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凶》CarollSU

4、Chapter4

　　迷茫，困惑，不知所措。

　　一系列的错综复杂的情绪围绕着少年。

　　这曾经是家门前最平凡不过的一条马路，少年五岁起就可以独自穿梭自如，人来人往的闲碎之语与他无关，汽车的鸣笛声更是最弱的阻碍武器。

　　他的世界是一片寂静的海，他沉溺于其中，自得其乐，从不曾对外面的世界有过一丝一毫的兴趣。

　　可是海里终是掀起波澜，随后将他原本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少年微微佝偻着背，十几年来他从未像此时这样狼狈过，掌心不断渗出汗液，即使强迫自己抬起头，眼神也无法聚焦。他就这样驻足于人流之中止步不前，人来人往，有时会有人因为他奇怪的举动瞟上一眼，不过也只是这样就匆匆走过。这样的情况持续地越久，越使人产生一种完全背离人潮的感觉。这种感觉令少年浑身发抖。

　　“啊…….”

　　太吵了，这个世界。

　　五年前。

　　这是一个多月的奋战以来最后一场结业考试，也是最关键，最能决定分配与去留的等级考试。不大的考场内，唯有奋笔疾书的沙沙声，和监考官的脚步。

　　而这一切都跟万则无关。

　　原因很简单，他的精神力在前天觉醒了。

　　像宋文琦这样的在高一就觉醒精神力的家伙，不管放在哪里都是爆炸式的新闻，而万则这样的情况，相比之下也可以算是掀起一阵校方的器重与学生的羡慕风潮了。在全世界学府都在不遗余力地培养精神力学生的情况下，真正能够通过教育觉醒精神力的概率依然是千万分之一。而启中只是环镇再普通不过的一所学校，曾经几年都难求一位能力者。万万没想到，在这届37期学生中居然接连收到如此喜讯，全校上下尤其是校方简直是喜不自胜。

　　虽然自此之后很多人都上门求教经验，但万则真是想摆谱也难。因为整个过程就是他莫名其妙地陷入的幻觉中，跟奇奇怪怪的少女对话，然后听力惨遭恢复的无解的故事。

　　整个高中生活他从没有认真训练过精神力，学科成绩虽然优秀，但在老师眼中完全属于“即使聪明异常但的确完全没有努力”的典型。这也源于他本身的性格。万则对于晋升没有丝毫向往，最大的愿望便是毕业之后随便找个自由度高的工作随意而潦草地过日子。对他而言，平凡而重复的生活不会让他枯燥至极以至于无法忍耐，相反，只会给他无限的悠闲与自在。所以他才敢在重要的语言考试中大胆地嘲讽考官，并且毫无精神压力。

　　可是这猝不及防的人生插曲，让这场本是万则主观认为的无用考试真正的变成了废物流程。

　　可以说，就好像普通人一下子得到了通往人生巅峰的船票。毕竟直接晋升中区这种事情，是多少人怎么也捡不来的好运气。可是偏偏让万则这个毫无人生目标的家伙得到了，并且毫不领情。事实上，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无比烦躁。

　　连试卷的轻响都让他错乱异常，于是蒙头睡的计划直接作罢。

　　又是十五分钟。

　　万则可以保证，这个煎熬程度仅此于刚刚恢复时的马路上经历的那段过程。

　　三十分钟。

　　万则开始在自己的姓名贴上写写画画，仿佛这样可以驱走他内心的阴霾。

　　三十五分钟。

　　虽然行为愚蠢，但似乎有点效果，自己笔下的一只兔子开始成型了。

　　四十分钟。

　　大功告成。随即在兔子底下的留白部分，一滴墨水突然沾染上去，正当万则还没搞清漏墨的源头，墨水已经开始飞速扩散，逐渐形成清晰的字迹。

　　“好好考试。”

　　“？？？”

　　这可以算是万则此前人生中最大的一次离奇事件了，普通的墨水竟然主动向他交流，这让他顿觉万千世界无奇不有，没有经过思索，万则便在下方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墨水又舞动起来。

　　“我是监考。”

　　万则差点没爆粗口，奇怪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万则正想继续询问墨水监考这种水准在中区是否已经被推广开来一系列问题。脑中突然晃过一些可能，立即飞快地写道：

　　“这就是所谓的精神力？”

　　“聪明。”纸上浮现出来字迹，“不过只是最简单的部分。”

　　万则那张可怜的姓名贴本来只有一小部分留白，现在已经被字迹涂满，加上他根本无所谓排版整洁一系列问题，洁白的纸上被他龙飞凤舞的叠加字弄得黑糊糊一片。正烦恼怎么继续追问，在那最后的回应出来不到三秒里，突如其来的，那一团黑迹完全消失不见，唯留下万则姓名的打印字迹，整洁而清晰。

　　这一过程太过迅速，万则只剩目瞪口呆的份。

　　“这也太酷了吧？”万则在毫无笔触痕迹的白纸上写道，“你是哪位？”

　　“最吸睛的那位。”

　　万则也懒得吐槽这个自称监考的墨水先生的自大了，只是马上抬起头将考场内的三位监考一一扫过，第一位是大腹便便的矮个子，第二位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书生气十足。

　　第三位。

　　如果不是像万则这样悠闲地抬头将整个考场扫视，的确很难注意到还有一位监考，因为他并不像其他两位不停地在班中巡视，而是悠闲地靠在一角的窗边，整个舒展的体态可以判断他已经维持了这个姿势很久。

　　其他两个监考根本没有去向他提出意见，也可以猜测他根本就不需要动身，或者这位监考的职位在其余二位的管辖范围外。

　　他看起来有185的个子，棱角分明的轮廓和锋利的眼尾给他一种与生俱来的硬朗感，但鼻子却没有配合此类五官形式使他整个人向精明方向靠拢，反而是恰到好处的圆润又减弱了他的压迫之态，使其显得温柔而睿智。这位监考身着墨绿色的风衣，内衬卡其色衬衫，整个人显得高挑而不羸弱，即使是慵懒地靠在边角的窗前，也绝不懒散无力，倒是散发出独特的气场。

　　如果墨水先生就是这位考官，那万则可以考虑原谅他的大言不惭，令人无可挑剔的五官和气质，倒是真的吸睛。只可惜今天的考试对于其他考生来说过于关键，也就没有人像万则这样特意去关注他了。

　　即使万则的眼神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会，那位监考也没有偏向这边，或者说自始至终，那位监考都没有看向他的座位。

　　而墨水先生开的这场玩笑，也在万则的注视中悄悄停笔了。

　　东部。

　　一条名为余裳的大江将此地劈开，水里气势汹汹的波涛完全不符那婉约之名。不同于世界其他的三部分那繁琐的区域和镇制，中区和外围的冲突之势被这带着怒意的一线天从里到外地冲散，竟意外地达成了明晰而又平和的局面。

　　余东裳西。

　　军部。

　　“快快快！把那费事的玩意都给我砍了！还有这边!你们这些猪头一早上都在忙活些什么，这么明显的糖纸看不见吗？!该死，怎么还有人他妈在军区吃糖！这小子最好长点心眼别被我逮到，不然脊梁骨都给他敲断！”

　　“这边的灰尘！你们是没长眼吗？!长官要的是绝对的干净！绝对！”

　　整个余东的军区今天都不怎么安静。

　　用鸡飞狗跳来形容也不为过。

　　士兵们今天连晨跑也取消了，几乎是一睁眼就被赶着起床做苦力，一个个心里叫苦连天却不敢说出口，只得锁紧眉头干活。

　　小组长耀武扬威了一阵，又赶紧对身后的士官陪起笑脸，说道:“长官您看这个样子，怎么样？”

　　被称为长官的头目小幅度点了点头，然后说：“礼堂内部还需要再处理处理，不过整体还算可以了，我回中区后会记住你的名字。”

　　听到这话的组长眼睛像是突然放出了光彩，那架势看起来有说不完的感谢，最后只是蹦出来一句，“那真的是劳烦长官多提点了！”

　　“不必，我本在中区也是叫不出名字的炮灰罢了，别的不说，还是别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哪里哪里，长官说笑了，能进入中区，那是多少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呐！话说……今天咱们的大人物快来了吧？”

　　士官看看这微亮的天色，说：“应该快了吧。”

　　“中区将军级别的长官到来，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布置得好，虽然说有些冒昧，不过长官您是见过大世面的，一定目睹过这些将军的风采吧?”

　　士官咳嗽了声，眼神颇有些黯淡。

　　“这些人物不是混到了一定级别或是有特别的价值大都是见不到的，不过曾经艾瑞亚之战凯旋时期曾在人群中远远望见过。”

　　“怎么？”

　　“那阵势和气场，一搭眼看就不是凡人。”说着士官慢慢悠悠的点上一支烟。

　　“也是，也是，这些将军一定是神明赐予的啊。哎，长官，您看前面是不是有军队。”

　　组长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神经绷紧。

　　“错不了，让士兵们赶紧列队站好吧。”

　　“您这是什么意思？“

　　“旗帜。”

　　“啊？”

　　“看清楚了，这就是日月旗，中区的标志，我们的大人物，来了。”

　　“终于逃离中区那个混蛋窝了啊，唐景，你看到刚刚的余裳江了吗，还真是跟传说中一样有气魄啊。”

　　“宋文琦。”

　　“嗯？”

　　“我建议你还是把那顶路边的便宜帽子摘下来吧，影响中区整体形象。”唐景的眼睛微微下挑，露出无奈的表情。

　　“你这样说话也太伤人了。”宋文琦不满地皱起眉，“入乡随俗懂不懂？你看这帽子的花纹，多有特色！而且刚刚卖帽子的人说，这种花纹的帽子只配高贵的军官戴，会给人带来好运……”

　　身边的年轻兵士刚刚经历过严酷的训练，脸上表情个个岿然不动，但嘴角却控制不住地露出细微笑意。有些兵士在宋文琦身边训练过一段时间，似是已经习惯了自家长官的不正经的腔调，一副又来了的无奈之态。

　　“诶，唐景，你看前面是不是余东军区了。”

　　“是的。”唐景收回表情，“调整队形。”

　　不出意外的，迎接他们的有士兵和大量的围观群众，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惊奇和艳羡，组长表里如一地雀跃激动着，却又不敢接近年轻的将军们。士官的烟早已被他踩在脚下，他站在原地，瞪大着眼睛，脑中一遍遍回放着曾经的画面与过往。

　　那是令人迷醉却遥不可及的绚烂。

　　军区内部。

　　宋文琦还在拨弄着行李，余东的整体建设其实非常落后，这样简陋的接待处在中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在余东却已经是招待的极限。宋文琦看着带有水渍的座椅，虽知一定经过了打扫和处理，还是忍不住拿出抹布有将其擦拭了一遍。

　　“啧，真是做苦力来了，把我们打发来这里，莫尔奈真是个混蛋。”

　　“宋文琦，注意你的言辞。”

　　“好好好，我应该叫总统大人对不对？唐景你还真是在哪都不忘这种莫名其妙的礼仪啊。果不其然是总统的……”

　　唐景淡淡地注视着他，毫无波澜的眼眸中隐含着到此为止的警告。

　　谁知宋文琦的笑容并没有停住，恰恰相反，他迎了上去，身躯毫不犹豫地靠近唐景，一双本就略狭长且上调的双眼显得更加富有挑衅意味。

　　“还是说，你怕隔墙有耳?”

　　说完不等唐景反应，又像是痛快地拍了拍唐景的肩，“放心好了，我骂莫尔奈混蛋一百遍他也只是我口中的混蛋，你还是总统大人身边最受器重和信任的，甚至……”

　　宋文琦的音量变轻，像是在说两个人的悄悄话。

　　“甚至最有资格来监视我的人。”

　　“宋文琦，你的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

　　“别这么说嘛，我们来猜猜，莫尔奈究竟是让你来监视我这个不法分子来了，还是让我这个暴徒把你吞并呢？“

　　“快点快点，诶这货物可真重啊，要不是为了分类放置我是死也不会去搬的，那天可真有你的啊贝刃。“孙翰程一边说一边用手搭住万则的肩膀，这家伙跟雨结一样是个自来熟，自从回程听说组织里新加入了成员，并且一声不吭把所有货物瞬间转移之后，立马对万则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了大程，贝刃身体还没恢复完全，你别动不动就拿你一百八十斤的胳膊往他肩上靠！“

　　“是体重而已嘛，一条手臂哪有这么重，再说都是男人，贝朋友一定不会介意的对吧，哈哈哈哈哈哈。”

　　万则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臂挪了下去。

　　“好了好了，大家别闲聊了，得赶紧抓紧上午的时间分类货物，我们的顾客明天就会到达了。”

　　“明白！”

　　“话说，到底是哪个商人这么财大气粗啊，一下子把货物全都买下了啊，是全部诶。”雨结说。

　　“这你就不懂了吧，在我们这些穷人眼里，这么多货物价值是天文数字，在那些上流社会的人眼里，只是一顿饭钱啦。”

　　孙翰程一边说一边比划，神情向往极了。

　　“这么厉害啊，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话说陈先生，明天那位顾客是哪位上流人士啊。”

　　“这个嘛……”陈时挠挠头，“原谅我见识短浅了，我只知道他是莫利区的，似乎姓韩……哦对了，韩明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