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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

  •   在宾客们的掌声中,主婚人余休大声宣布:“现在请两位新人戴上结婚戒指。”
      提前听过了耿一铭的婚礼科普课程,蜃早已备好了两枚戒指。它按照陆沉的喜好,在戒指上嵌了一颗深紫的珍珠。它把陆沉左手的冰化开,将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再自己戴好另一枚。蜃的动作非常温柔,也非常认真,看得出来,它是在全心全意地做着这件事情。
      只是,生死有命,原本交换戒指的环节到了他们这里,只能由蜃独自来完成了。
      耿一铭望着它,感到有种近乎绝望的孤独与平静,无休止地从蜃的身上散发出来。转过视线,他发现余休正在看自己。在那双眼中有许多东西,直白,坦然,热烈的程度比起自己胸口的火焰来不遑多让,是足以让人口干舌燥的那种,也许自己看懂了,也许并没有。但是呢,耿一铭想,如果这时候余休手上有一枚戒指,他大概会非常乐意给自己戴上吧。
      戴上了戒指,对于今天的两位新人而言,就算礼成。没有交杯酒没有香槟塔没有好几层的蛋糕,没有来自长辈的致辞,更没有热闹的演出和丰盛的宴席。真的是一场非常、非常简陋的婚礼。
      还差一样事先许诺过的东西,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将作为这场婚礼的终结。

      “现在,作为证婚人,我将向他们两位发放结婚证。”耿一铭说完,取出两张纸,上面仿照现代的结婚证写了些看得过去的身份资料,甚至还有个民政局的红章。他要求蜃在证书上印手印,毕竟这样的形式大概会比签名更令它满意。陆沉也是同样,蜃亲自执着他戴着戒指的左手,也留下了手印。
      两张一样的纸被装进红色的封皮,成了两份一模一样的结婚证。耿一铭把证件郑重地交到蜃的手上。
      “恭喜,你们是国家法定的伴侣了。”
      在余休的示意下,所有人都开始热烈鼓掌,为他们祝福。在这一刹那,一贯简单的蜃也终于现出了复杂的神色,捏着那两张结婚证,它似乎是想笑,又似乎很是怅然。
      耿一铭和余休密切关注着它的一举一动,希望计划努力的方向是正确的,能满足它的执念。
      具不具备法律意义根本不重要,只要心里认定,就足够了。
      这就是它没有的,它需要的,它想要的证明。一辈子那么长,记了又记,想了又想,至死也不会忘记,却又那么短,说走就走,说句再见就……再也不见。这一生走过去,前尘已了,还要图些什么呢?
      不过是……
      既为伴侣,生同行,死同穴。

      蜃将一张结婚证放进陆沉手中,与自己的那张摆在一起欣赏了片刻。之後,它紧紧握住了那只手,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以蜃和它的爱人为中心,四周开始变得失色,如同一张浸入清水的水墨画,视线所及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这个幻境正在消散,而他们正在跌入虚无。
      余休在最快的时间抢到耿一铭身侧,离他只有一臂远,确保自己伸出手就可以够到那个人。
      耿一铭看过去一眼,不过他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蜃那里。没有香烟,再加上在这地方的角色限制,发挥不出力量的自己,要如何去救人?尽管余休强烈的存在感让他能按捺下内心的焦虑,他仍然期望这里的主人能立刻给自己一个答复。
      “蜃,现在你感觉怎么样?还有什么话想说吗?你对我们的服务满意吗?能给个五星好评吗?”
      五星好评这货能听懂才是有鬼了。余休弯了弯嘴角,对于耿一铭的焦虑,他看在眼里,同样也放在心上。如何安全撤退不是自家搭档一个人的考卷,余休开始运用自己的感知,在逐渐坍缩的缝隙中寻找一艘船,那艘在现实中真实存在的,被自己整个带进副本的船。
      面对耿一铭不懈的追问,蜃总算回应了。“多谢诸位。”它略显透明的面容上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既已了却前缘,理当……”
      它抬手指向蜃阁之外,众人同时回过头。
      “——后後无期。”

      这一刻,他们眼见着空间扭曲成一片混沌的灰。数道裂开的缝隙像是撕裂了虚空,同时也像是睁开的眼睛,很快出现,又很快消失。每一道缝隙都透出蓝色,可彼此间有着微妙的差异,有些像是在海下,显得阴暗,带着某种翻涌的色彩,有些像是天空。毫无疑问,它们都没有任何参照物,也不知道究竟通往什么地方。
      “我、我的能力消失了!”徒劳地弯屈手指,发现无事发生,耿一铭的眼神开始慌乱,“老余!”
      “相信我,交给我。”
      余休伸手一招,几道绳索缠上其他几人的手腕,他自己则牢牢抓住近在咫尺的耿一铭。
      “大家快找,”他大声喊道,“能不能看见熟悉的东西!”
      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缝隙,他们确信,回去的关键就在这些不同的色彩中。其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最後一刻,时间紧迫,来不及恐惧,全部努力去分辨那些裂缝背後的画面。
      “在那里!”忽然,耿一铭手腕一动,带着余休指向其中的一道。
      就在那道缝隙的背後,露出他们所熟悉的船体的色彩。那一只如同睁开的眼睛的缝隙,很快就要阖上。没有时间犹豫,余休想也不想,扯动手中的绳索,带着所有人冲进那道裂缝。就在最後一个人穿过的刹那,裂缝骤然紧闭!
      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光线变幻过後,周围的景象再度稳定下来,所有人都歪七扭八地倒在一艘熟悉的船上。
      身畔无穷无尽深浅不一的灰色消失了,黑白塔,螺壳岛,温泉庄,也都消失了,恍如大梦一场。取而代之出现在眼前的是湛蓝的海,载着船只不断起伏,在紧挨着他们的地方,是这里所有人都非常熟悉的一个标的物,深蓝色的,巨大的,位于海面之下的天然洞穴
      ——“幽蓝之眼”。
      是真的回来了吗?!所有人都激动地爬起身,扶着船栏向下看去。刚要说几句什么劫後余生的话,耿一铭忽然发现身边的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他已经万分惊骇地抱住了那具身体。
      “余休!”

      陈留恩回过头,戴恒林也跟着凑过来。“他怎么了?”
      “不知道。”耿一铭沉默了两秒,“陈老师,你先问问他们,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摸出余休的手机,有电,也有信号,这意味着他们真的回到了现实世界。自己的搭档昏迷不醒,耿一铭的焦虑终于达到了顶点。他强自压下心底的惊慌,决定在返回人间之前,先解决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望着其他人交谈的背影,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悄悄点起来。和异兽接触过的每一个人——尤其是普通人——都要接受特殊的“处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这些人处理了再说。
      白色的烟气从他指尖飘散出去,无声无息地绕上所有人的脚踝,再蜿蜒向上,被人们吸入肺腑。
      众人的眼神开始变得迷惑茫然,宛若酒过三巡的醺醉,过了片刻,再接二连三地恢复清明。只是,他们已经不再是几分钟前的自己了。
      耿一铭给他们植入了虚假的记忆。在这段伪记忆中,他们接受邀请,加入了一个短途旅行团,登上了余休和耿一铭租的船,去“幽蓝之眼”附近度几天假,现在就要返航了。仅此而已。
      “咦?船长怎么倒了,需要搭把手吗?”程昱兴问道。
      “没事,我把他扶进船舱就行了。你们去找找吃的,今天咱们返航,吃的不用再存了,找到的全部吃掉。”打发走了其他的人,耿一铭半搂半抱着余休回到舱里。

      耿一铭把余休安顿好,去驾驶舱设了个自动航行——他还得扮演一个尽职尽责的副船长呢——去临时餐厅里拿了点吃的,和其他人说上几句话,立刻又回了舱里。
      自己诊治过了,脉搏很正常,呼吸也没问题,到底是哪里不对?是把所有人一起拽出来耗费了难以承受的能量?还是他使用那具冰做的身体留下的後遗症?
      耿一铭坐在余休身边,看着他一动不动,烦恼地抓了抓头发。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救命的奶片来,抠出一粒。耿一铭当然知道,这家伙肯定生命无虞,但突然陷入昏迷什么的真是令人十分不安。万一有了这片药,他就能早点醒过来呢?
      于是带着奶香味的药片被塞进余休的嘴里。
      指腹碰到那人的唇齿,仿佛着了火的温度,耿一铭忍不住心口一跳,火速喂了药,就闪电般缩回自己的手。
      他眼前倏然闪过余休第一次亲吻自己的场景。
      那是霸道强烈到带着决绝,不容反抗的一个吻。耿一铭忍不住摸了摸下唇。比起曾经以为的烟花,那个吻似乎在回忆中变成了某一道舌尖上的川菜,对于自己这样不太擅长吃辣的人而言,太呛人了,有如热辣的,带着毒的香气。但又不自觉地着迷,尝一口,下一秒就要辣出眼泪了,可还是不太想放下筷子。
      船舱里一片静默,偶尔能听到一点外面那帮人的说笑声。海浪轻轻拍打着船侧,在些微的摇晃中,悠然驶向岸边。在这无人打搅的静谧中,耿一铭终于有了足够的时间来认真思考这件事。
      终于从副本成功出来了,那么,该怎么处理自己和余休的关系?
      该怎么继续……比如表示一下,自己也投个赞成票?
      “你真是有毒阿。”耿一铭低声嘟哝着,随手撩了一下昏迷不醒的那人的发尖,“什么时候醒过来,我好……”
      ……答应你?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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