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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5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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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桃林之后的第三日，整个魔尊府上下都装点一新，黄泉路上原本不吉利的彼岸花，此刻竟也有了些许喜庆的味道，姒音端坐在花轿之中，穿着一袭大红的嫁衣，心中竟平白生出闺阁女子的娇羞来，她想起前一晚魔尊府的侍女帮她试穿嫁衣的时候，她们一个个低眉顺眼，为她穿上一层层繁琐的衣裳，守规矩到连话都不敢多说。
自从她回来，苏墨就遣散了魔尊府上下所有略有姿色的魔姬，只留下资质平平但守规矩的。
“姑娘，这嫁衣魔尊可是一改再改呢，数月前就制成了。”一个小丫鬟笑道。
“是吗？”她浅笑。
想不到数月前他就有了二手计划，等着这一天，还真是个狡猾的人儿，要不是婚礼前新娘新郎不宜相见，姒音恨不得跑去好好嘲笑他一番。
嫁衣都早已备好，婚礼的各种仪仗自是不必说，从聘礼到送亲的人员安排都在三天内被安排得井然有序。唐隐唐烬骑着高头大马在最前方开路，维护秩序；紧跟其后是三路鬼差，一路抛洒鲜红的纸钱，意喻收买忘川里的怨灵，叫其不要捣乱；而后则是蜿蜒数里抬着嫁妆的鬼差，因为桃源相距甚远，所以这些嫁妆也是从魔尊府抬出去再抬回来，走一个过场，这些鬼差倒不嫌白费功夫，很是乐意。花轿在整个队伍的中前方，用红绸和金缕装饰得无比华丽，为保稳妥用灵力驱使，本用不着车夫，小白便抱着白白的肥猫坐在最前面假充车夫，笑容璨然如花，一人一猫天真稚气，引得路人一阵观望。
黄泉路上簇拥着魔界的各路人马，摩肩接踵，争先恐后想一睹送亲的行列，连那些新到黄泉的鬼魂也团团往奈何桥上挤，气得孟婆用汤勺一个个敲他们的头，愤愤道：“给我回去！回去！”手里勺子没停，目光却也忍不住和这些鬼魂一样往花轿那边瞥。
毕竟魔界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前一个这样热闹的时候还是千年前，魔界长公主锦书和风神江宸成婚之时，也是一样的风光肆意，那时候魔界所有的大小头目都前来贺喜，整个黄泉路堵得水泄不通。
今日盛况，不亚于当年。
姒音轻轻将轿帘掀起一条缝，见忘川边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有些担心会不会有人掉下去。毕竟那忘川之下便是经年累积的怨灵，无法被超度，是人是鬼掉下去都得被吃干抹净。
千年疾苦，终于等来这一刻。
从在战场上偷拿死人粮食的小女孩，到威震四方的女皇，再到黄泉路彼岸花下的女鬼，一步步，她走得何其艰难。
还好，苏墨一直在自己身边。
她心中不由欢喜，虽然知晓今后的路未必好过，但只要想到他在身边，便什么都不怕了。此刻她只嫌花轿走得慢了，让她不能早一点见到他，别的什么都不在乎。
“恭迎魔尊夫人！”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声，随即众人纷纷附和，一阵阵拜礼声此起彼伏。姒音瞥过去，只见上京鬼市的那些人也来了，一个个容光焕发，想来那林老爷子的面具生意做得愈发红火了。
那为首起哄的人，正是方璟。
红缨依偎在他身侧，远远地望了一眼姒音，会心一笑。
真好，连红缨也来了。
送亲的队伍蜿蜒进魔尊府，姒音从从容容，一步步等待礼成之后便端坐在了闺房内，只听得外间有轻巧的敲门声，原是红缨来了。
“红缨，你竟还能来魔界吗？”她连忙将红缨迎了进来。
“这可是你的大喜事，我怎么能不来呢？”红缨笑笑，亲热地挽起姒音的手，说道：“这才半个月不见你就瘦了，说，是不是苏墨欺负你了？我帮你收拾他！”
“自然没有。”姒音不无担心地问道：“你此行来魔界，连方璟都来了，真的无事吗？天帝难道不会震怒？”
“方璟和我，从此与天界再无关系了。”红缨目光坚定，答道：“天帝无论如何不允许我成为方家人，故此，阿璟与天帝吵了一架，我俩算是净身出户，以后逍遥江湖，与天界再无关系了。”
“也好。”姒音撅了噘嘴，贴在红缨耳畔俏皮道：“我也觉得，天上那些人太装了。”
“就是就是！你看天帝那德性！明明自己狡猾得要死，连亲弟弟都能下狠手，还有脸说我下贱。哇我跟你说，就你走之后没多久啊，天帝气得胡子都歪了，成天逮着谁就咬，疯狗一样……”
“嘘……”姒音连忙捂上红缨的唇，看一眼窗纸上方璟的影子，神秘兮兮道：“你可别叫方璟听到了。”
“没事啊，当着他的面我也这么说。”红缨满不在乎：“他这人可乖觉了，什么话都向着我。”
姒音猝不及防吃了口狗粮，想不到啊，曾经谣传最荒诞不羁不学无术的天帝之子，竟也会有这么乖觉的一天，当真是一物降一物。这两人，倒也是前世注定的缘分，天帝就这么一个儿子，好不容易派下界凡尘历练一回，便巧遇红缨，也算一段奇缘。
“哎，想当初在鬼市上他还捉弄于你我！如今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嗤。”红缨忍不住又笑了。
两人坐在床前谈了一会儿知心话后，红缨便告辞了，只留下一袭红衣背影，招招手道：“阿音，江湖再见！”
“再见！”她默默作答。
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魔尊府偌大的大殿里，各路妖魔鬼怪贺喜敬酒的声音，很是热闹。红缨走后，整个房间又空荡荡的了，姒音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发簪上的流苏，只听得“吱呀”一声，门又被推开了。
这回进来的先是胖胖的小白猫，然后是扎着小麻花辫的苏茜，最后则是装作稳重实则还是一团稚嫩的小白，两人一猫悄悄掩了门，苏茜立马扑到姒音的红嫁衣上，娇滴滴说道：“阿娘！”
“嗯，我在。”
“阿娘，爹爹说怕你太无聊了，让我们来陪你玩。”
姒音心下一动，仿佛看到了苏墨在殿前敬酒，心里却时时刻刻挂念着她的模样。
千年难捱的冷酷时光，没有叫他变得冷漠，反而只让他的温柔更加一筹。
见她不答话，苏茜扯扯她的衣袖，叫道：“娘亲娘亲，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不可以哟，那样就坏了规矩。”姒音回过神来，刮刮她的小鼻子，心想这孩子真是和自己小时候一样，一点都闲不住，像一只随时都想扑棱翅膀飞上天的金丝雀。
“不嘛不嘛，我就想出去玩，娘亲带我去后山摘桃花好不好？阿爹说了，娘亲最喜欢后山那一千棵桃花树，嘱咐我要多摘些回来放在房间里呢，娘亲你就陪我去吧。”她说着说着便抱住了姒音的膝盖撒娇，一脸不答应就不起来的坚定模样。
“可是娘亲的衣裳也不方便上山呀。”
“让小白姐姐和你换一下不就好了嘛。”苏茜天真地说道：“小白姐姐，你替阿娘在这个房间坐一会儿好不好？我们很快就回来。”
“好，都听茜儿的。”小白宠溺地摸摸她的头，扭头对姒音说道：“阿音姐姐，今日魔界的大小头目都来了魔尊府，前厅挤得都坐不下了，等公子敬完酒怕是要到深夜，左右现在天色还早，你便陪茜儿去后山一趟吧。”
姒音觉得有几分道理，便和小白互换了衣裳，扮作婢女跟着苏茜出去了。
“娘亲，前厅好多人，我们直接出去会被发现的。”苏茜的眉毛又皱了起来，纠结万分道：“怎么办呀？”
“我有办法。”她拈起裙裾，牵着苏茜的小手走到墙头，轻声道：“待会儿我把你举上去，你坐稳了，等娘亲翻过去再接你。”
“嗯！”苏茜认真且乖巧地点点头。
“来！”姒音一把将苏茜举上墙头，扶着她坐稳了。
“咯咯”苏茜突然发出一串稚嫩的笑声。
“茜儿怎么啦？”
“没怎么！”苏茜连忙捂上嘴。
姒音只觉得疑惑，并未多想，绑好裙带之后沿着院子里的桃花树杈爬上墙，又小心翼翼地落地，转身气定神闲地把苏茜从墙头抱下来，忽然听得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音，你还真的和以前一点没变。”
是苏墨。
他站在桃花树下，一脸笑意盎然地看着她。
姒音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
苏墨却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尴尬，继续说道：“茜儿这么小你就教她爬树上墙，这可怎么好哟，以后家里便是一个大孩子，一个小孩子，也不知道，我能不能降得住。”
“你……你不是在敬酒吗？”
“出来透口气。”他挑眉：“正好撞见我家娘子玩闹，酒都醒了一半。”
“爹爹，你可不可以装作没看到啊？”苏茜天真地仰起头，抱住了苏墨的膝盖撒娇。
“好。”苏墨弯下腰，刮刮她的小鼻子，郑重其事地吩咐道：“不过茜儿可要保护好你娘亲啊，免得她又迷路。”
“嗯！”小姑娘拍胸脯保证，转身牵着姒音的手，嘀咕道：“娘亲我们快走，爹爹什么都没看到……”
姒音脸红得恰如身旁绯红色的桃花，沉默片刻，无奈地冲苏墨笑笑，便任由苏茜拉着上山去了。苏墨看着母子俩隐入桃花林的背影，嘴角止不住上扬，略一沉吟，也回了前厅。
一进桃花林苏茜就好像脱缰野马般，毫无羁绊地跑来跑去四处摘桃花，见这枝花开得好，那枝也好，满满当当摘了满怀桃花，险些抱不住了，姒音只得帮她拿，两人渐渐隐入桃花林深处。
姒音不无感慨。
这里每一棵桃花，都是苏墨亲手栽下，承载着他这一年对她的思念。
若是楚韵没有设计让自己苏醒，重新投入轮回，或许这桃花终究有一天会铺满整个魔界吧，自己何其有幸，能千年后再与他重逢。
“阿娘！你在想什么呢，快跟上我。”
“来了！”
苏茜终于摘够了桃花，一簇簇摆在干净的圆石上整理，很是认真。姒音陪着她整理花枝，去掉多余的花叶，用红绳扎起来，两人忙碌了好一阵才做好这件事，站起身来的时候，她膝盖都酸了。
她帮苏茜拍拍裙子上的尘灰，揉揉自己的膝盖，不经意间往山下望去。
这不经意地一望，让她整个人都呆立在了原处。
山下的魔尊府正熊熊燃烧，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恍若十八层地狱，一道白光从绮丽迷幻的天空中劈下，几秒钟后，炸裂的雷声才传过来，几乎要震碎姒音的耳膜，让她心脏都慢了一拍。
雷公电母降临魔界，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前一次发生还是千年前，风神带着众仙家围剿前任魔尊的时候。
果然，雷公电母这头阵打过之后，黑压压的天兵天将从云端倾泻而下，杀气腾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