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凶》CarollSU

6、Chapter6

　　“四五年前的中区军部，和现在的体制有很大的差别。虽然说人们的憧憬程度还是一如既往吧，但是说实在的，我还真的挺怀念怀桑河畔的黄昏，和当年河岸的那群人，可惜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但人总要向前看的。”

　　.
　　那是一个蝉鸣不绝的盛夏的午间，军区充满了湿热的气氛。年轻的士兵们大都已经完成了当天的任务，整个建筑周围却毫无轻快松懈之意。当然，原因很简单，期末的结业测试快到了，而中区把学术水平和体能训练放在同样的位置上，让人的肩头实在喘不过气来。

　　有关考试方面，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管是哪种训练，真正的考核项目只有一个，那就是精神力，不然这浩如烟海的背诵量，还是在不久前才布置下来，普通人看了估计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怜的是，军区的能力士兵们也是这个心理状态。

　　大家训练的时间还不算长，对精神力这个概念还很模糊，更不要说去使用它组织它，可那些考官们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这一点。在前期并没有系统学过这些知识的前提下，看着堆起来快有自己身高的背诵任务，谁都得望而却步。

　　“我的天呐，我要崩溃了！我到现在才看了三本！该死，这破玩意到底怎么用啊？我已经用尽全力在许愿了，怎么还是一丁点儿都记不住！”练习室里传来士兵的哀嚎。

　　“你那还算好的！三本？我他妈一本都搞不出来！这名词怎么这么长这么绕口啊，救命，明天我交白卷得了！”

　　“你们小点声！要抱怨出去抱怨，别打扰我看书。”一位戴眼镜的女孩说道，她的身旁已经堆了五本以上的书，看起来战况相对不错，但面上还是显得紧张极了。

　　训练室的气氛绝对不算友好。

　　“你们都别说了，看看真正厉害的人吧。”一位士兵故作神秘地说，“反正一时半会也背不出来。慢点慢点，别挤着我!你们看对面窗子里那个趴着的，他是学术成绩第一名进来的，听我对面的朋友说，这位神人早上听说了考试范围之后，花了半小时把这么多书一页页翻了一遍，然后倒头就睡，你看，还没醒呢。”

　　“哇靠，这也太夸张了吧？人家花了半小时就把这些内容全记住了？”

　　“别听他瞎说，万一是觉得书太多，直接放弃了呢？”一位士兵急着发表自己的观点，又向别的角落里睡觉的士兵怒了努嘴，“又不是没有。”

　　“我跟你说，那哥真不一样，听说语言考试的时候还直接嘲讽了考官……”

　　“妈呀，他莫不是家里有什么关系吧？”

　　“别这么说啊，我还是想公平考试……”一位女生撅着嘴，表情看起来快要哭了一般，“我不想离开中区啊……”

　　“就你话多，谁，谁想离开啊……”

　　这悲观的语气一出，加上本就不可能的任务，丧气情绪就像病毒一样蔓延起来。按中区规定，考核不通过就会被直接遣返派往到地方上去，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商量余地的。这些士兵们欢庆自己加入中区还没多久，谁也不想一脚被踹出大门。

　　这种情绪持续了一会儿，直到过道上的一阵风分散了注意力。

　　其实不是风，如果要用流行的说法，那应该是走路带风。在这个社会上，有些人，天生就是人们关注和议论的焦点，比如实力和美貌并存的，女士兵。

　　池媛从进入军区开始，所到之处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她的议论，一方面她在训练中展现出来的实力实在强劲，即使是男士兵，也鲜少有她的对手，更加难得的是，她曾在一次训练之中让教官直呼天才，这样直白的夸赞简直可以载入新兵历史。当然还有一方面，也就是她的容貌条件，不夸张地说，实在是过于优秀了。

　　无论是五官的组成还是身周的气质，都可以用“近乎完美”来形容。这世上，谁不会关注，或是喜欢美好的事物呢？于是还没在军区生活多久，池媛已经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追求者。

　　而面对这些东西，池媛的应对都是毫不在乎，这求而不得的感觉更让人觉得神秘和向往。

　　池媛平时休息时并不喜欢随意走动，大都是找个角落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情，身边的朋友也都是固定那几个，但是看起来关系也不算特别密切。话说回来，此时此刻，这位“冷面女神”正在过道上走动，这反常的举动引起了大部分人的注意，众人虽然没有直白地对女神行注目礼，不过大都在暗暗关注着，直到她径直走进了109的大门——这并不属于她的休息室。

　　这个练习室在人流量最大的休息室对面，相比较而言规模较小，人也是三三两两的。池媛无视了前面的人群，直接走向了窗边的位置。

　　那个位置上只有两个男生，一个站着一个趴着，可以看出来关系还不错。

　　烈日当空，陈航其在窗边慢慢悠悠地背诵着，他总结了一套碎片化记忆法，并通过他毫不靠谱的计算公式推出这套方法可以让他的考试成绩勉强过关。而在他的身旁是沉浸在美梦中有一段时辰的万则。

　　当这个美丽的身影越来越近的时候，陈航其以为自己眼睛出了毛病。那传说中的“完美新兵”不偏不倚地走向他们的位置，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完美新兵已经把书敲在了万则的桌上。

　　这声音不算震耳欲聋，不过足够把万则从梦境中捞出来。

　　万则睡眼惺忪，正想埋怨一句他的美梦打扰者，清脆的女声比他的动作快一步。

　　“打扰了，可以请教记忆的方法么。”

　　“？这声音是……”

　　万则揉了揉眼睛，女孩清晰的俊秀脸庞就展现在他的面前。身后是陈航其疯狂的眼神暗示。

　　事实上，哪止陈航其一人，半数的新兵们都在关注着这不起眼的一角！

　　“我靠，那个新兵是踩了什么狗屎运，女神居然跟他搭话？“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平。

　　“不跟他搭话，难道跟你？”

　　“这不就是刚刚那个据说很厉害的哥们？“

　　“怎么啦，这有什么用？不就是爱装逼吗，真是的，小心聊爆了……”

　　“你们说什么啊，我看那个弟弟也很不错呢，是我喜欢的那款……”

　　这些议论声，万则多多少少能听到一些，他很快地反应过来了自己此时的情况。看着眼前面无表情却实际在求助于人的池媛，揉了揉因趴着睡觉略微感到酥麻的手指，然后另一只手作托腮状，一副思索的模样。

　　“啊，这倒是没问题，不过……”

　　“有什么问题可以直说。“

　　“那我说了啊，其实我有点担心，因为我觉得你不一定能听懂，而且你刚刚询问的方式不太礼貌。”万则说着冲池媛友好地笑了笑。

　　他的声音不算大，不过刚刚因为池媛的缘故，室内安静了不少，于是很多旁听者都听到了万则这清晰的咬字。

　　顿时，看戏的家伙们内心像炸开了锅。

　　开玩笑呢吧。

　　这这这，简直是智商与人品的双重打击！还面对的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完美女神！这哥们是刚睡醒脑子还没醒过来吗？有多少人想为池媛献殷勤还没这机会，你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居然还给我计较礼貌？

　　这算事吗？这能是个事吗？

　　众人简直无语透了。

　　池媛好像也没料到万则的反应，事实上，在她之前的十几年时光中，似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明确的反对意见。

　　但她的大脑只是当机了一瞬，在明白了万则的意思之后，便毫无负担地鞠了一躬。

　　“抱歉，刚刚打扰你是我的不对，所以可以请你帮助我，告诉我你的记忆方法吗，我觉得我应该不会有理解方面的问题。”

　　这下，连懒得看热闹的新兵们也呆住了。

　　刚刚的瞬间发生的太不可思议，以至于大家都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吐槽起。

　　不过那时万则听不到大家的心声，听完这话，便爽快地说：“那好，但我只讲一遍。”

　　“没问题。”

　　万则拉开座位站了起来，顺手捡了本地上的书，然后将其翻开。

　　“问个问题，你在考场上得不出答案，是因为没记住还是想不起来？”

　　池媛并没有过多思索，何况这个理论之前也不是没有接触过。

　　“是因为想不起来，但为了能够迅速回忆起来，所以会靠精神力来加深记忆。”

　　“没错，你认为这个方法怎么样？”

　　池媛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学习过程，额头微皱。

　　“效率很低。”

　　万则咧了下嘴，这答案似乎并不出乎他的意料，“既然如此，那就说明，你这个方向就是错误的。军区给我们的任务，并不是要存心折磨我们，恰恰相反，目的就在于让我们摸索出精神力的真正使用办法。”

　　万则顿了顿。

　　“通过加深记忆来促进回忆，这确实没什么错误，但免不了绕一个弯，我认为，最大化地运用精神力的方法，是直接去寻找记忆的存在，而将记忆聚拢和编排，才是运用精神力短时间记忆的重头任务。”

　　“聚拢和编排？”

　　“我们来打个比方，如果你刚刚遇见一个人，你对他的所有印象就已经留存在你的精神处了，此时你是记得他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人很高’这个印象向你的手臂流动了。”万则在池媛身周走了几步，然后靠在桌子上，漫不经心的眼神聚光在潦草的角落。

　　“而‘这个人眼睛很小’这个印象却到了肚子上去，以此类推，各种印象全都跑到了不同的位置，这样你再去回想之前碰到了什么人的时候，你几乎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每一条关于他的记忆都距离太大，而记忆太小，搜寻起来简直难于上天。”

　　“到最后，甚至你都不记得你遇见过这个人，因为连这个最大的记忆碎片都跑到手指上去了。”

　　“于是，你将这个人，彻底地忘记了。”

　　.
　　偌大的储物室，水滴声照旧，门口发出了不易察觉的轻响。

　　刚刚被曾经的战友赋予了本名的韩苏淮先生现在身心都有些疲惫，他依着身体本能靠向背后的墙壁，然后说：“名字想起来了？还记得什么吗？”

　　万则思考了一下，回答：“还有一些零碎的小事，不过有点不清晰。”

　　“这样。”韩苏淮把地上的刀刃捡起，心怀芥蒂地扬手扔远，“已经比我预期得好一些了，剩下的以后再说吧。”

　　“嗯。”万则答应，“不过你刚刚精神比较集中可能没注意，你现在仔细听一下周围。”

　　嘀。

　　“你想表达什么。”韩苏淮似乎觉出了一丝微妙的不对劲。

　　“韩苏淮，你不觉得……”

　　“水滴声越来越频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