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桃尖儿》蓝伽九

2、第 2 章

　　闻迩连续几天都没有校服穿，天天在校门检查的同学那里作登记，而那个登记本只有她和秦煜的名字。
　　她知道了那人的名字，在心里默念一遍，她只觉得这人不太好相处。但是两个并排的名字总是让闻迩看着不舒服。
　　她不喜欢这样当众出丑的，又或者很怕害怕。

　　闻迩脸皮薄，小心翼翼地在吃晚饭的时候提了一下。

　　张静哼了一声，继续夹着菜吃，顺道把闻迩筷子下的肉抢了过来放在她儿子的碗里。

　　王胜阳没说话，哄着儿子吃饭，他没有在报名交钱那天其实就说明不会买了。当时陈蓉还稍微劝了一下，他的理由是一个复读生要什么校服，把书读好就不错了。

　　闻迩没有得到回答，知道答案，默默的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

　　桌上的红烧肉很快就一扫而光，张静抱着吃饱的儿子在沙发上看电视。闻迩还在餐桌前，她得等着王胜阳吃完洗碗。

　　王胜阳在儿子走后就变了脸色，阴沉着，瞥了眼闻迩，一股怒气起来，碗筷直接摔在桌上。

　　“乒乓”一声响，剩菜汤汁溅在闻迩的眼镜片上。

　　“怎么的，等着老子拿钱给你买？”他看着闻迩那张丧气脸就来气，倒是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

　　闻迩没说话，默默站起来把碗筷收起来。
　　她知道王胜阳的脾气，不管什么样的气都会撒在她身上。

　　“你个赔钱货，除了会用钱还会干什么！啊！你说，还想买校服，你原来学校的校服不可以穿？非得买新的！”句句打在闻迩心上，她在厨房洗着碗，看着泡沫在水盆里飘着，又用力的在水里搅拌着，试图搅处更多的泡沫。

　　然而并没有多的，她也不敢多挤，张静要是知道她用多了洗洁精，又是一顿骂。

　　许是王胜阳的声音太大，闻迩在厨房清楚地听见隔壁的声音：“那丫头又被她爸骂了。”

　　张静在客厅很是大声的说了一句：“你说那么多干嘛，给她说没钱买就行了，这么凶，吓着华华了。”
　　华华是张静和王胜阳的儿子，今年6岁了，还没上小学。

　　王胜阳骂了闻迩一通，心里爽快了，站在厨房门口呸了闻迩一口，转身抱着华华哄，“乖儿子，明天爸爸带你去游乐园玩。”
　　有钱带儿子去游乐园，没钱给女儿买校服。
　　这就是差别。

　　闻迩心里咯噔一下，很快又释怀，神色淡定的洗着碗。

　　“好。”华华很高兴，别过头看了看厨房的闻迩，“爸爸，我不要她一起去。”

　　“她才不会去的。”

　　“我讨厌她，爸爸，她什么时候走啊。”

　　王胜阳没直接回答，抱着儿子回了卧室。

　　闻迩扫了眼他们的背影。擦干净手，把眼镜片上的污秽物擦去。
　　她只需要待一年。
　　又或者是三百天多天。

　　*

　　周末两天，王胜阳带着张静和华华出去。闻迩在小房间里把作业做完才摸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手机有些老旧，是王胜阳和妈妈打架，扔在她头上的那一部。
　　还没有坏，质量真不错。

　　她不会当着王胜阳他们三人打电话，免得又被骂。张静一见她打电话就会阴阳怪气的说她告状，那样王胜阳知道了，说不定又是一通骂，添油加醋些可能还会动手打她。

　　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来。

　　“妈。”

　　“闻迩，怎么了？”那头的闻妈妈声音虚弱，像是上了夜班后的虚脱。

　　闻迩听见妈妈的声音眼眶就来了泪意，“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嗯。”闻妈妈没听出闻迩的哭腔，继续说道：“最近学习怎么样了？”

　　“还行。”

　　“好好学，这一次别让我失望。”那头的声音微微严肃了些，“这些天，你爸有打你骂你吗？”

　　“没有。”

　　“那就好，你好好学，妈妈才放心。”

　　闻迩咬着下唇，没回应。她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把成绩提上去，考上重本，不让妈妈失望。

　　沉默良久，那头传来一声叹气，“下周是中秋节了，你是回来还是？”

　　“下周我要回来，妈。”闻迩不等她说完。

　　“那也行，到时候妈好好给你补补，读书还是很费脑的。”

　　“谢谢妈。”

　　挂了电话，闻迩走出房间，看着空荡荡的房子，苦笑了笑。

　　当初妈妈发现这里的时候，正好是她高考那天，表姨带她赶过来的时候，王胜阳正一巴掌甩在妈妈脸上，而张静被他护在身后，装模作样的哭着。
　　警察来了，几个大人被带走，只留她和华华在这里，她还记得华华当时就过来挠她，抓得她脖子和手臂上都是痕迹。
　　“就是你抢走我爸爸的！”几岁的华华张口就来这么一句话。
　　她跌坐在地上，望着他笑。

　　周围看热闹的人好心抱着华华离开，理清楚关系后，说什么孩子小别闹的话。

　　可是，她才是受害者，她也没有成年啊。

　　她不知道处理的结果，考完后的几天，王胜阳就回到他们原本的家，一番争吵，妈妈让她跟着王胜阳住，在复读的一年里一切有王胜阳负责。

　　王胜阳肯同意的原因是，这一年后他们俩离婚，那么张静和华华才有资格上户口本，华华才有资格上学。

　　多么可笑。
　　为了小三的儿子，所以“委曲求全”地负责亲生女儿的一切。

　　闻迩紧了紧拳头，转身又回到了书桌前。

　　*

　　周一的大会上，教导主任刘一守拿着登记本在主席台批评着校风问题。那个登记本这么多天来只有两个名字。

　　闻迩站在18班的末尾，听着刘一守愤怒地念出名字。

　　“高三18班，闻迩，秦煜！”
　　紧接着一通批评。

　　闻迩从来被这么批评过，尽管大家都还不知道18班谁叫闻迩，但她还是觉得大家都在看她。于喜媛站在她前面，手背在后面，轻轻握住她的。

　　闻迩下意识想抽出来，却被她握得更紧了一些。

　　秦煜在男生那一列的后面，满不在乎的冲着主席台上的刘一守笑笑，被陈蓉瞪了一眼才算收敛。

　　闻迩在大课间后找了陈蓉询问有没有二手校服。

　　“二手校服？”陈蓉惊讶，校服这东西怎么还会有二手的，多数都是一两百买了之后穿过三年就扔了。

　　闻迩知道有些荒唐，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见着在一班就读的复读生，她见过那些人，听说是高考分没有考上清华北大才复读的。她想了想自己的分数，有些无奈。

　　回座位的时候正巧经过几位女生的桌旁，她没有注意到其中一个女生桌上的化妆包掉了下来，化妆品撒了一些出来。

　　“你干嘛呢！”女生尖叫着。

　　闻迩没有反应，没觉得是在叫自己。

　　“说你呢！复读的！”两个女生直接上前扒拉了她一下，“叫你听不到啊！”

　　闻迩没反应过来，看着他们怒气冲冲的有些无语。

　　“说你呢，你把乐乐的东西弄地上了还不道歉？”高马尾女生大声说着，抱着手不屑：“呵，什么态度啊！”

　　闻迩看了眼撒在地上的东西，又听着她们说是自己弄撒的，抿着嘴走过去把东西捡起来。那化妆品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包外面似乎镶着钻，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还不给乐乐道歉啊！”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说着，抹着大红唇，语气肆意。而她口中所说的乐乐，是十八班公认的女神，白皙的小脸，精致柔润的五官，唇角一勾便是动人。赵乐乐家世好，长相好，甚至是所谓的全校校花排行第二。

　　闻迩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被惊艳了一把，大抵知道了高中里真有漂亮女生，不像她以前的县城高，女生们都是素颜朝天，露脑门高马尾，一张脸上只有学习的一丝不苟。
　　在这北高，差距真的一眼看出来。

　　赵乐乐正坐在座位上看着闻迩把东西捡起来，表情淡淡的。

　　闻迩把化妆包放在赵乐乐桌上，看着赵乐乐轻声道：“不好意思。”

　　赵乐乐没说话，拿眼睨着她。

　　闻迩见她不说话，算是自己道歉过了，自顾自的回到座位上，没等坐下，就听见身后女生大声说：“乐乐，你看这唇釉，坏了呀。”

　　“就是就是，这盖子磕着了，乐乐你让她赔。”

　　“这可是刚出的色号。”

　　说着说着，那个高马尾的女生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东西就过来，拍了拍闻迩的桌子，“复读的，赔钱！”

　　闻迩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女生，没说话，把书本从抽屉里拿出来。
　　只觉得大课间真是长。

　　“跟你说话呢！”高马尾女生见闻迩不说话，上手推了一把，“叫你赔钱。”

　　“晓倩，算了。”赵乐乐开口，柔柔的声音很是大方道：“就是盖子坏了，还能用。”

　　“什么呀。”高马尾女生不依不饶，瞪着闻迩：“给人弄坏了东西不该赔钱吗！”

　　“算了，晓倩。”赵乐乐柔柔的开口，“没事的。”

　　“晓倩过来吧。”不知道谁在说话，“看她那样就知道赔不起。”

　　高马尾女生不想就此了了，见闻迩不说话的样子就觉得装，长的丑不说，天天冷淡样，装什么逼，“呵，没钱还来18班，不知道这里面的人你惹不起吗。”

　　“高晓倩，你说什么呢你！”于喜媛和英语课代表抱着作业进来，就见着高晓倩冲闻迩嚷，放了作业就过来与高晓倩对峙，“有病？”

　　高晓倩“切”了一声，举着那只唇釉说：“人把乐乐的东西给弄坏了，叫她赔钱又怎么了，于喜媛，关你屁事啊？”

　　“既然是赵乐乐的东西，那关你屁事？”于喜媛瞥了眼赵乐乐，声音陡然升高，“人家都没说什么，你瞎起什么劲啊。”

　　闻迩看了眼高晓倩手里的东西，起身拉住于喜媛，“我会赔的。”

　　于喜媛给她使眼色：“闻迩你干嘛啊。”

　　赵乐乐一听不再说话，弯了弯唇，转过身去，倒是高晓倩上下打量了她一番，“324块，别忘了。”

　　闻迩点头。

　　于喜媛看着这样子，皱着眉头看她。

　　一群男生看着这场闹剧，嘘了几声。

　　秦煜抽完烟从后山坡回来，刚好打了上课铃。闻迩见着他和江琦他们几个人挨着英语老师的骂进来，秦煜在最前面，把校服外套搭在肩上。
　　没多少在乎样，她扫了眼班上大多数人，心里默默叹口气。

　　这天闻迩和几个男同学值日，于喜媛留下来陪她。

　　“闻迩你是不是傻？”于喜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她把垃圾铲进垃圾桶，“高晓倩让你赔你就赔？”

　　闻迩没说话，认真清理着。

　　“他们几个就是会坑蒙拐骗的，那东西说不定早就被赵乐乐自己弄坏了。”于喜媛知道了事情起始，就为她打抱不平。闻迩太傻了，她可是跟这群人同班快三年了，他们什么货色，她会不知道，那赵乐乐就是个装逼的，成天仗着自己漂亮，没少让她那群跟班干坏事。

　　闻迩一直没说话，倒是于喜媛一直在喋喋不休，生怕她再吃了什么亏。

　　“你呀，迟早被坑。”于喜媛最开始对于闻迩没什么好感，不过是最开始陈蓉让她多照顾着点，相处下来才发现闻迩真是个闷葫芦，不由得想对她再好点。

　　几个男生从外面洗了拖把打打闹闹的进来，于喜媛瞪了他们一眼就安安静静的拖完地。等着闻迩和她把垃圾桶拿到外面去倒了回来，几个人早就不见踪影。

　　“这群人！就看你好欺负。”于喜媛呸了一声。

　　闻迩不在意，环顾了一周发现秦煜的校服还搭在椅子上，他没有拿走。

　　望着那件天蓝色的校服，闻迩心里冒出了想法，但很快她便不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