谢寒微，心中惊凛更深，谢寒微之前分明不在那个位置，之前他同样也被无数怪藤缠绕围堵无处可逃，而现在那些攻击他的怪藤还在原地疯狂扭动着，他却已不知如何脱离了那里，真是标准的密室脱身法，但那究竟是怎样一种能力呢？听到谢寒微的夸奖，他沉默了许久，没有回答。

　　顾明月透过监控录像观看着这次的副本，颜歌如同影子一样陪在顾明月身边不发一言，看得片刻，却忽的开口道：“先生，你看这里。”她说着将一个画面拉近，顾明月看着画面上谢寒微与叶少凌，有微微的讶然，道：“这个人，是那天那个警察，真是出人意料，他居然也是我要找的人之一。”
　　叶少凌和谢寒微当然不知道他们被注意上了，他们正在忧伤这条破地道为何如此之长，叶少凌自问体力绝对不差，可也累得跟条狗一样，谢寒微也没比他好过多少，正仰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却看到地道右侧上方用标准的正楷刻着两个大字：终点。
　　谢寒微示意叶少凌去看，叶少凌看到那两字后也是一愣，二人面面相觑，叶少凌问道：“真的还假的？”
　　谢寒微道：“我怎么知道。”
　　蓦地有人开口说：“这里的确是终点没错。”
　　二人同时吓了一跳，虽然二人不至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更不至于身边悄无声息出现个人而一点都没有发觉，除非这个人，不是人，叶少凌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觉得很熟悉，等他看到来人之后情不自禁一个“靠”字出口，对面是个番红长发的美貌少女，正是他进入游戏遇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npc安琪拉。
　　叶少凌指着她“你你你你”半天没说出句完整的话，倒是安琪拉开口道：“你什么你，别以为认识我就不打你了，现在你们已经到了终点，接下来只要打败我，就可以通关了。”
　　谢寒微眯着眼睛思考对方话语的真实性，叶少凌却是道：“打什么打，我怕打死你好不好。”
　　安琪拉也不再说话，忽然十指翻飞如蝶，叶少凌眼睛都看直了，然后他听到安琪拉喊出了一句：“通灵之术！”
　　一阵烟雾飘散，一个人影显现出来，黑色的披肩长发，金色的纵长瞳孔，紫色延长到鼻翼的眼影，苍白的皮肤，带着青蓝色的勾玉状耳环，极度阴险邪恶的笑意，给人的感觉犹如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家伙，这家伙不是火影中唯一相信科学的大蛇丸蛇叔吗！
　　叶少凌差点吐出血来，谢寒微对这极度违和的气氛也不大适应，但伟大的蛇叔却于此时出手，一出手就是他最常用的起手招数潜影蛇手，数条毒蛇自他袖中飞袭而来，全都飞向了谢寒微，之后什么双蛇相残猛蛇踏步击灭乱蛇邪蛇蜿蜒等招数一股脑放了出去，一时万蛇起舞，谢寒微一边闪避一边道：“为什么全都打我！”
　　安琪拉看着叶少凌，咬牙切齿道：“因为这个白痴竟然敢骂我花痴，今天非得亲自教训教训他不可。”
　　她番红的长发无风而舞，下一刻已如惊雷怒电般瞬息已到了叶少凌面前，叶少凌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挨了重重一拳，一路翻滚着瘫倒在地，他狼狈爬起来道：“好大力气，你一定不是个女的。”
　　他话刚说完脸上又挨了一拳，鼻青脸肿的叶少凌有点生气，心想我是靠脸吃饭的你怎么可以打脸呢？而实际上在这一个照面间他也已经真切感受出来，看似柔弱的安琪拉无论速度与力量都远远在自己之上，叶少凌深深叹了口气，他从未想过会在一天之内两次使用那种力量，骤然间，他双眼中有一点血芒亮起，似乎受到了某种神秘悠远的召唤，有奇异而强大的魔力一瞬而充盈全身，一缕血色蜿蜒流下，他的目光没有一丝的畏缩与怯弱，而拥有了摧毁一切的坚决意志与力量。
　　顾明月在监控画面上看到这一点，他从来清风明月的面容再也掩不住震惊之色，眉峰深深皱起，死盯着这一个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