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媒》一起留影

38、家宴

　　说实话，无川没有任何理由去帮助飘飘兮这个只有过数面之缘的陌生人，而且早先他的大发慈悲只不过是为了飘飘兮的乾坤袋而已，现在虽然乾坤袋尚未到手，但那根神奇的红线和千斤坠已经收入囊中了，想想也不亏，也就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去救那个不自量力的小子了……再说就是那东西绝对不是我能对付的，去了也只是白白送死罢了……

　　无川注视着黑黝黝的普陀山入口，转身就走，毫不留情。

　　普陀山里。

　　飘飘兮平复了一下情绪，整理好了思绪，转而又活蹦乱跳。

　　飘飘兮转出回廊，就听得一片喧闹的嘻戏声传来，他们果然在院子里。

　　人未到，声先闻。飘飘兮开心地喊道：“哥哥姐姐们，阿娘叫吃饭啦！”待来到院子，飘飘兮不免惊讶万分。

　　院子里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正在嬉笑玩闹，根据普陀镇的民众们反应，他们中最大的不过十二岁，尚且还算是个孩子，最小的才三岁，踉踉跄跄地牙牙学语。他们衣着打扮光鲜亮丽，脸上洋溢着的笑容透露出来的都是真心实意，三三两两齐聚一堂。男童调皮捣蛋，有的在斗鸡、斗蛐蛐儿；还有的在射箭，保家卫国，一争高下；有的在对弈围棋，朗朗乾坤，你争我斗……而女孩子文静秀气，一群人聚集在一旁放蝴蝶风筝；另一群在分曹射覆；还有的在点花灯……气氛显得其乐融融。

　　反而是飘飘兮这一嗓子打搅了这一副世外桃源般的美好情景，欢笑戛然而止，喧嚣不再。

　　他们不约而同地转头盯住飘飘兮，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飘飘兮顿时寒毛竖立，面上强装镇静，手指却不自觉地抓紧了乾坤袋，准备随时随地反击。

　　……他们一动不动，飘飘兮也只能随着他们一同当木头人，屏住呼吸，听得自己的心跳声“砰砰”地跳动。

　　“砰砰——”

　　“砰砰——”

　　……

　　“吃饭了！”“回去了！”“阿娘不知道做了什么好吃的？”“走，都回去了！”……小孩子的喧闹声又在小院子里回荡，飘飘兮猛地松了口气，佯装微笑地对上他们。

　　一群小孩子熙熙攘攘、你推我搡地一轰而散。

　　突然，在一群小孩子里，一个瘦小的身影吸引了飘飘兮的注意力。看身形她大概只有四五岁，穿着粉红色的桃花小袄裙，扎着两个羊角辫，大红色的穗子随着她的步伐一跳一跳的，“咯咯”的银铃般的笑声从她嘴里滑出来，无一不彰显着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的活泼好动。

　　团团！飘飘兮惊喜交加，赶忙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臂，把她转了过来。

　　“啊！”飘飘兮在看到团团的脸的时候，吓了一跳，反射性地甩开了团团的手臂，“团……”

　　团团面色苍白，皮肤隐隐泛着青色，目眦尽裂，嘴唇如涂血一般，“咯咯”地冲着飘飘兮笑着……

　　她明显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飘飘兮难以置信，逐渐哽咽了，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抚摸着团团的脸颊，“团团……”冰冷刺骨的温度从指尖传来，时时刻刻提醒着飘飘兮这一切都是事实。

　　鲜活的画面还印刻在飘飘兮的脑海中，可现实生活中的事实却腐朽了记忆里的美好，团团已经没救了……

　　“哥哥……哥哥……”团团嘴里重复着单调的词语，眼神还是空洞无神。

　　飘飘兮弯腰把团团不能屈伸的身体搂在怀里，摸了摸她干枯的头发。记忆中的言笑晏晏与现在的面无表情重叠在一起，飘飘兮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团团别怕，哥哥这就带你回家。”飘飘兮睁眼，透过闪闪发光的泪花注视着前方拐过走廊的孩子们，眼神变得凶狠，像是有一只雄狮在怒吼咆哮……

　　伤天害理，罪不容诛！

　　飘飘兮抱紧团团，捏诀把她收入了定坤珠的异空间中，这样就不会在战斗中损伤团团的尸身了。

　　飘飘兮起身，若无其事地跟在“哥哥姐姐们”身后。

　　一进门，飘飘兮就看见他的“阿娘”正轻吻一个男童。

　　“小三哥，你十三妹呢？”女子揽着一个身着明黄色短袄的男童，亲密地耳语，眼珠子扫视过屋子。本来这应该是一副美好温馨的场景的，可女子的脸实在是太苍白无色了，而嘴上红得发紫的朱丹更加衬托了这违和感，看得人心寒。

　　最大的孩子只是“三哥”，那这排名应该是按照被抓的时间长短取的吧，十三妹？这么快就发现团团不见了，可恶！

　　“小十三，看见你十三姐了吗？”女子抬头，笑容不再，目光灼灼，逼视着飘飘兮。

　　“没有。”飘飘兮别过视线，在没有搞清楚状况前，尽量避免与她目光直接接触，才好避免方才失控的缘故。

　　“是吗？”女子疑惑地眯眯眼，转而又笑开，“孩子们，大家先吃饭好不好？”

　　孩子们都异常听话，听到指令，无声无息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好了，迅速无比，端正无比。

　　飘飘兮瞟了瞟，只有四个空位置了。那“小三哥”坐在右边第二个位子，而他旁边上位是一个大约不到八岁的男孩，下位是一个只有四五岁的男孩，对面是女孩子……飘飘兮陡然明了，男女有别，所以男女是分开坐的，右为男，左为女，而且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倒是挺讲究的……坐北朝南的好位子自然而然就是女子的，但她身边的位子是为谁准备的呢？还有这座上最次的席位也是空无一人，这又是为谁准备的呢？

　　飘飘兮对这些倒是有些好奇，这些个变异了的魔人，总是会把自己坠入魔道时最在乎的人或是东西放在身边，入魔前得不到的，现在终于可以拥入怀抱了，至于它或是他（她）还好不好，这就不是他们的“智商”能关心的了……这么一想，还挺可悲的，呵。

　　飘飘兮慢慢走到他的位子上坐下，心中的嘲讽与不屑掩饰得波澜不惊。

　　“开宴。”女子勾唇，举起了杯子。

　　随即“哥哥姐姐”们纷纷“咻”地举杯，吓得飘飘兮倒抽了口凉气，也幸亏他反应快，一把捞起杯子，腾地举了起来，恰恰好整齐划一没掉队。

　　接着他们毫不犹豫地一口闷了……

　　这……飘飘兮低头看了眼杯里，清亮的汤色，酸甜的气味，是酸梅汤无疑……喝还是不喝？留给飘飘兮再三斟酌的时间所剩无几，果断往后一倒，回想起那绿色液体……果然还是下不去口啊……

　　飘飘兮放下杯子，目不斜视，心下喟叹，对面的“小姐姐”们气色明显红润了不少，真是逃过一劫了啊……

　　“……”飘飘兮的惊叫噎在喉咙里，差点儿咽气。正当他抱着侥幸心理松口气时，突然发现这最次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人，全身都裹在黑袍子里看不清模样，那……飘飘兮猛地向首位望去，惊鸿一瞥，果然……一个裹在白狐大氅里的瘦小身影占据了飘飘兮的视线。

　　这一大一小是什么时候来的？！我竟然毫无察觉！

　　为了不引起怀疑，飘飘兮也不好再多看一眼那孩子，移开视线，大大方方、肆无忌惮地转向了黑袍人。

　　从身形上看，这是一个成年人，应该还是一位成年男性，毕竟骨骼支架如此之大，总不能是一位虎背熊腰的女子吧……虽然我们相隔如此之近，可是却无法感受到他的气息，要不是他已经魂飞魄散、神形具灭，就是他能力深不可测，远在我之上……那个女子给我的感觉也和他大同小异……可恶！

　　不明就里，束手束脚，真是太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