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B]拣粒星》百步九折萦

4、04

　　当尹河把做好的粥端到卧室时，看见地上打碎了一个玻璃杯，床头柜上那把幽蓝色的短剑也不知所踪，她带回来的野猫正充满敌意地望着她。

　　谢辰已经能坐起半个身子了，他被穿上了一件崭新的白衬衣，长度跟原来那件相差不多，虽然这种样式十分常见，但一看就不是她的尺寸。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哪里都被仔细清洗过，长发也被捋好梳顺，并且清洗的方式并不算温柔，有些细碎的伤口甚至渗出了血，满身青紫衬得肌肤更加白皙。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但看起来暂时没有恶意，至少不是那种恶意。

　　“你该饿了。”尹河没有理会地上的玻璃碎片，端着粥坐到床边。

　　尽管他饿得要命，他也没有去接那碗热气腾腾的粥，而是攥紧了白色床单，强装出气势质问她：“你到底是谁！”

　　“你不是知道吗？”尹河微笑着，金蓝色的耳饰反射着光线，亮得像一颗星辰。

　　“……”

　　谢辰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变得惨白，他能清楚听到自己心脏的巨声跳动，脖颈、前胸、大腿，浑身上下里里外外的每一处伤口都隐隐作痛，手心湿透了，控制不住地有些发颤，脑子像炸开后的一片狼藉，只剩下重复循环的四个字。

　　真的是她。

　　真的是那个在暗无天日的审讯室把他折磨到数度崩溃的女人，她清楚自己身上的所有弱点，也许是三十多天，也许是五十多天，还没见到她第一眼就被剥除了双眼，礼貌微笑地一一击溃自己生理与心理的全部防线，谢辰觉得那不是在审讯，也不是有意的在虐待，她像一个终于得到奖励的孩子，要把他的一切都当做礼物拆吞入腹。

　　“现在吃也有些烫。”尹河把那碗粥放在了床头柜上，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身份证明卡，扔到他怀里，“自己看。”

　　谢辰捡起那张卡片，她的照片跟现在一模一样，化着淡妆盘着发，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装，笑容里的甜度就像被计算好的一样。

　　尹河。谢辰在心里念出了这个名字。妖，女性，五十一岁，住址七区一环十三街十四号，而他最在意的种族编号那栏居然填着UNKNOWN，他从来不知道哪种妖族能有那样阴冷的触手，连绵不断，源源不绝，可以滑腻得像条软蛇，也可以锋利得似刀如铁，甚至还可以变成流动的半液体，涌进他的伤口横冲直撞。

　　还有连人类都没弄清楚的妖族吗？谢辰觉得有些嘲讽，那人类可还怎么敢用她？

　　尹河说：“我通过了鉴定，是在收容所被政府养大的。”

　　“哦，叛徒。”谢辰咬着发白的唇做了评价。

　　如果不是完完全全打不过的话，谢辰现在就应该清理门户了，他恨人类，但他更恨这种被人类养大的妖物，助纣为虐的走狗。

　　尹河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她着迷地玩着谢辰的长发，耐心地说：“政府是人妖共和的政府。”语气就像教小学生背诵课本的语文老师。

　　“百分之八十是人类，百分之二十是你这样的叛徒的共和政府吗？”谢辰满眼都是报复性的鄙夷与不屑。

　　即使想到那些过往他甚至会发抖，但冷静过后便渐渐平复，他现在一无所有，没有梦想也没有希望，所以他一点也不怕惹怒她，甚至在故意刺激她，好奇她对自己的容忍度能有多高，更好奇她对自己还能有什么企图，他已经不害怕伤痛和折磨，也不害怕死去或者不能去死。

　　他知道自己长得非常漂亮，有人曾对他说过，即使他没有那双控制人心的眼睛，就凭他的相貌，他也会把他当做信仰，誓死追随于他。

　　那个人死的时候，谢辰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眼睛，那是他逃出来之后的事了，他不知道在那家三流私人诊所昏迷了多久，醒来的时候他便看见电子广告屏里播放着他最得力的下属跪在白塔下的特写，被政府的走狗一枪崩得血花四溅。

　　塔誓说，人妖之间不得互相伤害。

　　去他妈的和平白塔。

　　他只知道，在有那座塔之前，妖与妖从来不互相伤害。明明是人类挑起的战争，被处死的战犯竟然绝大多数都是妖物，真是好笑至极。

　　但战争已经结束了，不管怎样，接下来是和平的主流时代。

　　谢辰夹着那张身份证明卡递还给她。

　　“婊子，你带我回来是还想□□吗？”他舔了舔嘴唇，睁着一双金蓝色的电子玻璃眼，轻佻地问面前这个操过他无数次还不够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