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媒》一起留影

42、小轩

　　飘飘兮快速地在大殿内扫视了一圈，华灯暖帐，金银珠宝一一越过，目光最终锁定在了铜像手里的刀枪剑戟上。飘飘兮施展灵魂出窍之法术，那本就不充沛的法力更是所剩无几了，这也是为什么刚才他宁愿肉搏也不动用法术的原因。暗自掂量着自己的法力，估摸着恢复了一些，大概还能撑半柱香，飘飘兮便动了。

　　飘飘兮凝聚法力与掌间，隔空注入前排铜像当中，控制了四座小山般大小的武装铜像，这已经是飘飘兮的极限了。

　　铜像霎时抖了抖，身上落下簌簌的尘埃，双眼也骨碌碌地转动着，似忽正在适应着自己的新生的身体，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飘飘兮感觉体内一阵空虚，就连灵魂也好似透明了几分。飘飘兮退到美人椅上，把小轩放置在一旁，盘腿打坐，用灵识发出了指令。

　　（为了方便辨认，现在给铜像哥哥们取个名儿，就叫四大天王：持国，增长，广目，多闻）

　　四大天王拔腿，地动山摇，配合走位，把女子围在了它们中间。几乎是同一时间，持国举起宝刀下砍，增长旋转枪头下劈，广目拔剑剑锋下刺，多闻持戟龙头下叼，都向着女子而去。

　　飘飘兮眉头一皱，他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场景。

　　女子对此置若罔闻，不知道是没有察觉，还是并不放在眼里。但时不待我，刀剑无眼，四大天王控制着刀枪剑戟“嗞噗”几声，命中目标！

　　刀砍在了女子的脖子上，深入大半，枪从背后插*进了女子的胸口，没入其中，剑毫不犹豫地刺入了她的大腿动脉，戟沉重无比地叼住了女子的脊椎骨。意料之中伤口处没有渗出血液，皮肉翻转开来也是白青色的，就像是什么木材一般。女子所受的创伤无疑是非常严重的，可她却感若无物，面无表情地把最后一捧骨灰吞吃完毕了。

　　女子周遭的气息果然不同了，浓重的魔气仿佛实体化了一般，凝结成黑气弥散在她身旁，愣是让飘飘兮的四大天王颤了几颤。女子发出“桀桀”的笑声，抬起双手钳住了砍在她脖颈上的刀锋，只见刀锋慢慢地抬起，不情不愿却难以违抗地远离了，而她脖子上的伤口也愈合成了一条碗大的伤疤。

　　这种压迫感飘飘兮身为发号施令者感同身受，他努力压制着却还是身不由己地被推开了。“咔”的一声，刀锋断了。飘飘兮心神恍惚，手下也不再留情，增长、广目与多闻的兵器尚未损坏，都趁着持国的刀被折断之际，着力旋转绞开了女子的皮肉。

　　女子直起的身躯又一次被压弯，脸颊贴在地上。“你别再挣扎了！”飘飘兮用神识吼出，不知道她到底在坚持什么，为何不可妥协，非得两败俱伤。

　　“别再挣扎？哈哈哈哈，你伤我丈夫，掳我孩儿，还指望我向你求饶不成？！”

　　“啊！”飘飘兮惨叫出声，灵魂损伤。

　　女子突然爆发，震退了四大天王，四大天王顿时摔倒在地，分崩离析。她缓缓爬了起来，凌厉地瞪视了飘飘兮一眼。飘飘兮惊恐万状地盯着她由半男半女拼凑而成的面孔，它就像是把一半苹果一半梨子结合在一起非得说是橘子一样，既突兀又诡异。女子随后优雅万分地走向了飘飘兮，她每迈一步，飘飘兮就胸闷一分，每靠近一厘，飘飘兮就压抑一毫。“我是恨他，他欺瞒我，抛弃我，凌辱我，压迫我，让我生不如死，母子惨死，可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纵使千错万错，也只能由我来惩罚，轮不到你个外人插手！”她亲昵地抚摸着男子那一边的面孔，爱抚着自己的丈夫。“很可惜，你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我已经没有耐心陪你玩儿下去了。”

　　飘飘兮不顾反蚀，挣扎着退向小轩所在的位置，把他揽在身前，充做挡箭牌。如果肉身尚在，飘飘兮估计早就吐血身亡了，四大天王被破，法力也所剩无几。现在只能抓住最后的稻草，赌一把了！

　　“你不在乎你儿子的性命了吗？”飘飘兮有些惊恐地盯住女子，抱着小轩退到美人椅的尽头。女子的实力与方才已不可同日而语，面对强敌的压迫，魂魄的镇痛，他这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自己以往都仗着有流疯子在，而无所畏惧，现在真的是报应不爽哈！

　　“小轩……”女子停下来，眼眸中似忽有几分动情，歪着脑袋扯了扯嘴角。

　　“娘亲，抱抱。”“娘亲，你吃。”“娘亲，快来看！”娘亲……女子怔神了。小轩言笑晏晏、明媚如春，仿佛融化了她一般。

　　飘飘兮一边注意着女子的一举一动，一边运转最后的法力，是的，他打算逃跑了。他要抛弃无川了，他不想为团团报仇了。飘飘兮虽天赋异禀，又血脉高贵，可不论怎么说，到底还是个孩子，没有流风依赖，他也会怕，也会退缩，甚至可以说是胆小如鼠。我还不能死，我还想再见流疯子一面！“对不起！”飘飘兮的眼泪夺眶而出，运转了回魂的咒语。

　　“咳！”飘飘兮只感觉有一股强劲的力量卡住了他的脖子，硬生生打断了他的法术，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吐血倒地不起，当然，灵魂也伤得不轻。飘飘兮眼前一黑，晃晃悠悠。女子明明无暇顾及我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飘飘兮回过神来，他就感觉自己仿佛被吊了起来，绳子勒紧皮肉的感觉异常清晰。这痛楚让半昏半醒的飘飘兮搞不清楚状况，自己现在到底是灵魂出窍，还是肉体凡胎呢？

　　“哥哥既然醒了，就不要再装睡了。”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传来。

　　飘飘兮听得一阵耳鸣，努力撑起眼皮，却眼冒金星，混沌眩晕。他是谁？不是女子，亦不是她的丈夫……他是谁？飘飘兮睁开双眼，只能看见底下一个模糊的身影，白茫茫一片。飘飘兮转动眼珠，眨眨眼睛，努力聚焦，定睛一看。什么！？

　　“哥哥可看清楚了？”底下的人一身白狐大氅，浓眉大眼，圆脸红唇，笑吟吟地询问飘飘兮，不是小轩又是谁？

　　飘飘兮知道现在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竟然被一个小孩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惊讶，愤恨，羞耻……五味杂陈。

　　“哥哥看起来很是吃惊呀。”小轩抱着飘飘兮走了一圈，“哥哥你别这么看着我，小轩也不是有意要欺骗哥哥的。”

　　飘飘兮扭了扭手腕，太紧了，根本就挣脱不开，索性放弃。“落到你手里，我认了，你想怎么样吧？”

　　“哥哥，不是我想怎么样，是哥哥想怎么样。”小轩无辜地盯住飘飘兮，“小轩知道哥哥不是凡人，既然超脱物外，那哥哥为什么要管这凡间的俗事呢？又为什么要帮着那些凡人找我的麻烦？”

　　“你说他们是凡人？”飘飘兮极为不屑一顾，移开视线。

　　“好嘛好嘛，我入魔道之前也是那样的凡人，但现在小轩不是了呀！”哥哥你那么说，小轩可是很委屈的。小轩打量着飘飘兮，不自觉地嘟起了嘴，似忽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接话。

　　飘飘兮拽紧手指，指甲入肉也不放松，太失败了！真是太失败了！！！怪不得食堂的迷魂阵和寝宫的打斗都跟闹着玩儿似的，幕后黑手居然是这个看起来孱弱、瘦小、弱不禁风的孩子。流疯子，对不起，是我太胆大妄为，不自量力了……

　　“哥哥哥哥，你别哭啊！”小轩有些手忙脚乱，却因为身高问题不能为飘飘兮拭去眼泪。“哥哥，你放心，小轩是不会杀你的！”

　　飘飘兮听到这样宽宏大量的话，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不杀我？那岂不是生不如死？

　　“哥哥，你听我说，小轩是真心诚意想跟你做朋友的。你知道的，我入魔之后，就停止生长，长生不老了。虽说有爹爹娘亲在，也有那些每年进献的祭品，但他们却都很怕我，我太孤单了，所以能遇到哥哥我真的很开心！”小轩仰起小小的、真挚的脸庞，“哥哥，真的不可以吗？”

　　飘飘兮抬眸，黝黑的瞳孔中看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