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让》非雾不思幽

9、这是“逐让”的最开始

　　程清让发现，和毕知砚同桌是一件很省心的事情。
　　第一个原因是这人对待学习的态度并不和他的成绩成正比，程清让常常发现他顶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双眼里头放射出来的视线却是散的。这让坐在第一组第一排作为他的外侧的她，诡异地找到了一丝平衡：哈，学霸不也放空。
　　第二个原因是他话少，虽然程清让根本是个人型垃圾话发射机，可是不代表她就喜欢和她一个属性甚至比她还能叨叨的人。（没错，说得就是目前坐在她正后方的某骆姓话痨。）
　　第三个原因嘛，程清让不能免俗的是个颜控，从她的好朋友们不出例外不是帅哥就是美女这一方面，就能看出来。正好毕知砚抛开高冷以及开口说话就冒贱气，长相身高打扮都很能打。不过她抗性还是高的，也就是能对他像普通同学一样友好，这不代表她就忘了这人还在她的记仇小本本（？高中版）上。
　　两人基本不闲聊，开口的话也就是告诉一下对方不在的时候班里通知了什么。这样的话，平时倒是避免了大多数青春期男女生同桌，有可能产生的一些矛盾或是暧昧。既然和同桌可以沉默以对，那插科打诨的部分当然还是分配给了发小宁云瀚，程清让习惯了什么都跟作为异姓兄弟的宁云瀚讲。然而宁云瀚的同桌骆行舟，简直就无孔不入，不是省油的灯，他是不省油的巨型大蜡烛。
　　日子就在回头高冷模式，扭头向后嘴炮模式里来回切换，一天又一天的过，程清让适应的还非常快活。程清让很快就习惯了左手怼完宁云瀚之后，再顺手怼一拳骆行舟，回头就快速投身学习海洋的节奏。同时，迎来了他们入学之后的第一次月考。
　　据说这回月考之后就要开始轮换位置制了，作为第一次月考的意义特别在，它能决定伴随你一起轮换位置却始终是你同桌的人是谁。班级里，才过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却是已经出现了两对班内小情侣。程清让知道的时候狠狠咂吧了两下嘴，表示对双方效率之高的佩服。现在这个点上，那两对同桌的少年少女，正在思索有没有，双方都能考到一个既科目互补且总分相差合理的分数的办法。
　　程清让毫无压力，可能某一瞬间闪过了略可惜不能继续和毕知砚同桌的想法，但是这时候的她世界里的男生仅限于兄弟关系，可惜也只是可惜毕知砚作为同桌的省心。
　　毕知砚在月考的前一天，也听说了月考分数和接下来同桌是谁有直接关系这件事，同样也看到了，那两对班内小情侣为此一下课就急急跑到“二楼半”小角落商议的表现。他只是不喜欢说话而已，情书啊、男女之情啊，也不算那样迟钝。
　　反倒是身边这位，看起来长了一个是人是鬼都能聊得来的机灵脸，平时那么聪明，学习上也显得智商不赖。为什么，某方面的指数低得有点让他不舒服？
　　俗话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为什么他和她做同桌快一个月，可她对他说的话，加起来还没有后面那位自称偶像乔丹的男生多？毕知砚是写过爱情相关情节的，不过那些情节的存在，只是为了作为作品的背景，或是构起矛盾和推动接下来的发展而存在的。
　　他没有什么可以参考的目标，过去的年岁里，他生活在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身边。直到现在他都看不出来，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叫做“爱情”的东西。或者可以说，除了事业以外，他看不出来这两个人任何有关于“爱”的成分存在。
　　还小的时候，他也试图找到父亲母亲爱着自己的证据，毕知砚趁着和玩伴们捉迷藏的机会藏到了高高的货运车上面。他躺在货运车后面的货箱上，看着天空从阳光灿烂到了夕阳西下，再到了除了他以外的所有小孩都被带回家。
　　那天的最后是外公过来，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害怕找漏地方，才踩着货运车侧边梯子够着头往里看，看到已经不知道躺了多久的他，这才带回了家。
　　回家以后外公告诉毕知砚，他的父亲母亲今天不回来了，在研究新的课题，他担心毕知砚一个人在家不安全，特意过来接他。外公让毕知砚自己收拾两天的换洗衣服，到他那边去睡两天，等毕家父母回来了再送他回来。
　　毕知砚很直接的询问外公：“我能不能以后都和您一起住了？”
　　外公摸摸他的头，很是清楚自己女儿的脾气，也很是理解毕知砚的想法。所以他只是点点头，帮毕知砚找出了一个旅行箱，让小家伙自己去收拾东西了。毕知砚从那天起，不再喜欢与人交流和相处，只有和外公，才会有说不完的话。
　　后来很多年后，已经将近而立的毕知砚看到了网络上关于某教育机构创始人家暴的报道，那位脸上打着马赛克的成功人士，接受采访的时候毫无悔意地说：“我结婚是为了研究家庭和教育的关系，我生子是为了研究自己怎样才能教育出来一个成功的孩子。”
　　那天，毕知砚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某一处彻底释然的声音。是了，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有资格做父母，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相爱，更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为了爱才结婚生子。更重要的是，他很早就不再想要证明自己是一个被父母爱着的孩子。他庆幸于那天的自己，有外公领着，早早地置身事外做了个早熟的孩子。
　　外公去世在毕知砚六年级的时候，毕知砚清楚地记得那是平安夜的那天，下午的时候外公醒过来，言语清晰地告诉自己的女儿女婿，自己想要回家去住。
　　从医院回到家里的当天晚上，外公弥留之际，示意毕知砚凑上耳朵，在他耳边哑声说：“你的人生只和你有关，不要后退。”
　　这也是外公的最后一句话，毕知砚握着他被病痛折磨地只剩一层皮的手，看着眼前被生活一次次戏弄，变得瘦削而苍老的老人。他明白他的意思，他更知道他早已了解他的秘密是什么，但是他教会他时刻做一个善良的人，毕知砚不会忘。
　　带着重孝，毕知砚请了一周的假，全程参与了外公的身后之事，一个响头接一个响头，一步又一步，送走了这世界上唯一爱着他的那个人。人生短短几十年，他不知道他能不能遇到像外公说的外婆那样，温暖的想要把世界的美好都献给她，只想被她爱着的那个人。
　　返校后的毕知砚话更少了，但是他的成绩也更好了。他依旧住在外公的家里，孤零零地长大。同时他也开始写自己的第一本书，那些没有办法说出口的话，那些无处安放的思想，都变成了孕育文学的土壤。而他内心里不见天日的窄窄一方，则是为他所创作作品增添了一个又一个，或不幸或疼痛或悲伤的桥段。
　　他写作品之余开始参加各类型的文学比赛，他没有对于奖金的执著，个人色彩非常鲜明。就顶着第一时间想出的“promise”作为笔名，前几场小型的文学比赛由于评审团不欣赏他的风格，只是获得二等奖三等奖。
　　却没有想到，唯一一个大型的比赛，却拿到了金奖。毕知砚还记得，那篇名为《燃烧》的短篇，还获得了某一位男评审字数将近翻倍的一篇回信兼读后感。他在收到回信后，自己读完之后，烧给了唯一知道他秘密的那个人，或许还流了两滴眼泪。
　　进入育才是必然的，毕竟有对做学者的父母，毕知砚自己更不会放任自己去到一个不够好的学校。《SUI》创刊的时候毕知砚已经存钱买了一台四四方方的电脑，记下那个小小网站上的投稿地址，寄出了自己作品的前十章。
　　现实生活中越是缺少什么，网络上越是会表现什么。毕知砚毫不犹豫的用了“promise”作为了正式的笔名，毫不犹豫地写出了充满着情感和冲突的作品。这样的他，在那个纸质图书风靡的年代，势不可挡的代表了《SUI》的异军突起。
　　加入《SUI》之前他也曾想过自己的文风和这本刊物是否能够始终贴近，却在收到了主编亲自寄的一份沉甸甸的快递后不再疑问。加入《SUI》之后，他更是除了创作什么都不用担心，《SUI》为他配了专门的责任编辑。后来还多了一位从来不曾交流过得御用插画师，毕知砚没有向任何一个人说过，他其实很喜欢这位画手。
　　他的文风是黑暗后还隐藏着下一片黑暗，她的画风却是黑暗后透着一线光。毕知砚只在开始的两次接收过责任编辑传来的配图文件，后来的每一次，他都不再接收。他像每一个心心念念盼望着新一本月刊的读者一样，等待着她每一次的，带着新的光线的插画。
　　毕知砚知道flight也是个女生，但是他没有想过要和她发生什么故事。反正他的世界从来就荒无人烟，只要他自己知道，可能他的御用插画师的世界和他的世界有所重叠，所以他已经把她当做一个不曾会面的朋友这件事就好。
　　这边的程清让正在做自己的短板——万恶的数学题，突然毫无预兆的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她连忙甩了甩头，捡起掉到地上的笔，再坐起来的时候发现她的面瘫同桌正在看着她发呆。
　　程清让伸出一只手在毕知砚眼前晃了晃，毕知砚条件反射地抓住了她的手，动作先于意识。程清让满脑子的好胜细胞，此刻她直接挣脱了毕知砚的手，反过来捏住了他的手掌。接着，一个月前他的“小跛子”回荡在她的脑海，外带浮现了他偷拍的两张丑照。
　　所以，当毕知砚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掰手腕了，并且还被输了。
　　他看着眼前满脸写着“我赢了我超开心”，仿佛天生少了某根筋的少女，感叹了一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可怜了一下相比之下也许要等她开窍才能有下一步的自己，最后告诉自己路漫漫其修远兮，一定要有耐心。
　　程清让放开了手，她并没有看懂毕知砚此刻隐隐带着无奈的目光是什么意思，她告诉自己：哈，这样看，他竟然有点可爱~
　　毕知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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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毕知砚日记（高中版）》
怎么会有这么不开窍的女生？请问我上辈子犯了什么错要给我这个难度的副本？
她比我作品里头的阴晴不定的少年犯还要难捉摸。
不行，看了我的pigu就是我的人了，她在哪儿我就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