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凶》CarollSU

3、Chapter3

　　“你的意思是说，你可以将我们的所有货物在一瞬间搬运至仓库内？”陈时的面上似乎有几分兴致，笑容中却带着猜疑。

　　“是这样的。”万则继续示意雨结将他的想法传递，“我们环镇是西部向中区输送货物的重要转折地，所以镇上很多人民从小就只针对运输技术进行精神力的训练，而我就是成功达成的工人之一。当然，我也听说，这片区域的流浪者非常多，您的主力军又大多在其他镇进行规划和镇守，剩下的运输货物的兵士应该很难保证货物的完整性吧？如果您信不过我，也大可以派人全方位将我盯牢，我只是一个遭到绑架的旅游者，实在无处可去，现在只想急于证明我的价值，以得到猎云的庇佑。”

　　万则的话让在场的人一时间找不出可以反驳的语句，何况他说的也是实情，成功与否不说，如果真的就以这样的搬运速度输送货物，那么猎云真正得到的物质利益必定会大打折扣。

　　雨结藏不住心里的想法，忍不住说：“让他试试吧！大家都看着呢。”

　　参与议事的人员们不出声，毕竟这番说法虽然看似毫无破绽，但精神力的可能性实在太大，没人可以一下子敲定结果。

　　陈时又稍稍斟酌了几分钟，嘴角稍稍扬起一个弧度，说道：“那就让这个小哑巴试试吧。”

　　“人家叫贝刃，才不是小哑巴呢！”

　　“好的好的，贝刃朋友，货物已经在门外了，我想流浪汉们不出十分钟就会开始陆续前来，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现在就速战速决如何？”

　　万则点了点头，随即向大门外走去。

　　对于移物，这是精神力最初的训练项目，大家在刚刚开发精神力时期，经常会以移物的熟练度来判断精神力的运用程度。但这项能力本质上来说，并不是一个热门的技能。万则的家乡有很多从小训练的移物工是事实，也正是因为如此，加上初级这个头衔，足够让很大一部分学生避而远之，仿佛多浪费点时间在这上面就会跟低等搬运工划等号。精神力开发的后期，各能力的分界线会越发模糊，所以事实上虽然没有专业训练过，搬运这些货物对平时的万则来说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可是万则也很清楚，自己刚刚捡回一条命，精神处各项都处于受损状态，现在的他要在瞬间搬运这种体积的货物，绝对不是一件易事。

　　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这个打算。

　　雨结依然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陈时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运输货物的兵士似乎还没有完全搞清此时的状况，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待命。

　　万则的瞳孔聚焦在眼前的货物上，耳边的喧嚣逐渐归于平静，精神处由混乱变得明晰。万籁俱寂，只有一种声音在灵魂里回荡。

　　——“屏障，发动。”

　　西部特塔尔区。

　　“报告！霍尔司令！”士兵的喊声短暂而急促，充满着不安和焦虑。

　　“说吧。”

　　“守城将士全部战败，边境现在已无可战斗的士兵！”

　　“然后呢？”

　　“丧尸……丧尸已经向城内入侵……”

　　话说到这，被称为司令的男人才慢慢转过头，虽然表情看起来还算镇定，但靠背上那只轻微颤抖的右手出卖了他。

　　“你说已无可战斗的士兵？几天前我下达的向中区求援的指令，是否落实？”

　　“报告，已经派出联络员，但似乎援军还未到……”

　　“是吗……”霍尔听到这几乎是死讯的重磅炸弹，脸上反而不似刚才那般焦灼，紧绷的肌肉渐渐下垂，露出老态。

　　“那很好，很好。“霍尔说着，慢慢取下了架在耳朵两侧的金边眼镜，之前颤抖的右手搭在桌面上，左手指向腿部。

　　“我年轻的时候，脾气比火箭炮还冲，整天就只想着参军，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想着要杀灭一切丧尸。后来有天，丧尸咬碎了我战友的脑袋，我的左腿在混乱中遭到重击，我拖着伤腿，不顾一切地逃命，索性折了条腿，这条命才算是保住了。”

　　士兵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默默站在原地。

　　“也是在这样一个好天气。”

　　“你叫什么名字？”

　　“我……报告，我叫余欢。”

　　“好名字，那么走吧，余欢，其实你说已无可战斗的士兵，这句话还是欠妥的。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司令了，你也是，我也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毫无负担地前进吧。”

　　边境的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得多。霍尔和士兵驱车前进，一路上到处是伤亡人员。霍尔尽力让自己不去注意两旁，却还是在车的后视镜里看到血泊中还存有意识的士兵将手颤颤巍巍地举起。

　　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们究竟想表达什么。

　　“余欢，听我说，我们现在只有一种方法。任何丧尸都是来自于统帅丧尸的感染，换句话来说，只要能够除掉统帅丧尸，其余丧尸就会因生命源的消失而无法生存。我们的战友用血肉换来的情报已经让我能够大概确认统帅丧尸的位置，现在我们唯有充分利用这辆中区特质车的速度和坚硬度来冲出一条路。”

　　“好的，司令！”

　　霍尔摆摆手：“这种时候就别这么叫我了，喊我霍尔就够了，我只能注意前面压上来的丧尸，旁边的就靠你了，拿上你的佩刀，再次确认，丧尸的弱点是心脏，无论如何，刺穿它！它们跟人类一样脆弱！”

　　“是！保证完成任务，司……霍尔。”

　　青年的表情由迷茫转为坚毅，在几秒内就达成了一场速度与生命的交易。

　　汽车在路上飞驰着。

　　丧尸的数量比想象得还要夸张，有些身上甚至还留有素人的衣物，可以看出城里的百姓也已经有一部分受到了感染。对于眼前的这一切，霍尔都尽量驱车躲闪，如若实在无法避开，那也只能借着高速直接碾压过去。

　　余欢在车的两边周转，车窗已经完全被丧尸的利爪撕碎，他尽全力挥刀阻止丧尸的入侵，可是随着他们越来越靠近统帅丧尸的藏身地，身边丧尸的数量成倍地增长。余欢用尽全力砍下一只试图入内的丧尸的手臂，正想稍稍松口气，另一只丧尸居然从另一端的窗口直接爬入内部！

　　“可恶！”余欢随即调转过身子，就要跟眼前的丧尸进行搏斗。

　　“冷静！余欢，记住我们的目的，护住你的脖颈，刺穿它的心脏！”霍尔喊道。

　　人类的脖颈是受感染的唯一介质，霍尔即使车上多一个死人也绝不想再增添一个敌人。

　　“冷静，余欢，冷静。”余欢自己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虽然说刚刚丧尸进入了车内，但那是在百余只丧尸都一窝蜂往高速行驶的车窗里跳跃的情况下唯一挤入的幸运儿，这一跳也同样消耗了对方大量的气力。正如他所预料的，丧尸的动作有所迟缓，并没有直接发动攻势。

　　“别想着领头功了，跳进车窗的倒霉蛋！”余欢在他露出破绽之际把握住机会，身体下倾直冲向丧尸，然后一鼓作气握紧手中的刀具笔直地插入丧尸的心脏位置！

　　丧尸的表皮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般坚硬，余欢看着刀锋迅速没入皮肤内部，接着立马拔出刀具，丧尸不出意外地向后栽倒。

　　“并不是那么难啊……正面对抗这些家伙。”

　　余欢的紧绷的神经舒展了些，回过头去，想确认另一边的状况。突然肩膀处遭到沉重的一击，在余欢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刚刚看似已经手无缚鸡之力的丧尸又猛地弹起向他扑来！

　　“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刺中了！”余欢被掀翻在座椅上，丧尸的爪子抓破了他的手臂和胸膛，无法承受的痛苦让他发出凄厉的叫声。余欢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从这个角度他甚至可以隐约看到自己手上的白骨……

　　明明只是一瞬之间。

　　好像失败了，余欢想。

　　想不通为什么会失败，不过也许本身那所谓的最后一点希望就是痴心妄想的回光返照而已，人类从来不曾了解过丧尸，就像他不能明白为什么这只丧尸没有在刚刚的攻势下死亡一样。现在要死的是他了，也许还会感染成为丧尸，给霍尔司令带来更严重的麻烦。

　　真是地狱啊……

　　士兵血肉模糊的尸骸，丧尸蜂拥而至的狂欢热潮……一幕幕莫名在他脑海浮现。

　　接着是军训时的画面，还有自己偷偷暗恋过的那些姑娘。原来死前就是会回放这些无聊的事情的，只可惜了这逃不过的命运，得让他在这里像蝼蚁一般被丧尸撕开。混乱中他看出丧尸的攻击甚至没有对准他的脖颈，也就是说丧尸根本不屑于让他这个弱小的人类成为他们的一员。

　　就到这里了吧，丧尸的利爪已经对准了他的头颅。

　　余欢闭上眼睛。

　　第三秒，似是毫无痛觉。

　　余欢不由自主地睁开双眼，于是他看见了迄今为止最为惊奇的一幕——

　　一柄巨剑就这样横在眼前，顺至尽头，直挺挺地将眼前的丧尸捅了个对穿！

　　“走马灯结束，很遗憾地通知你在鬼门关溜一圈又得回人间蹦跶了。”

　　余欢闻声寻去。

　　巨剑横穿丧尸直至最左侧的门，在剑柄的位置，一位青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上了车座上最后的一亩三分地。

　　“中区特使陈航其，非常抱歉来晚了，请问现在处理还来得及吗？”

　　余欢愣了半秒，前方传来霍尔的声音，“帮大忙了，陈航其先生，统帅丧尸就在前方了。”
　　“嗯。”陈航其回道，“照顾好自己，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等一下，你一个人……能行吗。”余欢追问。

　　“我？”陈航其笑笑，把剑从丧尸前胸拔出，“我也不知道，不过嘛……”打开车门走下。

　　“很快就会有结果吧。”

　　随即飞身跳上一旁的城墙，阳光轻轻柔柔地笼罩着陈航其，使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光晕。余欢几乎就在那一秒升腾起一种别样的感觉，好像完全的信任这个人，相信他能带领自己走向胜利。陈航其的瞳色逐渐变深，望着城墙下成堆的丧尸群，突然间执剑向内冲去。

　　丧尸将这光晕淹没。

　　霍尔立马调转车头，因为丧尸群目标的转移，车又重新几乎无阻地高速行驶。

　　“等等！等等！霍尔，他要被吃掉了！”余欢敲打着后车门。

　　“我们掉头去跟中区援军会合，至于这里，相信他吧。”

　　“不可能……”余欢急得几乎要将车门敲碎，“他是来救我们的，我们不能把他丢在这儿！不能！”
　　“你愿意看着后窗就看着吧。”

　　“什么？”余欢没明白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眼睛仍没有从后窗处移开，而就在那一刻，丧尸成堆的城墙下却突然迸出猩红的鲜血！

　　丧尸堆裂开了一道口子，一道光影就这样从中逃脱！

　　如果余欢此时能更加的靠近这现场，就会看见陈航其那挥剑的身影，那绝非人类能够企及的速度，此前张牙舞爪的丧尸如今仿佛和呆立的稻草人一般，任其宰割。

　　“看见了吧，这就是能力者，以后见到了还是尽量避而远之吧。”

　　“司令……”

　　霍尔叹了口气，“你不是本地人吧，这是曾经特塔尔区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之一，奇迹的……37期啊，没想到已经成长至此了……”

　　“你也出来看月亮啊，贝刃？”雨结的住处就在万则的隔壁，本来看夜色不错想在阳台上透透风，没想到雨结已经在隔壁的阳台上趴了一段时辰了。

　　万则朝雨结点了点头。

　　“今天的月亮很好看，你还真是会挑时候啊，旅行者？”雨结调皮地眨眨眼睛。

　　万则毫无负担地和雨结对视，使得雨结能畅通无阻地听到他内心的想法：“那是当然，如果这时候能有红酒，就更好了。”

　　万则这句倒不是胡诌的，事实上，他才刚刚获得了真正的解放。为了能既留在此处又不损坏精神，万则散型化框定了货物的范围对其使用了屏障，暂时阻隔了所有人的视线，造成货物消失的假象。在仓库验货之时又施展了小范围的幻术，算是勉强蒙混过关。即使是平时概念上的小法术，也让如今身为伤残人士的他大汗淋漓。这还不是结束，为了变假成真，万则又趁着猎云众人晚餐之际将货物一件件转移。

　　“倒像是真的成了搬运工似的。”劳累不已的万则不忘吐槽。

　　“哈哈哈哈，红酒这种稀罕玩意，也只有中区那些上层人士才能随意开怀畅饮吧？话说回来，贝刃你有这么厉害的精神力，居然只能做个搬运工人，真是太屈才了。中区那些人，就只知道压榨百姓，你一定受了很多不公平的待遇吧。”雨结说。

　　“还好吧，其实还是分人。大部分从小生活在中区的人还可以，那些趾高气昂瞧不起人的，大多反而是通过各种途径迁去的那些家伙。”

　　说到这里，万则又想起了学生时代的一件事。

　　那天是正式的翰澈语考试，这是加入中区内部不可缺少的一项口语考试，于是当天整个学校都笼着紧张的气氛。考官严厉又傲慢，学生当场被骂哭等等令人不安的传言满天飞着，搞得初见中区大人物的学生们个个人心惶惶。不过万则倒没什么想法，语言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何况他也没有那么强烈的进入中区的心。在前列的同学一个个进入考试室后，终于轮到了他。
　　初见自己的考官，虽然服饰有刻意地向中区人靠拢，不过万则还是通过细小的服饰习惯推测出她是本地人。

　　他的视觉总是异常敏锐的。

　　万则轻松之余甚至不忘辅导老师一些细小的叮嘱，他对考官行了个标准的礼之后，向考官伸手表示友好，谁知这位中区考官似乎并没有回应他的热情的意思。她皱了皱眉，然后坐在考桌前开始念考题。

　　这一举动让右手还停在前伸位置上的万则十分尴尬。

　　接下来的答题，考官似是完全没有兴趣与他聊天，多说一个字都是嫌烦一般，脸臭得简直让整个考试室都散发着寒冷气息。万则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撞大运了，也许这就是传言中的傲慢又冰冷的考官本人吧，于是说话也开始心不在焉起来，遇到需要单独陈述的口语题时，万则由于不够专注，开头发出的声音较为含糊并且不够响亮。

　　此时眼前的考官嘴唇似是动了下，万则读出她大概是用本地语说了句话：“大点声。”

　　接着考官又露出嫌恶的表情。

　　万则不知哪来的怒气，也许是初见时的尴尬，也许是考试时考官不断的臭脸和厌烦，也许就是现在这么一句话，总之当时完全没有考虑其他问题，万则就这么自然地冲考官露出一个笑容。

　　然后说：“抱歉，我听不到。”

　　之后自如地接着讲自己的口语试题，这一操作后来被启中各位广为人知，一声“则哥”也是这么得来的。

　　万则脑内的七七八八大都被雨结听得差不多了，这姑娘似乎没有笑点这玩意，愣是傻笑了整整半分钟，然后边笑边说：“这么说来，当时的第三人监考岂不是更有意思，从来没遇到这种的，哈哈哈哈……”

　　万则又一点头，雨结看天色已晚，准备转身离去。

　　突然意识到什么。

　　奇怪的感觉太过迅速。

　　万则一下子呆愣在原地，甚至连雨结的晚安也没有在意。

　　凭着精神的自动记忆能力，监考人仿佛在他脑中根本不存在……

　　这种小事，为什么会莫名的神经敏感起来啊……

　　可是客观事实上是存在的……

　　是巧合吗？也许凑巧遇上了喜欢遇人后洗脑的抹去存在的监考人。

　　今夜安静得连猫声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