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cucu秀

3、子本非良人

　　在西流行商生意不靠镖局保护，又没有些手段是很难做长久的。雷老虎的虎头镖局和□□寨便是西流行商的两种典型。
　　雷老虎的虎头镖局是他苦心经营数十年的成果。镖局生意跟做强人一样，都是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雷老虎的生意之所以能做这么多年，全凭“信义”两个字，这也是他为人处世的法宝。但凡虎头镖局接的镖，不管贵贱远近，百分之百送达。但凡押送的货物出现些许差池，雷家一律原价赔偿，外加致歉银。雷老虎的买卖是做得不小，可他并非没有烦心事。他老了，膝下子嗣仅二人。老大雷阳年龄虽长，但为人木讷暗弱，难堪大用；老二阿伦虽有小聪明，但急功近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近来他竟在押镖途中与土匪勾结，欲侵吞镖货，简直大逆不道。雷老虎一怒之下，将他赶出了家门……这次江湖联合剿匪，他积极响应，一来是为了百姓安宁，商路畅通；二来也是为自己儿子擦屁股，以防他一步踏错，投了贼人……
　　与虎头镖局不同，□□寨的发家之路则没什么光彩。□□寨，原也叫九峰寨，是西流周边的土匪头子。崔二元在其父死后，改头换面，下山入城，经营起了正经生意。但直到如今，不少人背地里还戏称□□寨为“贼祖宗”。玩笑归玩笑，崔二元的归正之心还是异常坚定的。起初有门人贼心不改，接了几单杀人越货的买卖，被崔二元知道了，全部当场处死，其中一人还是他大徒弟冯刚的生身之父。如今□□寨的营收除极少一部分是为人运货保镖，主要则是靠南下武夷贩茶，而后运往西北售卖。虽路途艰远，风险极高，但往往获利丰厚。又因崔家曾寄身山林，深谙江湖之道，过路强人大多也卖他个脸面。这绝非寻常茶商可比得了的。
　　除了以上两家，西流数得上号的行商就是马老大的马帮。其他不外乎贾家的绸布生意、杨家的珠宝行……但这些只是小虾小蟹，不值一提了。

　　话承上文。王子仪一怒之下单骑追凶，最终却又私放贼人。当他重返战场时，土匪已作鸟兽四散。他远远望见本门之人在打扫战场，便纵马上前。恰巧师父、师兄弟们都在，他刚想下马跟师父问好，又想到自己私走缉凶，一时无语。还是师父看到他后吃惊地问：“你受伤了子仪，伤的重不重？”他马上回道：“我还好，多谢师父关心。弟子私自追讨贼人，一时没能照顾到师弟，望师父莫怪！”说着滚鞍下马，就要下跪。崔二元当即上前，双手扶起：“不妨事的。这次你做的很好，当属头功！这个咱回去再说，你伤这么重，还是赶快去包扎一下。”王子仪答道：“谨遵师命。对了，弟子忘记问师父，张麻子怎样了？”一旁的大师兄得意地挥挥刀说：“师弟，张麻子怎么样你不该问师父，该问我手里的这把大刀才是。哈哈！”门人也搭腔道：“也怪这张麻子不长眼。你说他往哪跑不好，偏偏往自己个家跑。正当面撞上咱大师兄，大师兄手起刀落，张麻子登时就去见了阎王！”王子仪边听边瞥到师父的眉头微微一皱，便开口道：“如此那真是恭喜师兄了。今后有师兄相助，师父可以无忧了。”崔二元听了道：“好了，好了。子仪快些去治伤吧。其余人等，继续干活！”
　　王子仪一边在等着大夫包扎，一边在琢磨私放李由的事。此事只能天知地知，待师父问起，一定得回的天衣无缝。另外有一个念头一直在他心中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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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九峰山大战已经过去近半年了，崔二元的心里总还觉得有些不踏实。按理说，去除了张麻子这样一个心头大患，心头应该觉得舒展才是。可……
　　最近寨子里在疯传一个消息，有关立副寨主的。其实自消息一传出，崔二元便知晓了。如果把整个□□寨比作一张蛛网的话，那他崔二元便是这网中央的蜘蛛，寨中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掌控。不过无风不起浪，他暂时还不打算过多干预，他倒要看看，这股妖风究竟起于何处，又能刮出什么气候。
　　其实在崔二元心里，确实是有心提拔一个副寨主的。这一来是寨中事务繁多，需要人手帮衬。二来自己年老体衰，身子一直不大好。可这个副寨主该怎么立，立谁，这可真让他犯难。人各有私，他自然希望自己的儿子接替自己的寨主之位，可他年龄太轻，不足以服众。加之儿子本身也不乐意去学习打理寨中事务。上次跟他提过一嘴，他说他情愿像李白、杜甫那样做个大诗人。你说这叫什么话。唉！不过自己也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不爱就由他好了。江湖之上，人心鬼蜮，自己受过的罪何必要儿子再去受呢。
　　除了自己儿子，真正能当大任的就是他的两个徒弟了。如果真要从他们两个之中挑一个的话，他当然更属意老二王子仪。子仪年纪虽轻，可为人多智谋，功夫也不错，就说现在，寨子的一大半事务都是他在负责。不过他这性子实在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尤其是某次跟鸣儿聊起王子仪，儿子直言，他不喜欢他二师兄，说他什么阴鸷深沉、城府极深。反正差不多的两个文言词！寨子中大大小小上百号弟兄，能让鸣儿不喜欢的人还真不多。自那天起，他就对这个二徒弟更加留意，这一留意还真让他觉得有些古怪。什么也不爱，什么也不嫌，这是什么人！可即便如此，该用他的时候还真离不了他。就说上次打张麻子，计策是人家出的，出力也还是指着他。再说上上次……
　　要让他选冯刚当副寨主，从内心来说，他是一百个不愿意的。首先，他的身世就让崔二元心里起疙瘩。怎么说，崔二元当年是杀了他老子的。就算当年他冯刚还是个崽子，别人会不跟他说，他能不记仇？抛去他的身世，就单拿一个词评价冯刚这个人，崔二元也认为他非良人。记得当年带两个徒弟一起驯马的时候，冯刚才不过十五岁，子仪就更小了。他问他们：如果遇到一匹烈马，该怎么去驯服它呢？冯刚想也不想就说，这还不好办。它让骑咱就骑，不让骑留它有何用！还是子仪会说话，请师傅来教，哈哈。再想上次一同去打猎，期间射死一头带着崽子的母鹿，冯刚二话不说，就把小崽子一并射死了，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这叫斩草除根，“娘都死了，留崽子报仇啊！” 唉，想想现在的冯刚，似这般一味好勇斗狠的人，要放在当年，我定是喜爱的。可现在靠这样的人去做生意，实在让人不安心呢！
　　正当崔二元坐在厅中的太师椅上思虑出神时，管家老翁叫醒了他。他其实一直醒着，看着老翁慌忙进来，心想：这老家伙也快七十了吧。怎么还这么慌张！当听了管家的消息，他顿时也暴跳如雷，怒吼道：“马上让这个王八羔子来见我。不，召集所有人来厅上，我有事要讲。”
　　管家老翁匆匆退出，正撞上前来问安的崔鸣。崔鸣好奇地打听：“父亲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怒气冲冲的。”管家边走边说：“哎呀，少爷，你去问老爷吧。我还有事要去通知呢。”崔少执拗的劲头上来了：“我偏不，我就要听阿翁讲。”老翁见不说实在是走不脱了，只好说道：“哎呀，祸事了呀，少爷！马老大上回不是答允要送咱们马嘛。你大师兄昨天就去马帮挑马去了。你说挑马就挑马吧，反而跟人家打起来了。动手就动手吧，打的还是雷老虎的儿子。祸事了啊！”崔少这下也紧张起来：“啊，为啥打架，打的是哪个儿子，大的小的？”老管家继续说道：“大的小的都一样啊！这冯刚去挑马，正好碰上雷家少爷也来挑马。两人挑中了同一匹，就打起来了！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通知大家去。晚了老爷更得发火。”话说完，老翁转身就要走。崔鸣只好行礼道，“阿翁慢走。”老翁走了十几步，突然停下说道：“少爷，你也快去厅上吧。劝劝老爷。”说罢又匆匆去了。
　　崔鸣听管家云里雾里说了一通，大体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也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便快步向议事大厅走去。走进厅里，刚好看到怒不可遏的父亲。崔鸣只好劝慰道：“父亲消消气。”崔二元怒道：“消消气，这让我怎么能消气，啊。”崔鸣道：“我也听阿翁说了，不管什么事咱都能去慢慢解决嘛！”“解决，怎么去解决，他为了区区一匹马，打伤了雷老虎的大儿子。雷老虎怎么会善罢甘休，你说怎么解决。”崔鸣道：“要不，咱先把二师兄请来，问问他该怎么办。”崔二元道：“请了，我已经让阿翁去请了。不止你二哥，我把所有人都喊来了。”崔鸣疑惑了：“所有人？”崔二元道：“对，所有人。我要当着大家的面，宣布副寨主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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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流的街头，虽无太多繁华，却也热闹别致。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心看这份热闹。好比刚刚走过的那位怒气冲天的朋友就没这心思。他手执钢刀，大步流星，正风一般地朝虎头镖局而去。
　　旁里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喝道：“滚开！”人影就闪到了一旁。他再往前，那人又站到了他跟前。他正要飞起大刀，那人说话了：“老兄且留步，我知道你为何生气，也知道如何解气。但可不是似你这般去送死。”
　　“哼，有话快说。”
　　“老兄，你且抬眼看看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