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凶》CarollSU

5、Chapter5

　　“重要的不是对手是谁，而是你是什么感觉。”虚幻中的，看不清脸庞的青年的声音。

　　“我……我觉得对方是中尉级别的军官，他带领的作战小组我根本不可能超越。”

　　“你是能力不足，还是毫无兴趣。”青年越发靠近自己，深邃的眼眸里蕴含着一丝严肃之意，“请正面回答。”

　　“报告，可能……”

　　“没有可能。”青年中断了话语，又逐渐背过身子，“没有理由，因为你是我负责的士兵，所以你一定会赢得胜利，只要你想要。”

　　“能告诉我为什么没有斗志吗？”

　　“因为……因为我的作战方案无法达成，这样就没有胜算。”万则的语气转为无奈，对手的作战手法他曾在几个月前见识过，为了不打击自己小组的信心，他并没有将其详细内容描述，但自己面前已经清晰地摆着一个事实，那就是这样的作战方法以他们现在的能力是无解的。

　　“队友也不支持我使用我的作战方案，因为我很难布置微调，何况这种方案也是从没见过的……韩长官，如果是您，您会怎么做呢？”万则突然脑筋一转，将问题抛给了对面的青年。

　　空旷的练习室，却好似穿插着紧张的无形之弦。

　　“相信自己，”青年顿了顿，“未必是相信自己的微调水平，而是相信自己的第一判断。万则，我不是你，但以我对自己的了解程度，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最终的结果一定只有一个，”

　　“我会位于那个所谓的中尉头衔之上。”

　　.
　　“可恶……”万则从床上爬起，脑袋还是昏昏涨涨的，明摆着没有睡好。来到猎云已经将近一个星期，他身体基本的机能早已修复完善，自如地说话也毫无问题了。可是不知怎的，近来的梦境总让人无法安心，他很清楚，自己曾经被清除过关于某个人的记忆，不过这其实不算什么稀奇事，中区有这种癖好或是需求的军官也不止一个，本以为只是再正常不过的流程，但不停重复的梦境总在叫嚣以及彰显着那个人在自己记忆地位的不同之处，并且似乎自己快要接近这实则站在万则角度并不感兴趣的真相了。

　　总觉着不对劲。

　　.
　　“陈先生，我还是不懂你在表达什么，我只是一个商人，听说猎云的货物储备丰富想来抢占先机罢了。”商人微微扶额，一副无辜之态。

　　“不好意思啊韩先生，其实如果是以前的话，无论如何我也没兴趣计较的，只是最近猎云缠上了点麻烦，让我急得很呐，而先生握茶的手势，给了我一线希望。”

　　“怎么说？”

　　“虽然齐云区很少见啦，但是我有幸从小随家父在南部其他地区征战，这种手势是最难改变的。”

　　商人听闻此言，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眼神转移到自己端茶的手上。

　　“从刚开始看见先生，我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在确定自己的熟悉感的来源方向后，我就使了一点家父曾经教我的小技巧，来测测先生，结果令我非常意外啊。”

　　商人换了个坐姿。陈时的话语面上听起来依旧是温和的调调，却暗藏着巨大的信息量。他单手作托腮状，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紧张之情。

　　“陈先生这么说，我倒觉着越听越不像是见多识广的猜测了。”

　　“更像是同类的直觉啊。”

　　“猎人先生。”

　　.
　　“雨结，我们的买家已经在招待处等候了，你们确定好货物的分类和数量就可以过来一起喝茶。“陈时说。

　　“好的！我们这里也差不多啦！“雨结回应，说罢带着万则和孙翰程等人就向招待处走去。虽然万则向雨结表示出了自己不介意在地下室呆着，但还是被雨结以”一家人做大买卖的时候当然得在一起”这种奇奇怪怪的言论给堵了回去。

　　招待处其实并不远，几乎是走几步路就可以到达的大厅。万则看到那里有两个人已经落座，一个是陈时没错，还有一个应该就是所谓的买家，韩明贺先生了。

　　分别在次席坐下后，雨结的话就多了起来，不得不承认这姑娘的确有做传销员的能力，普通的材料货物能被他夸出花来，如果是外行人一定能被她错综复杂的专业名词给整懵了。不出万则所料，只是这位买家还要夸张，几乎是雨结说什么就赞成什么的程度，他抬头瞥了韩明贺一眼，眉宇间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情，相反不停地点头并附上夸赞。简直是让人无法理解的耐心程度了。万则正在心里吐槽着，韩明贺却似乎注意到了他刚刚的小动作，便自如地接上话茬：“雨结姑娘说得既专业又通俗易懂，着实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想，是否可以顺便了解一下旁边的朋友有没有什么想要介绍的?”

　　真想怀疑一下这家伙有没有所谓的读心术。

　　这话听起来合理又不失风度，如果是旁人看来，一定会觉得这是为了照顾其他成员不让其尴尬的善意之举。雨结听闻反应很快地说道：“不好意思啊韩先生，我们贝刃语言有点障碍，大概是开不了口了，不过我可以帮他传达他的想法啊，贝刃，你有什么要说的吗？”雨结转头问。

　　万则摇了摇头，头似乎垂得更低了些。

　　难以理解，自己现在的精神处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这种状态他甚至无法用在军区的任何一种罗列情况去解释，那是一种兴奋的，跳动的，甚至带点怒火的隐在内部的冲动感。搞得他有点坐立不安了。雨结看他摇头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给韩明贺道了个歉后，转了个话题提出可以一起去看看货物。

　　“啊，这事陈先生给我安排在下午了。”韩明贺看了看陈时已经空了一段时间的座位，“莫利区离这里比较远，陈先生告诉我他给我提供了客房，我可以趁这段时间去熟悉一下位置吗？”

　　韩明贺的话语中带着礼貌和微微的求助之意，配上他温柔含笑的双眼，可以说现在无论对面站着是谁，都很难拒绝这样的请求。

　　“当然可以！”雨结赶忙答应，“我这就带你去。”

　　“姑娘你已经忙活了这么久了，这件事再麻烦你就太过意不去了，不如让你身旁的贝刃朋友陪我去。”韩明贺慢慢走近，眼神聚焦在万则的方向，“可以吗？”

　　万则抬眼，似乎意识到了最后一句是对他个人提出的请求，尽管现在精神处纷乱不安，不过再怎么说也没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万则这么想着，点了点头。

　　.
　　是水滴的响声。

　　看来猎云真的得抽空修缮一下内部装修了，万则想。

　　客房位置就在前方，一路上两人无话，不过确实也没什么人会愿意对一个哑巴絮絮叨叨的。没走几步就已经到了房门前，万则抽出了这一客房的钥匙将门打开，然后把钥匙递交到韩明贺手中。

　　韩明贺的掌心微凉，脖颈处似乎有一道浅浅的，若隐若现的疤痕。

　　万则以前用眼睛观察惯了，总是习惯于注意到一些细节，但他现在没空去做什么分析，不仅仅是因为精神处的纷乱。

　　总觉得这家伙，离自己太近了。

　　真是难以捉摸的奇怪想法，说出来都会引人发笑。韩明贺接过钥匙后并没有马上向门内走去，他一边将手搭在门把上，一边朝万则露出笑意，说：“进来坐坐？”

　　万则摇了摇头，老实说他并没有什么兴趣跟不熟悉的有钱人呆着，即使长得好看也构不成对他的诱惑。

　　“好吧。”韩明贺很快地妥协了，似乎是认识到跟哑巴共处一室确实没什么有趣的。

　　交流也就止步于此了。听罢万则转身想要离去。

　　“贝刃。”

　　是韩明贺的声音，夹杂着几缕捉摸不透的情绪，但不知怎的，总觉得这神秘中带着锋芒的声音，对于他而言合适而又熟悉。

　　“刀离自己这么远，可是会被败狗袭击的。”

　　就在那一瞬间，精神处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更加肆意地涌了上来，只是万则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韩明贺的关门声就这样率先堵住了一切疑问。

　　.
　　“今天的工作做得非常好，雨结。”陈时笑着夸道。

　　“啊，主要还是靠陈先生前面的交流哈哈哈哈，其实我觉得我说得太拖沓了，还好韩先生并没有嫌弃我啦。”

　　陈时拍拍雨结的肩，“怎么会嫌弃呢，我们雨结这么可爱，爱都来不及。”

　　“好啦陈先生，别这么说，怪肉麻的。”雨结微微眯起眼，一副受不了你的样子。

　　“我以为现在小姑娘都喜欢这样被夸的。”陈时尴尬地笑笑。

　　“那我去打扫房间了。”

　　雨结说罢走进了靠自己最近的万则的房间。和孙翰程那些人花里胡哨的布置不同，万则从住进来的第一天到现在，房间里还是那样空荡荡的，看起来毫无情调。不过雨结却觉得这是整洁的象征，唯一不足的是柜子上一些杂乱的纸张，而这些似乎昨天还不存在于这个位置。

　　雨结出于清扫目的把这些纸张取下，本想丢入簸箕，却发现上面有些字迹。这潇洒利落的字体和第一天见到贝刃朋友的字体别无二致。果不其然，第一张上是贝壳的贝字，第二张上则是刀刃的刃。下面还叠着一张纸，不知是不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这张纸略显破损，还有折皱的痕迹。

　　雨结并不是很懂这是什么意思，不过第三张纸上确实也存在一个不太清晰的字迹。

　　是规则的则。

　　雨结还在愣神，耳畔传来陈时的邀请:

　　“韩先生说自己已经大致了解货物的方位，就不用我跟去了，下午的时间有兴趣去桃园散散步吗？”

　　.
　　略显废弃的储物室和开锁的声响。

　　青年的脚步声。

　　货物被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角，是雨结排布的杰作。青年笑了笑，似乎对这种不合画风的精心布置感到十分有趣。

　　耳边有机械发出的建筑声响，预示着这片看似废弃的储物室也将拥有崭新的生命，青年回想了下今早口头的一场平平淡淡的交易，还有单纯少女无意间透露出的忧伤和嘲弄。

　　以及哑巴那将畏畏缩缩和孤高冷傲两个矛盾体揉碎混杂的眼神。

　　事实上，风声比他想象得要急促一些，在青年敏锐的听觉里，显示着其他生物的靠近。

　　一秒。

　　刀刃直逼他的脖颈!那是毫无犹豫的迅猛之势，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向他发动进攻，眼看就要人头落地，青年却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眸色在一瞬间改变，精准无误的挥刀角度就这样随意地偏离开来。

　　挥刀者无意识地轻哼一声，然后在距离他两米远的位置站住。

　　抬起头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庞。

　　“把现在的时间算进去，我们刚好两个小时没见面，怎么，因为拒绝了我的邀请现在很后悔吗，小哑巴？”韩明贺挂起如上午一般的标准微笑，戏谑道。

　　“没兴趣跟你废话。”万则的眼神虽然还是懒洋洋的，下一秒却又架起凌厉的攻势冲来！

　　万则打架从来没什么章法，有时候说着话就进行攻击也是常有的事。韩明贺却似乎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甚至像是早有准备，一下子灵活地闪避开了这明明已经超出人类正常速度的攻击。他左手持平右手向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我想我们应该谈谈，而不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架。”

　　“边打边说，你不是想来杀我吗，我可是给了你足够的机会。”

　　万则手中的刀突然下坠，这是在任何人看来都无法理解的放弃武器的做法，而在这空隙之间，储物间隔层上的巨大物件却迅猛地向韩明贺砸去！

　　这一击似乎出奇地顺利，物件没有受到任何阻挡，狠狠地砸在右边的墙面上，如果不出意外，人顶多也只剩一口气了。

　　万则却没有丝毫松懈，预判的图像清晰地在脑中显示着韩明贺的方向，万则毫不犹豫地转头捡起长刀刺去！

　　预判的卡点非常精准，可是和第一次如出一辙的集型微调在不大的空间里简直是无解的招数。不得不承认，和顶级集型杀手在有限的区域里对战劣势真是太大了，万则立马收手想要改变方向，韩明贺却在这一刻用束缚术让他的双手动弹不得。

　　“我该说什么才好呢，但是我真的是来聊天的，万则。”韩明贺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我也不是什么中区杀手，你真是太喜欢给我戴高帽子了。”

　　“你的脖颈已经暴露出你至少是从丧尸堆里爬出来的战士的身份了，能力者先生。”万则一解开束缚术，韩明贺像踩点一般直接上手擒拿，简直跟狗皮膏药一样。万则没法子只好冷眼嘲讽。

　　“你这猜得倒是不错，不过对象不太对，事实上到如今为止从来没有丧尸能接近我的脖颈，要说真的能让它留下伤疤的人……”

　　“万则，你是唯一一个。”

　　.
　　两年前。

　　一整片废墟都已经是青年的场控范围，青年的双眼猩红，重力场的压迫让对手无法起身，他的刀架在对手的脖颈，似乎下一秒就要斩下，却又被一种无形之力阻碍着。

　　“你真以为我斩不下去？我需要的是一个解释！”

　　对手的嘴角扯出一丝惨淡的笑意，双手不易察觉地拨动着，“那就试试好了，能不能靠自己的能力来得到。”

　　“我虽然不完全相信你的说法，但我也不认为你是背叛者。即便我对你的信任达到这种程度，你也更愿意将我一刀切地剥夺你的过往？”

　　对手叹了口气，说：“是的。”

　　就在那一瞬间，巨大的冰晶之物像重新得到了生命一般横穿到青年的背部！

　　而青年也意识到自己的记忆碎片正在以比之前快几倍的速度疯狂流失，这样的强横的剥夺方法是无法拒绝的手段。

　　可惜已经没有退路了，手指摩挲着刀柄，凭着最原始的本能向下推进。

　　“万则，我是谁？你在斩谁？”鲜血从对手的脖颈处溢出。

　　刀落。

　　“这是我最后的私心。”对手似乎并没有感受到身体的痛楚，此时此刻，他的瞳色和万则一样是猩红的血色。

　　眼神交互的时候，就仿佛魔鬼在进行交易一般。

　　“无论如何，一旦意识被夺去，一旦对中区失去信心，请必定前来江淮之地。”

　　“拜托了。”

　　.
　　空旷的储物室，男人在自己的背后缚住自己的手腕，同时进行精神连接，不停地在给自己的精神处传导着什么。两人的距离很近，在潮湿的空气中，万则甚至可以听到对方沉重的鼻息。

　　看来同时进行这两件事不是一件容易的活。

　　当年的清理似乎太过强烈和蛮横，男人似乎很难找到一个真正的突破口，过了一会，略显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虽然很莫名其妙，但可以配合我的思维诱导么。”

　　说罢他放下双手，自然地垂在万则的肩膀上，头微微抬起，配合无奈的表情，一副随你做决定的样子。

　　万则的头微微低着，嘴角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好啊。”

　　“韩苏淮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