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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   已是深冬,长林王府虽说素来不兴骄奢铺张,但因得一屋子的都是有着些旧伤病痛,半分不敢着了凉,冬日的开销竟都出在了炭火衣物之上,蒙浅雪时常笑着跟身边的婢女说笑,“外面的常说长林府富贵非常,我呀,下次听着了便就要还话了,若是瞧得上那些个黑炭,就让人挑了恭敬送去,让她们也试试这么个富贵法。”
      婢女轻笑着在一旁帮着理针线,“世子妃理家勤俭又有度量,哪像外面那些恨不得成日穿金戴银晃悠着的,都是挑不着我们府里的话头,扯话说世子妃气量狭小一心藏着呢,”婢女越说越气,“都是看二公子还未成亲,偏生说反话诋毁世子妃呢。”
      “小丫头,”蒙浅雪笑着拿帕子扔了她一下,“管那么多做什么,各人自有各人的活法。”
      “世子妃总是有道理,”婢女撅噘嘴,“我们世子妃上得沙场,入得厨房,拿得起刀剑,管得了府上,厉害着呢。”
      蒙浅雪杏眸一瞪,两人便笑闹了起来。
      里间执着白子的萧平章听着外间刻意压低了的笑声嘴角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心里却又几分酸涩,这几年,苦了她了。
      “你近来时时走神,”对面的老王爷在棋盘上掷下一枚黑子,“北境安稳,什么事让你时刻挂神。”
      萧平章随后跟了一子,“难得这些安稳时日,便总是想要偷些闲趣,父王不必担忧,孩儿有分寸的。”
      老王爷叹了口气,“生在长林,苦了你了。”
      “父王说的这是什么话,”萧平章一向最不喜听见这些,“戍边守土、奋战沙场乃是男儿壮志,只要是为了大梁,纵然肝脑涂地,也是全了长林之魂。”
      “这些日子以来,我时常在想,”老王爷停下手看向萧平章,“你和平旌都是我引以为傲的好孩子。你稳重坚韧,自接手长林军以来从未有过差错,平旌好动聪慧,虽顽皮爱闹,但有赤子之心。这么些年我一直觉得对你们亏欠甚多,你肩负家国伤病累累,平旌从小养在琅琊阁,少有陪伴。”
      老王爷抬手止住了萧平章想要开口的想法,“你娶妻如浅雪,我心甚安,有这样的长媳也是长林府的一大幸事,原本想着将来平旌若是也能得妻如此,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后面的话老王爷没再开口,萧平章却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意思。
      萧平章喉间微动,随即起身跪在了老王爷面前,“父王,平旌这件事说到底都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有好好教导,我不能推卸责任,也不是没有想过将他和顾公子隔开,想着两人若是长久不见,这些心思自然也就淡了,可是那日他向我承认这件事时的神情和言语,都让我意外不已,他想好了怎样面对您和宗老前辈,也想好了如何面对往后的波澜,那般渴求肯定的神态,我实在无法不去成全他,他毕竟,是我二弟。”
      “与你有何干系,”老王爷伸手扶起他,看不出有什么神色,“这世间的波澜,又岂是有心便能解。”
      站在隔间门口的蒙浅雪向往外走的老王爷福了福身,瞧着人离开了,才又进去收拾棋盘。
      “父王还是半分不松口?”
      萧平章重新抱好手炉,“瞧不出来,有一点很肯定,逃不过一顿打的。”
      蒙浅雪微微皱着眉,“这若是一顿打能解决的事倒也好了,父王若是如何都不同意又该如何,这感情之事,向来是没有道理的。”
      “父王就是明白这个道理,明白平旌那个性子,才这般难受。”萧平章只一心看着她收拾棋子,“平旌终归是要接过我的担子的,可这件事势必会影响到他的威信,或者说,并不只是威信,作为长林之子,平旌一日和顾少侠牵扯,便要受一日非议,父王向来将名利看的淡如浮云,他是心疼平旌。”
      蒙浅雪坐到他身边,“那…………”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萧平章揽过她,“没有什么事是能彻底瞒住的,平旌已然到了年岁,就算不娶这个怀宁郡主,也会有下一个怀宁郡主,难道要他将一个毫无情谊的女子娶回来?就是人家姑娘愿意,他也得翻了天。”
      蒙浅雪规整了一下衣摆,“我倒是忘了,顾少侠乃是血浮屠的少主,宗老前辈怕是万万不能接受的,他二人这次如何好交代啊? ”
      屋外的雪色渐浓,里面的暖意让萧平章难得放松了心弦,他轻抚着蒙浅雪的发丝,“路既是自己选的,怎么都要走下去,挨顿打得顿骂是好的,再别的,都是命了。”
      “两个少年人,不过是动了情,又有什么过错呢?”蒙浅雪心里始终发堵。
      萧平章突然有了些笑意,“我想起了一事,先前宗老前辈那边传了信,说是顾少侠叨扰了我们许久,他要亲自来拜会。臭小子要是运气好,也许能一次解决这个问题。”
      “什么?!”蒙浅雪惊讶后又伸手打了萧平章一下,“有你这么做兄长的吗平旌回来就要面对这般严重的事情,你还笑得出来。”
      “那能怎么办?”萧平章笑着问他,“我娶你还得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明媒正聘呢,他直接就把人家继承宗门的少主给拐走了,合该是得给个解释的,我倒是觉得,这次若能同时面对父王和宗老前辈,这件事不见得会那么难。”
      蒙浅雪垂眸想了许久,忽的眸色一动,“我大约是明白了。”
      “夫人聪慧,”萧平章笑着看她,“就看他们能不能把握住了。”

      萧平旌谢绝了高染想传太医院院首来为他二人诊治的事,虽说彼此心里都再明白不过,形式还是走的分毫不差,理由用的便是不知原因,但内力已然恢复。
      在东宫住了两日高染都没有来叫顾南衣去见太后,萧平旌一时有些不懂他的心思了,反倒是顾南衣,在第一晚久等不来后便显得不那么在意了,虽说在意不在意他面上从来不显,但萧平旌还是能感觉到。
      “快要到年节了?”
      萧平旌剥了个橘子给他,“不过一月了,怎么了?”
      顾南衣随意塞了几瓣,“京城,应该下雪了。”
      往年到这个时候京城已然是满目银装了,萧平旌跟着点头,“差不多该是大雪了,你……”
      萧平旌忽的有些懊恼,顾南衣从来少有关心这些事情的时候,如今身在邺都又快逢年节,肯定是缘由的。
      他放下手中正在剥的胡桃,往顾南衣身边凑了几分,握住他的手,“可是想回去了?”
      “这个月,”顾南衣垂着眉目,“血浮屠要总汇事务,师父一个人,会很忙。”
      萧平旌瞧了一圈四周,宫人都在殿外的苑子里,这才伸手将人圈进自己怀里,“那往年都是你帮着宗老前辈处理吗?”
      顾南衣靠着他抿了抿唇,“往年是我,师父偶尔为之。”
      “那处理的都是些什么事?”萧平旌想了想又添了句,“可以说吗?”
      “每年,各地堂主禀报事务,得失收授,人员增减,情报脉络,”顾南衣仔细想了想,“再依功过,进行奖惩。”
      萧平旌让他靠着自己,环着人继续剥胡桃,“那奖惩都由你决定吗?”
      “嗯,”顾南衣不假思索,“师父说,我既是少宗主,那我怎么说,他们就得怎么做。”
      萧平旌瞧着他有趣,“那宗老前辈可有说过你做错的地方?”
      顾南衣吃了整个胡桃才开口,“有,两个堂主内讧,致使任务失败,我免了他们堂主之位,罚在黑牢思过一月。师父说不对,有些事,只需要敲打,不能太过认真,可是我不明白,明明规矩便是如此,为何不按规矩行事。”
      “那宗老前辈又是如何做的?”
      “关了一个月放出来,”顾南衣摇摇头,“过了半月,师父让我下令说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代替,先让他们继续任堂主,有了合适的人就不用他们了。”
      萧平旌笑了笑,暗想宗老前辈手段高明,既让人觉得顾南衣做的了血浮屠的主,又给了那两人一次机会,没有真正寒了下属的心,这合适的人除非死了,否则是找不到的。
      “宗老前辈是一心想让你接任宗主的位置了吧?”萧平旌笑着打趣,这早早的都让学着处理事务了。
      顾南衣认真的摇头,“师父说,等我成家了,才都交给我。”
      “……成……成家?”萧平旌险些咬了舌头,“南衣,你老实告诉我,除了小时候我们那件事之外,你不会还有什么不明不白的婚约吧?!”
      “婚约?”
      萧平旌瞪大眼,“对啊。”
      顾南衣继续摇头,“没有,师父说,缘分,得靠自己。”
      “那就好,”萧平旌松了口气,“宗老前辈高见,是这个道理。”
      顾南衣今日有些没精神,偏头错开了他送到嘴边的胡桃,“我想回京城了,想见师父,想吃,胡桃酥。”
      “可是想吃大嫂做的胡桃酥?”萧平旌凑到他耳边问。
      这些小动作向来都意味着萧平旌起了别的心思,顾南衣一时有些耳热,“嗯。”
      萧平旌笑着靠近那莹白如玉的耳垂,“胡桃酥你一时半会是吃不到了,今日可就比不得我有口福了。”
      顾南衣一向说不过他,更何况是在这种暧昧渐深的关节,“正……正经些。”
      “哪里不正经,”萧平旌惯会对着他耍赖,“平白调戏姑娘才叫不正经,我亲自己心上人哪里不正经,啊?”萧平旌挠他手心,“你倒是说说,哪里不正经了。”
      顾南衣有些受不得这些痒,忍不住笑意的往旁边躲,“花言巧语,是你一贯的伎俩。”
      “哎,”萧平旌故作叹气,“原来在南衣眼里,我就不是个好人。”
      即使知道这人向来是这么个赖的,顾南衣也还是忍不住辩驳,“不是……”
      殿门忽的被守在外面的宫人推开,一名宫婢小步进来回禀,“两位公子,太后娘娘宫中的允守公公在外面请见顾公子。”
      两人对视了一眼,萧平旌正了正在开门瞬间移回来的姿势,“请公公进来。”
      宫婢退到一边,门外自有人传他,果然一口茶还未咽下,就见一个身形较小的太监弯着腰进来行了一礼,“奴婢万宁宫允守,请公子们安。”
      这人也没有过多废话,“奴婢奉太后懿旨,请顾公子过万宁宫一坐呢。”
      那太监在外面等着,萧平旌不甚情愿的给人理了理衣裳,“太后只叫了你,我便不能陪你了,你自己要多加注意。”
      顾南衣看不出神色有什么波动,只是伸手抓着他的衣袖,“知道,回来要吃胡桃。”
      “好,”萧平旌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心,“给你剥着,八个。”
      顾南衣利落的转身走到门口又停住,回头看了一眼萧平旌,竟是难得有了些笑意,“有的人,也没口福。”
      像是知道萧平旌会追过来,顾南衣说完便急急的出去了,留了萧平旌在殿门外咬牙切齿的似笑非笑。
      等着吧,该有口福的,总是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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