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媒》一起留影

134、真相

　　流风迅速向着声音的方向转去，只觉得那声音很是耳熟，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一道身影闪过，蒲英消失在原地，被那人桎梏在身前，跳动的火光照亮她的面庞，是一张流风再熟悉不过的脸。

　　流风:“梅舞！”

　　魅魈神色慌张，二话不说就要出手，琉璃鼎失了控制，险些跌落。

　　“妖王，我劝你最好别轻举妄动。”

　　梅舞一半身子还在结界内，手里拿着一枚银针抵在蒲英命门，殷红的血珠渗出皮肤，顺着蒲英雪白的脖颈滑落。

　　血色刺得魅魈眼睛生疼，却也只能按捺下暴怒的情绪。

　　手里虽做着害人的勾当，面上却平和得像是老友寒暄。“风神大人，别来无恙。”

　　“我不明白。”流风看着梅舞，在他的印象中，她永远都是端方有礼，遗世独立的一个人，怎么会是她？

　　“风神大人，您当然不会明白。”梅舞习惯了一般，叹气都懒得叹了。“就像我也不明白，我明明比他们两个陪在你身边的时间都长，为何你永远都看不见我呢？”

　　说完，手里的银针刺入皮肤更深处，蒲英身子一颤，勾唇轻蔑一笑。

　　梅舞所指，是飘飘兮和蒲英？流风的视线在琉璃鼎和蒲英身上逡巡，眉头紧蹙，似乎不明白其中的关联。

　　看流风这疑惑的样子，梅舞无奈地摇头，“风神大人，你这个人总是这样。别人不把话说得明明白白，您就不愿意往深处想想，哪怕是多想一分。”

　　流风一愣。

　　到了这个地步，梅舞反而释然了。盯着流风的眼睛，微笑道：“是的，风神大人，我心悦你呀。”

　　心悦我？

　　突如其来的表意，惊得流风身体一麻。眨眨眼，恍惚了一阵，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看流风面露难色，梅舞的脸上浮现笑容，她很享受此刻流风的情绪由她左右的时间，哪怕是纠结，是尴尬，是不知所措。

　　流风伫立在原地，抬头看着满眼温和笑容的梅舞，回忆一幕幕闪过脑海。

　　不论何时回头，梅舞的确永远都跟在他的身后。他为风神时的追随，他被贬姻缘神时的劝慰，以及飘飘兮入凡时的陪伴……

　　在流风心里，一直视梅舞为良师益友，儿女私情那是半分没有。就算到了这番敌对的田地，流风脑子里第一个想弄明白的还是梅舞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她的回答是:心悦他。

　　流风面上看不出情绪，开口便问道:“千年之前是怎么回事？蒲英触犯天条可是你的手笔？”

　　没有得到正面的回答，梅舞也不恼，只是轻笑道:“风神大人，万事都不绝对，我只是在其中推波助澜而已。”

　　“想必你已经知道蒲英心悦于你，那么我为何要放过这个潜在的敌人？”梅舞的视线落在蒲英身上，手上的银针研磨一般打转，疼得蒲英身如筛糠，额上直冒汗珠。

　　流风从未见过梅舞如此恶劣的一面，咬咬牙继续问道:“如何推波助澜？”

　　“风神大人，你要知道，很多时候事情的走向都在于当事人的选择。”

　　流风抬眸，盯着梅舞，眼神越发冷淡。

　　“就像当时得知冥山妖兽所在，风神大人你……明明可以集结其他武神一同前去，但是你却选择了单独前往。”

　　梅舞眼中含笑，却似一把尖刀刺中流风，他回想起了当初是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如果没记错的话，是梅舞受伤而归，说是在冥山附近探查时发现了异样，所以……

　　梅舞依旧保持着温和的语气道：“风神大人，你要知道，选择权一直都在你的手上，没有人逼迫你。”

　　流风沉默不语，梅舞便把矛头指向了蒲英，“对于你也是一样，我虽然告诉你蓬莱仙草可以救风神大人的性命，但我也提醒了你，偷盗蓬莱仙草是触犯天规的，不是吗？”

　　“呵，梅舞，不要觉得别人都是傻子，就只有你最聪明。”蒲英嘲讽道：“就算你不说，我也心甘情愿去偷盗蓬莱仙草。倒是你，明知风神大人一人前往会有危险，你还是把这个消息告知了他，并在他危在旦夕之时，还有心思来算计我，这就是你说的心悦于风神大人？那你的心意还真是廉价啊。”

　　蒲英的话似刀刃划开了梅舞虚伪的面具，她蹙眉又把银针推进一分。“我的心意何时轮到你来评价？”

　　蒲英闷哼一声，嘴唇没了血色，身体颤抖得更厉害，难以再开口说话。

　　“那飘飘兮呢？他那时候只是个孩子，他又做错了什么？”流风逼视梅舞，声音哽咽。

　　一说到飘飘兮，梅舞不禁收敛笑容。“做错了什么？身为弟子，对师父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这还不算错吗？”

　　流风一脸不敢置信，没想到梅舞居然把妒火强加在一个孩子身上。

　　“风神大人，你可能没意识到，可身为旁观者的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梅舞盯着琉璃鼎，“不只是他对你，你对他也很不一样。当你带着他登上百花盛会的那一刻，我已经下定决心要除掉他了。”

　　“你是疯了吗？”流风实在忍不住了。

　　“我当然没有疯，事实证明，我当时还是不够狠心。”梅舞的眼眸中倒映着琉璃鼎的火光，内心生出一股大仇得报的畅快感。“他居然能活着回来，并且也没有因为你亲手丢弃他而心生怨恨。如我所料，实在是一个棘手的麻烦。”

　　亲手丢弃？流风抓住了关键字眼，“所以，那个假扮我的人也是你？”

　　“多亏风神大人你托我照顾他，给了我风神殿的通行指令，不然我也很难接近他。”梅舞的口吻轻松，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原来是他亲手让飘飘兮陷入险境的……一瞬间，愤怒，自责，痛苦等情绪充满流风，逼得他眼眶通红，浑身发抖。

　　借由梅舞之口，过去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他一直苦苦追求的真相，就这么在他面前摊开，图穷匕见，直直插进他的心口，鲜血淋漓。

　　“所以，你一直在观望，等的就是我和蒲英碰面，造就如今这个局面？”流风牙齿在打颤，恨不能与她同归于尽。

　　“此局非我所设，如今的结局也并非我原意。”梅舞面上露出几分憾色，“我为这场闹剧准备的落幕本来是在诛仙台上的，若不是风神大人舍命相救，飘飘兮当死在那一天，而您依旧是风神大人，梅舞作为风神所属，会永远陪在您身边。”

　　这么一说流风就明白了，飘飘兮献祭妖魔飞升的事也是梅舞捅出去的，好一出借刀杀人。

　　“风神大人，跟我回去吧。”梅舞真诚恳求。

　　“回去？”流风实在不知道梅舞怎会有脸跟自己说出这两个字，嗤笑道:“回哪儿去？”

　　“当然是回天界。”梅舞一脸理所当然，“风神大人您被妖、魔迷惑，才会犯下弥天大错。”梅舞一边说，眼神依次扫过魅魈和琉璃鼎，最终定格在蒲英身上。

　　“于冥山同我里应外合，斩杀天界叛党飘飖仙君和妖王魅魈，并发现蒲山先王蒲英与其勾结，借由玫瑰仙子的身份偷盗琉璃灯芯，遂诛杀贼人夺回琉璃灯芯……”似是觉得这计划实在天衣无缝，梅舞不禁轻笑出声，“我相信王母娘娘是不会降罪于您的，甚至还可能官复原职。”

　　梅舞居高临下直视流风。“风神大人，马上就能摆脱姻缘神这个身份了，您不开心吗？”

　　开心？

　　流风一阵恶寒，如果说之前他心里还对梅舞保留余地，对她的感情无言以对，现在真的就是不想同她对话了。

　　她打着为他好的旗帜，伤害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就是为了一切事情按照她的意愿进行下去。而她口中的喜欢，也只是需要一个听话的傀儡罢了，被安置在高高在上的神位，唱一出合她心意的大戏。

　　得知真相，流风突然觉得很可笑。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胸口闷痛，眼前阵阵发黑，张嘴咳出一口鲜血，失重一般倒了下去。

　　“风神大人！”梅舞反倒是在场所有人中反应最大的，反手给蒲英施加了一个定身术，飞落到了流风身边。

　　琉璃鼎的火光倒映在流风涣散的瞳孔，一点一点熄灭。

　　见状，梅舞二话不说朝着流风输送法力，拿出随身携带的灵草喂他服下。

　　鲜血裹狭着草药包裹在口腔里，塞了满满一嘴，就是不往下咽。

　　梅舞的神情突然狠厉，掐住流风的两颊。“风神大人，你一心求死，不怕我拉着在场所有人给你陪葬吗？”

　　流风置若罔闻。

　　“你只要闭上眼睛，我立刻打碎琉璃鼎，你想救的人，一个都活不了！”梅舞盯着流风微狭的双眼，一记法力打向琉璃鼎。

　　琉璃鼎顿时开始摇晃，魅魈神色一凛，输出妖力勉强控制住。

　　流风的喉结艰涩滚动，出现吞咽的动作。

　　梅舞看流风终于妥协，寒冬一样的面色回春，轻轻松了口气。

　　灵草入腹，鲜血一点点止住，面色也变得红润，甚至法力都恢复了一成。

　　“别……”流风气若游丝，三生线已经从他的手腕绕到了梅舞的脖子上，丝线嵌入骨肉。

　　梅舞不怒反笑，视线从她这一头看向流风手腕上的一头。“姻缘红线，荣幸之至。”

　　“……碰他！”流风蹙眉，三生线顿时收紧。

　　梅舞轻轻一笑。“风神大人，这才像您呀。”

　　下一刻，梅舞人首分离，断口处明晃晃的木质，这居然又是一具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