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媒》一起留影

89、抓鱼

　　流风潜在水里，面朝下被飘飘兮捞了上来，整个人极度紧张，浮出水面便激烈的喘息，双手紧紧攀住腰上的手，头昏脑胀恍惚了一瞬。

　　暴雨倾盆中这声询问听不太真切，但皮肤上真实而温暖的触感却骗不了人，那紧张关心的语气也不假，霎时让流风安心不少。

　　飘飘兮看流风这个样子，心头一紧，以为真伤着了。手上用力把他拥进怀里，贴着他的耳畔询问。“大人，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有事的人是你好吗！

　　流风缓过劲儿，挣开飘飘兮，转过头推开他，气还没喘顺，眉眼一横，劈头盖脸的骂了过去。

　　“你傻啊！这么大的雨还抓什么鱼？你知不知道很危险，出事了怎么办？”

　　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任性的逃离，飘飘兮心中并不觉得流风会出来寻他，他却出现在了这里。习以为常的拒绝，他同样以为流风不会为他担心，却听到了这么一句暖心的话。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双眼紧紧盯着面前同样狼狈的人，看他气愤万分的数落自己，竟然也是如此的甜蜜。

　　流风一个人独角戏唱得欢，却没能得到飘飘兮的一句回应，以为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赶忙闭嘴，回望过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只接触了一瞬，流风便移开了视线，刚平复的心跳蓦地加快了几分。

　　“你……抓到鱼了吗？”流风偏过头，转移话题。

　　“啊，抓到了。”飘飘兮如梦初醒，这才想起来刚才为了去捞流风，他把插鱼的木棍别在了身后的裤腰带上，也不知道鱼有没有晃掉，赶紧一把取了下来。

　　拿到眼前一看，四尺长的木棍，上头原先串珠一样挤在一起的鱼，如今只剩下两、三条稀稀拉拉的串在上面，起码晃掉了七、八条不止，两根木棍加起来也就剩下六条鱼了。

　　飘飘兮一看自己努力的成果没了，一阵懊恼，手足无措的辩解道：“大人，不止这几条的，我原本抓了起码二十条，肯定是刚才不小心弄掉了……”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居然关心的还是这个？

　　流风盯住飘飘兮，看他着急着慌，羞赧紧张的情绪一扫而空，嘴角微微上扬，整个人都沉浸在温暖喜悦当中。

　　“……我再去抓！”飘飘兮纠结了一会儿，没脸见人了，转身就要一头扎进河里。

　　环境恶劣，河水冰冷，一想到刚才那根浮木，流风可不会再碰巧“救”飘飘兮一次。他一把拉住飘飘兮的手，制止了他再下水。

　　在河水里泡得久了，再火热的人都会全身冰冷、瑟瑟发抖，飘飘兮与流风也不例外。两人各自孑立本来是从头到脚冰凉一片，十指紧扣却生出了一丝暖意，从指尖直直暖到全身，暖进心头，温暖了这个冰冷的雨夜。

　　飘飘兮感受到这股暖意，先是浑身一僵，缓缓回头，目光从紧握的双手缓缓上移，停留在那双含笑的眼睛上，脑袋里的那根线“啪”的断了。

　　飘飘兮不甚明白流风这是什么意思，他没有余力去思考，更是忘记了自己方才心心念念要去抓鱼的事情，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任凭流风牵着，轻轻带出了水面，落到了河岸上。

　　“不抓鱼了，我们回去。”

　　流风的声音夹杂着风雨声灌入耳中，飘飘兮才找回了一些理智。

　　回去？回哪儿去？

　　流风回头看了一眼明显还很懵的飘飘兮，依然没有放开他的意思，眉眼含笑间反而握得更紧，牵着他一步一步向他们暂做栖身之所的山洞走去。

　　飘飘兮一手举着快掉光了的两串鱼，一手被流风紧紧牵着，如同孩童一般，亦步亦趋的跟在流风身后，他走一步，他便跟着走一步，又笨拙又好笑。

　　周遭一片漆黑，风雨依旧肆虐，冰冷的雨滴打在眼睫上，模糊了视线。

　　从飘飘兮这个视角，他只能看到流风的后脑勺，廋削挺拔的腰背，以及牵着他的那只手……触感滑腻手指修长，肌肤相贴之处源源不断生出暖意，使人沉醉，令人眷念，某一瞬间他真想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他就再也不用放开他的手了。

　　这……可是奢望？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远处出现一片暖黄色的火光，以及急冲冲奔出来迎接他们回来的凤戟，流风才不着声色的松开了飘飘兮的手。

　　“风神大人，你没事吧？”凤戟一过来就拉开了流风，一双眼睛在他身上逡巡，嘘寒问暖好不急切，对飘飘兮却连半个眼神都不屑给予。

　　“我能有什么事？”流风无奈摇头，被凤戟拉着向山洞走去。

　　失了掌心的温暖，飘飘兮瞬间愣在了原地，垂眸痴痴盯着自己僵持的手，不住想：这到底算什么呢？

　　流风走的好好的，心中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回头看向飘飘兮，见他果然还杵在原地，轻声对他道。“忙活了那么久你不饿吗？站在洞口做什么？还不快进来做饭。”

　　一片暖黄色光芒中，流风嘴角擒笑，神情更加柔和明媚，整个人如同一丝暖阳照进飘飘兮眼瞳里。

　　飘飘兮本来还很迷茫，一瞬间阴霾通通扫空，心情像飞入了云端，眉眼舒展，朗声回应。“来了！”

　　为什么要去计较流疯子的意思呢？行动上只要自己付出得足够多，积沙成塔，水滴石穿，总有一天会被看见。感情上则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积累渗透得多了，就一定能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担心犹豫都是徒劳的，在得到答案之前，管他三七二十一，去做就对了！

　　想通了这一点，飘飘兮醍醐灌顶，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飞快的奔了过去。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把鱼烤糊。

　　翌日。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一场大雨过后，山间空气清新异常，天空澄澈明亮，草木树叶上晶莹的水珠闪闪发光，好一派生机盎然。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一只黑头白肚幽兰翎羽的喜鹊在枝头蹦蹦跳跳，“喳喳喳”叫个不停，一声声传进了飘飘兮他们夜宿的山洞，甚是聒噪。

　　这时，洞内走出来一人，身材颀长，黑衣劲袍，独独站在那里就让人移不开视线。他抬眼缓缓扫过枝头，轻轻向着树桠挥了挥手，那喜鹊霎时受惊，尖叫几声，扑棱着翅膀飞远了，不敢再造次。

　　赶走了扰人清梦的喜鹊，飘飘兮把手搭在额间，抬眸看了看雨过天晴后格外明亮的太阳，嘴角不自觉上扬。

　　昨晚同流风回来后，已经戌时三刻，飘飘兮也就不马虎的赶紧杀鱼架起，小心翼翼烤炙，腌制翻面，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总算是料理得恰到好处，很好的投喂饱了流风。

　　在这期间，流风看了一会儿姻缘簿，其余的时间都在闭目养神，也不知道是真的折腾累了还是不好意思了。

　　飘飘兮想到这一点，笑意更浓，早知道流疯子几条鱼就能收买，就给他抓个几百条回来好了。

　　好在，来日方长。

　　这不一大早，勤劳的飘飘兮又踏上了寻找食材的道路，并且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小半个时辰后。

　　飘飘兮满载而归。他左手提着一个竹篮子，里边装着野菜瓜果，右手则托着一个鸟巢，盛着几枚鸟蛋，荤素搭配，营养美味。

　　“回来了。”流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紧接着一道身影垂直落下，“唰”一下到了飘飘兮面前，扬起的发丝抚过他的面颊，触感痒痒的。“辛苦了。”

　　飘飘兮耳根泛红，受宠若惊，赶忙道：“不辛苦。”

　　流风随手把散乱的发丝拢到一旁，扫了一眼飘飘兮手里拿着的东西，目光落在鸟巢上，顿时两眼放光。“鹌鹊蛋！”

　　“嗯，还有些浆果野菜。”飘飘兮献宝一般把篮子递到流风面前，“味道还不错。”

　　显然，流风对野果子没有太大兴趣，一双眼睛紧盯着鸟蛋，眉头微微皱起。

　　见流风变了脸色，飘飘兮顿时有些紧张，吞咽了一口唾沫。难道流疯子是觉得这些都不合胃口？！

　　流风沉吟。“……太少了。”

　　“啊？”

　　“不够吃啊。”一颗鹌鹊蛋也就拇指指节大小，篮子里也就十来个。流风拈起一颗蛋在手里抛了抛，颇为遗憾道：“果真还是太小了，也就够塞牙缝的。”

　　“……”居然被嫌弃了。

　　“开玩笑的。”流风见飘飘兮尴尬，瞬间又变脸，把手里的鹌鹊蛋放回鸟巢，一手揉揉肚子，一手戳戳鸟蛋，颇为遗憾道：“送回去吧，我不容易，它们也不容易，既然都不容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飘飘兮琢磨一下，明白了意思，温柔的解释道：“大人你误会了，每一个鸟巢我都只取了一半鸟蛋，你放心好了。”再说，你不入地狱，我可入地狱。

　　话音一落，这回轮到流风吃惊了。他抬眸看向飘飘兮，怔愣了一下，旋即微微一笑。“上道！怎么吃？”

　　“大人想怎么吃便怎么吃。”

　　流风一手摩挲下颚，认真思考，“蒸炒烹炸……”

　　飘飘兮接道：“煮熬炖溜，煎炸汆烧，任君选择。”

　　流风听完笑容更加浓烈，转身走在前头步伐轻快。“你这说的，你又没有……”

　　流风刚想说这荒山野岭的，没有锅碗瓢盆，也没有油盐酱醋，将就将就行了，却没想再转头一看，飘飘兮转眼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口锅来，蹲下身就要架起。

　　“……”居然真的有人会随身带这些东西的吗？那昨晚为什么要吃烤鱼？鱼汤不是更合适吗！多暖和呀！

　　面对流风审视的目光，飘飘兮摆手，“大人，这些是刚刚去不远处的村子买的，不是……”

　　话说到一半，飘飘兮面色一滞，抬眼觑向流风，只见他微眯双眸，面色不虞，居高临下看了过来。

　　流风冷声道：“不远处的村子……你找到路了？”

　　飘飘兮瑟缩一下，不答。内心无比慌张：完了，说漏嘴了。

　　流风咬牙切齿，“这么说，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迷路，是不是？”

　　“大人……”

　　果然！

　　“凤戟，找到路了，我们走。”流风表示并不想听解释，扭头大步流星走出山洞，把飘飘兮抛之身后。

　　“大人！”飘飘兮随手把东西往怀里的乾坤袋里一丢，赶紧追了过去。

　　凤戟听到声音，星丸跳跃般从树梢上踏来，衣服里还兜着一些半青不红的果子，平稳落地。“风神大人，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我们走，找到路了。”

　　“找到了？”凤戟先是一喜，隔空看了一眼束手束脚跟在流风身后不敢靠近的飘飘兮，心想他大概是又干了什么蠢事惹风神大人生气了，随即幸灾乐祸，“好，这就走。”

　　流风余光扫了飘飘兮一眼，不留情面的轻哼，拔腿就走，心里愤愤不平。

　　好气，居然这么轻易的就上了这小混蛋的当！这么一想，也许从一开始的独自生闷气就是他设好的陷阱，就等他往里边跳呢！

　　明明从前都是他戏弄别人的，流风真的从来未想过，自己也有如此被人调戏的一天，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飘飘兮注视着流风的背影，抿嘴喟叹：啊！太得意忘形了，又惹他生气了，不过……也不算功亏一篑。随后若无其事的跟了上去，乖乖保持距离，一脸后悔自责，好一派“惺惺作态”。

　　三人沿着河岸一路往上，走了大约五里的路，站在山岗上俯瞰，青山绿水环绕中坐落一个村子，房屋鳞次栉比，缕缕炊烟袅袅升起，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风神大人，快看，到了！”凤戟最先一个冲下去，想去探探路。

　　流风紧随其后，叮嘱道：“你慢点儿。”

　　飘飘兮则跟在流风身后，不紧不慢的走着。

　　刚到村口，人不见人，反而听到了一种很奇怪的乐曲声，唢呐锣鼓吹吹打打，明明调子很欢快，却生生让人汗毛倒竖。

　　飘飘兮驻足聆听，怪道：“这曲子，好耳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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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节快乐！
流风：天上月亮圆又圆
飘飘兮：地上你我成一双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