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来自结局》厄厘

6、第六章 石林

　　“你说，老大怎么从上来之后就怪怪的？”
　　“问我干嘛，你问他去啊。”
　　即使两人在不远处推推搡搡，吱唔不清，甚至装作毫不在意，其实都急切地想要知道顾勋之为什么在登上飞行器后的3个小时内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手里还握着一个奇怪形状的发光体。
　　一座迷你的冰山模型。
　　在指尖甚至有冰凉的触感，仿佛真的将手指探入了深埋地下的冰窟。
　　路德教授，冰山，耳边的低语……
　　这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路德教授身上发生了什么？落日城到底还有什么秘密？他偷偷塞给自己的这个冰山意味着什么？
　　还有，这一切，和波凌帝国有什么联系，甚至，和苏契有什么联系。
　　顾勋之隐隐觉得，所有事情的悄然改变，都和20年前的那件事有脱不开的联系。
　　他想找到真相，不仅仅是出于自己谜一般的身世。他记不清自己更早些的回忆，尤其是被苏契收养前的任何蛛丝马迹。
　　甚至在想要回忆起儿时记忆的时候，大脑会反射性的隐隐作痛。
　　“我是谁？”
　　“我从哪来？”
　　“这是什么地方？”
　　“我不该在这里……”
　　“你什么都做不了……”
　　“你是他，你不是他，你是……”
　　仿佛有什么人在对自己说话，是来自于大脑深处的声音吗？
　　那似乎是一片残破的战场，烟尘四起，炮火连天……头好痛。
　　时间仿佛静止了许久。在一片混乱的场景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他回过头，看不清他的表情。风吹着他肩上的长袍，好像诸神黄昏下的天使。
　　大脑中灼烧的火焰好像被一股冰凉的细流熄灭了。
　　那个人，他现在在哪里呢？

　　“喂，老顾！这家伙，你，你有没有点出息啊……坐那儿都能晕倒。”
　　陆依在身边有些慌乱的站着，一只手握着电击棒，一只手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清水。
　　要不是身边的人顶着一头熟悉的乱发，这幅煞有介事的模样让顾勋之差点以为自己被变态杀人狂绑在了手术台上。
　　“你个死丫头，这都什么玩意儿啊，赶快给我拿开！”
　　“我给你说过了啊，关键时刻还得用我许博士的独家宝贝，嘿嘿。”许忡贱兮兮地冲着陆依抖了抖自己手中的电子输液仪。
　　缓缓地直起身，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窗外已不再是破不开的夜色，有灯光闪烁进顾勋之的眼角，这是已经进了帝国控制区域了吗？
　　“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十几个小时吧。”
　　“我们也只不过十几个小时没睡而已。”许忡很浮夸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顾勋之踏上地面，揉了揉自己的双眼。“你没事吧，喂，不常见啊。”陆依把热水塞进顾勋之手中。
　　“嗯哼”顾勋之露出非常自在的神情，接过热水一饮而尽，就像个康复病人，用眼神告诉陆依：“你大哥我怎么会需要担心？” 的表情。
　　然后强忍着内心深处的不安和隐隐的头痛，将掉落在地上的冰山塞进口袋向驾驶室走去。不管怎么说，得把神秘人这茬事儿先解决掉。
　　不知道为什么，接触到那块小小的冰山之后，不适的感觉好像就会消减一些。

　　几个小时的航行很快就结束了，也许是在寂静无边的旷野上，时间才显得不那么珍贵。
　　三人的船舰此时停靠在了夹在两座逼仄山崖间的巨型堡垒入口，冰冷的黑色巨墙像是铁又像是石块熔铸而成，中间不留一丝缝隙，门口也不见一个侍卫把守，顾勋之走出舱门，脸上闪过一丝熟悉的神情。
　　故作神秘的老朋友罢了。
　　波凌帝国的六位长老，其中四位是汇聚而来的旧国首领，而借助原石的力量从最孱弱的小国一跃成为最权威的首领国之一的石林，以星球上最难于开采而珍贵的建筑防御原料紫石而备受瞩目，此时正在三人面前铺展开它的真面目。
　　在原石危机前，石林还是凡尔塔及其附属领域争夺资源的战场，可是在原石危机后，它就重重地踩在了凡尔塔身上，它不可能凭借深陷局势泥沼的紫石而获得草鸡变凤凰的机会。
　　这里一定藏着原石的秘密。
　　黑色泛着深紫色肃穆光芒的高大石门缓缓在三人面前张开巨口，门口石柱上盘踞的蛇形纹样仿佛在随着机械的转动而缓缓移动——石林，蛇类最爱的栖息场所。
　　“老大，拿钱走人，对对对对吧？”许忡最怕这种长长的爬行动物，就像大象害怕老鼠。
　　平常有多欠揍，看见蛇类就有多怂。
　　不过还好，没有像上次见到蛇那样尖声大叫，没有毁了自己的苦心经营的外交形象。
　　随着石门打开，几个瘦长的人影渐渐显现，露出了有些奇特的形象。
　　只见三个四肢细长的人向顾勋之一行人走来，都是一溜的巨大脑袋，苍白的毫无血色的面颊，看上去就是不喜好阳光的种族，全身的气像是都顺着血管汇聚在脑袋里，由细细的脖颈支撑着，为首的那人眼珠都有点像蛇类，狡猾冷漠地转动着，三人皆披着黑金色的厚重短袍，露出有些皱巴巴的纤细的四肢。
　　“这位想必就是蛇主了。”顾勋之神色如常的向中间的那人毕恭毕敬地伸出了右手。
　　石林人崇尚蛇类，以蛇炼术，流传千万年，代代角斗出一位首领，称之为蛇主，每位蛇主的
　　任期极短，基本上每次决斗都是一次更新换代的机会。
　　波凌六国中最恐怖也最原始的种族。不知道下次来拜访时这位蛇主是否还在。
　　“顾先生不必客气。只要带来了我想要的东西，你就是我们石林的贵客。”
　　蛇主挥起指节巨大的苍白手掌，示意右边的侍卫将顾勋之带来的东西抬进内厅，然后示意顾勋之三人随后进入。
　　进入石林内殿的路上要经过一段不算太短的平缓石坡，石林由两块巨石形成的地势造就了中间宽大的区域，在这里汇聚着佝偻着腰拖着巨石前行的瘦弱平民，即使看不清晰，也能知道他们无一不是瘦弱苍白的模样，石缝间有光透入，在洞口携带者些许圣灵的光辉，可是落在那些平民身上后却无端带了些绝望的感觉，仿佛身处地狱。顾勋之有些想念记忆中的那抹白色。
　　有些东西看上去舞乐升平，一片和睦，可是实际上肮脏不堪；有些东西他不曾开口，却有治愈人心的力量。
　　不太想继续看下去，顾勋之深知自己不是救世主，也不是石头心肠。他只能别过头。
　　“顾先生，稍后我的仆人会给你拿来等价的黄金和紫石，你只需要把东西完好无损的交给我，我便保你平安离开我的领土。”
　　“蛇主大人，难道我没有给你说过吗？我要交换的东西还有一个。”
　　顾勋之停下了脚步，有些厌恶地望着蛇主仿佛没有焦距的眼睛。
　　“你王座上的宝石。”
　　紧接着是周围轰然炸起的刺鼻烟雾，顾勋之灵活地几个转身，跨上了面前不远处的尖利的铁石王座，
　　“坐在这样的东西上面，屁股肯定不好受吧。”
　　然后从袖口倒出一个安装着明亮锯齿的食人花一般的器械，手掌一挥，原本流光溢彩的王座上只剩下一个空洞的窟窿。整个动作的时间不足一秒。
　　许忡已经不知何时用手中的枪械扫除了周围几个喽啰，顾勋之迅速的打开一起带来的铁笼，向巨石中间的洞口伸出钩索。
　　脚下是尖利的长久的嘶鸣。
　　“顾勋之——给我抓住他！快！”
　　原本站立着的守卫瞬间向光滑的石壁飞速爬去，顾勋之掏出腰际的榴弹向四周投去。
　　暗无天日的洞穴瞬间变为了花火大会。
　　“快！上来！”陆依再一次成功地接应了两人。接着她感受到了怀里的一团温暖。阿灰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舔了舔陆依的手背。
　　“赶快找到管好它的法子。”顾勋之说着火急火燎地跳上了驾驶位。
　　其实这只狗一开始只不过是他接近神秘人的契机罢了。怎样都无所谓啊。
　　顾勋之驾驶着飞船驶离了黑色巨门，差点兴奋地叫出声，不过为了保住老大的威严，他自认为很严肃做了个很傻的手势。

　　此时，星球另一端，波凌帝国中心指挥殿。
　　一个高挑的男人沉默地站在一个巨大的屏幕前，周围围坐着几个须发尽白的老人。
　　“苏契说得没错，我们选对了人。”
　　映在屏幕上的是一张神气的面孔，身上尽是足够蔑视一切的勋章。

　　以及，在一片不知何处的空间里，一颗白色巨蛋仍闪着微弱的白光。
　　司咎安静地坐在宽大的长椅上，紧闭双眼，好像在感应着什么一般。

　　顾勋之的飞船，航行在渺远的空间里，他是自由的，有好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羽翼。下一步是哪里呢？他滑动着定位仪。
　　话说，也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