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媒》一起留影

131、真相

　　“站住！”蒲英腾出一只手想阻拦，却牵动了虚弱的身体，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空中的琉璃鼎也开始摇晃，快要控制不住了。

　　流风注意到蒲英的情况，送了一道风帮她稳住了琉璃鼎，两人眼看着就要到火山口，不大的天空被一股血色的烟雾笼罩，隔绝了视线。

　　烟雾弥漫开来的一瞬，流风敏锐地张开了结界，挽风卷起劲风开道，不过一刻烟雾又卷土重来，看不清的前方威压袭来，直逼得流风退至半空。

　　“阁下何必藏头露尾，可敢现出真身一见。”流风与飘飘兮落在一块岩壁上，周身泛着莹莹白光，抵御着那血色烟雾的侵袭。

　　周遭静谧得吓人，流风与飘飘兮警惕地环视四周，那股子威压逼得人喘不过气，一时也分辨不出是哪号人物。

　　“英。”

　　听到声音的一瞬，蒲英安心地闭上了眼睛，苦苦支撑的身体放松下来，被来人温柔地抱在怀里，紊乱的气息被柔和的法力安抚，乱摆的琉璃鼎也在来人的控制下悬停在了半空。

　　血色烟雾渐渐散去，聚集在了火山口处，断绝了去路，流风与飘飘兮这时才注意到来人，流风惊讶道：“妖王魅魈！”

　　飘飘兮：妖王？

　　这号人物怎会出现在冥山？看他与蒲英亲昵的举止，蒲英又是何时搭上了魅魈？

　　蒲英虚弱地躺在魅魈怀里，全然没了方才的气势，秀眉紧蹙，浑身颤抖，整个人脆弱得像灯笼草，仿佛吹口气就碎了。

　　那两人在旁若无人地疗伤，流风的目光落在了魅魈身上。

　　妖王魅魈，自从千年前他继任妖王，妖族在他的带领下退至生死海，千年来没有大的骚乱，而妖王魅魈更是鲜少出现在世人面前，若不是当年签订休战条约时流风在场，他也是认不得魅魈的。

　　这么一个避世的人物为何会出现在魔族的境内？难不成魔尊玄朔和妖王魅魈亦同他们的父辈一般早就暗自结盟？

　　流风面色越发凝重，心里下意识想的第一件事便是天界是否知道这个消息，早做准备方能规避。

　　身旁飘飘兮不动声色地挽紧了流风的手臂，迅速让流风从这种思想中抽离。他偏头注视着身旁人的侧脸，恍惚察觉他们已经远离纷争，不该动了恻隐之心。

　　飘飘兮转头看向流风，状似无辜道：“既然妖王现身，我们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嗯。”流风点头。

　　两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向头顶血雾，心里泛起了难。

　　飘飘兮垂首望向蒲英，沉默一瞬，抬手朝她丢了一张雷霆符咒，与其他由朱砂绘制而成的不同，这一张由他的鲜血和法力绘制，算是他如今最拿得出手的攻击手段了。

　　符咒笔直朝着蒲英而去，炸裂开来暴起的尘埃隔绝了视线。

　　流风的心一下子揪紧，下一刻便被飘飘兮拉着朝火山口而去。另一张雷霆符咒丢出，火山口霎时被炸塌，烟雾弥漫，巨石滚落，岩浆飞溅，御魔鸟尖啸着冲出岩浆，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

　　一片混乱中，流风紧张地盯着蒲英的方向，直到他看见血红色的结界，那颗悬着的心才落下。

　　恰时，蒲英睁开了眼睛，两人的视线隔空对上，流风一惊，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别回头。”飘飘兮坚定的声音从耳畔传来。“看着我就好了。”

　　同时，流风感觉到手被扣紧，传来温热的触感，他的心平静下来，反过来带着飘飘兮一跃而起，不一会儿就拉开了距离。

　　魅魈抬眸，眼中寒光一现，四道手中刃从袖中飞出，交织着朝飘飘兮和流风而去。

　　感觉到杀气，流风猛然回头，一把推开飘飘兮，薄如蝉翼的刀刃贴着他的脖颈飞过，第二把割开了他的袖子，第三把被流风一击弹飞，第四把冲着飘飘兮而去，削去了他的一缕头发。

　　“血月刃。”流风没想到魅魈还能分心操控四把血月刃，喝道：“挽风，去！”

　　挽风剑脱手而出，与飘飘兮那边的血月刃纠缠在一起，两方相击在空中迸出火树银花，令人眼花缭乱。

　　血月刃一击不成，倒转而来朝着流风而去，三生线蹿出同那三把血刃周旋，你来我往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飘飘兮看流风和魅魈打得不可开交，心下大为震撼。他是有听过血月刃的大名，为先妖尊所留，一共七把，算是妖王代代相传的法宝。

　　如果是他，能在这血月刃下坚持多久呢？

　　在他恍神的一瞬，血雾灼伤了飘飘兮的皮肤，防御的结界出现了一瞬的破绽。

　　“小心！”流风瞳孔骤缩，眼看着一把血月刃调转方向朝着飘飘兮而去，三生线飞速格挡，人一下跃至飘飘兮身旁，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刀刃割伤了飘飘兮的胳膊，伤口顿时如炭火灼烧，防御结界崩溃。周遭御魔鸟感知到血腥气，也是纷纷朝飘飘飘逼近，血雾眼看就要把他吞噬。

　　流风一剑破魔，暂时逼退御魔鸟，带着飘飘兮逃离血雾范围。“你还撑得下去吗？”

　　伤口疼得飘飘兮眉头直皱，他强忍疼痛颔首。“不必担心，我还可以。”

　　流风欲言又止，心知这么下去他们两个只会耗死在这里。他带着飘飘兮落在石壁上，盯着他的眼睛道：“我需要一盏茶的功夫。”

　　虽是询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飘飘兮心弦一震，回给流风一个坚定的目光。“我知道了。”

　　语毕，流风召回挽风剑，俯身朝着蒲英与魅魈冲去，四把血月刃立刻调转方向，追着流风飞去。

　　扶摇从飘飘兮腕上解开，飞向一把血月刃，两厢碰撞，它的航道偏离，落后一节。

　　流风交给他的这个任务，显然是强人所难，但是流风需要他拖住一盏茶功夫，就是拼尽毕生所学，也定然要办成。

　　飘飘兮胸中澎湃，故技重施，四把血月刃一一被干扰，离流风越来越远。流风提着挽风剑，已然一剑破空，剑指魅魈。

　　血月刃此刻已经无法再追上流风，停滞在空中，嗖一下转头朝飘飘兮而去。

　　猝不及防，飘飘兮抽出桃木剑挡了一下，剑身瞬间被折断，嗖一下贴着他的脖颈划过，凌厉的杀气骇人。

　　他立刻退后，以符咒击之，干扰血月刃的攻击轨道，以惊之又惊，险之又险的姿势恰好避开，每每刀刃贴着皮肤划过，看得人胆战心惊，简直是以身为饵，以命相搏。

　　流风剑招直指魅魈，三把血月刃是拦不住他的，几招之后被逼退，受风力脱离了魅魈的控制，抓住这一瞬的时间，流风已然近了身，剑气破空，驱散了护体的血雾，来到了魅魈面前。

　　二人四目相对，杀气毕露。魅魈以手接剑，血雾凝聚在掌心，以妖力与流风的法力所抗衡，两人形成的气场绞杀了附近的御魔鸟，引起阵阵尖啸。

　　外化的斗法演变成法力与妖力的比拼，这时候谁先坚持不下去，必然会受很重的伤。可就算到了这个时候，魅魈也没停止给怀里的蒲英疗伤。

　　蒲英任然在痛苦地呻/吟，魅魈这般一边疗伤，一边对抗流风的攻击，妖力消耗的特别快，流风能看出来，再过不久他就要撑不下去了，而这并非他想看到的结果。

　　流风：“收手，我先帮你救她。”

　　魅魈抬眸，恨道：“你骗了她一次，难道还要骗她第二次？！”

　　这会儿流风明白了，魅魈一直在暗中观察。在魅魈看来，他是答应蒲英赴约在前，携飘飘兮逃走在后，整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流风开口劝导：“我不想飘飘兮死，就如同你不想蒲英死。”

　　话一出口，魅魈神情略微松动。到了此刻生死攸关之际，瞎子都能看出来这两人之间的情意。

　　流风接着道：“将心比心，何不求一个两全之法？”

　　“两全？”这话不知触了魅魈哪片逆鳞，他神色一凛，面如罗刹恶鬼，“如何两全！”

　　妖力因为怒气而暴涨，天平倒戈了方向，压了流风一成，整个冥山都为之一震。

　　“你徒弟由英的一魂转生，只要不拿回这一魂，英永远就只能借由她人的身体游离在这世间，你以为她不想放过你们？你知不知道我们试过多少方法？”魅魈心疼地看着蒲英。“不尽木永燃的心，还魂土所塑造的身体，以及九九归一与英命格相同的魂魄……哪一样容易寻得？又是真的那么容易融合？不尽木会灼烧她，无数的灵魂会反噬她，琉璃灯芯也只是让她苟延残喘……”

　　魅魈低头注视着蒲英安静下来的睡颜，哽咽道:“她一直忍受着痛苦，不想到这一步，可是谁替她想过？”

　　魅魈怒斥流风，“你吗？风神！”

　　流风惊得一句话说不出来，脑子里雷霆万钧，劈得他整个人都麻了。

　　这一句句控诉与诘问，他一个也回答不了，脑海里被封印的记忆闪回。

　　怪不得见到玫瑰仙子会有种熟悉的感觉，她假扮玫瑰仙子参加蟠桃盛宴，是为了琉璃灯芯续命，蒲山心华房间内那熟悉的香气和被盗窃的骨灰，是为了重塑身体，以及缺失了记忆，被挖了心入了魔的不尽木……千年以来，蒲英一直都在他们身边。

　　以残缺的魂魄，不堪的身躯，静静地注视着流风与飘飘兮的生活，直到她再也坚持不下去，直到魅魈再也无法放任她糟蹋自己，才会开启这么一场以受害者的身份发起的复仇。

　　审判自私，审判……

　　流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