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媒》一起留影

129、圆愿

　　应蒲英冥山邀约，飘飘兮与流风丝毫不敢耽搁，一路向北往冥山赶去。

　　路上挟风裹云，吹得衣袂猎猎翻飞，就如同飘飘兮的心一般不得安定。

　　蒲英让到魔界的地盘一聚，还是流风曾经差点身陨之地，怎么想也是没安好心。他不惧怕什么阴谋毒辣的手段，怕的是蒲英利用那么一点亏欠，诓骗得他那傻师父捧出一颗赤子之心，最终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一路上，流风只觉得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强烈到无法忽视，不消回头他已经能知道飘飘兮在想什么了。

　　如果，飘飘兮真的是蒲英残魂转世，真的就要让他身死还魂？

　　再者，蒲英只是想报千年前的一箭之仇，他真的要舍命再一次离开飘飘兮？

　　不论是哪一种，他们好像注定是要分开的……可是，好不甘心啊……

　　流风捧着胸口，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突然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飘飘兮一愣，抬头看过去，恰好流风回头，两人的目光交汇。

　　流风泪光闪烁，脸上却在笑，在飘飘兮开口之前抢答，“还有三天呢，我们再去干点什么，好不好？”

　　面对流风希冀的目光，飘飘兮的心一下子软了，红着眼眶笑道：“你知道的，你还欠着我一场正式的婚礼，不是吗？”

　　两人盯住对方，下一刻都笑出了声，不约而同转身朝着同一方向飞去。

　　无川看见一愣，心中大喜。“风，风神大人，咱们不去冥山了！”

　　飘飘兮回头笑道：“你先去，我们稍后就来，切记不能轻举妄动。”

　　话音一落，两人的身影已然不见。

　　既然所有的事情都要求个结果，那么，他们也不该留有遗憾。

　　两人携手到了普陀山，刚穿过结界，小轩应声而来。

　　“风哥哥，风神大人？你们回来了？”

　　流风调笑道：“不要叫我风神大人，叫我风哥哥就好。”

　　“欸，两个风哥哥？”

　　飘飘兮忍不住摇头，越过小轩，朝着衣柜走去，郑重地从里边拿出了两个盒子，递给流风看。

　　“这是……”流风疑惑地打开，入眼是云霞一般夺目的红嫁衣，他倏忽抬头，正对上飘飘兮深情的双眸。

　　“痴心妄想，妄想成真。”飘飘兮微笑着，伸手把盒子递了出去。

　　流风怔怔地盯着他，双手接过盒子时还在微微颤抖，哽咽着说不出话。

　　他心里明明有汹涌澎的爱意，滔滔不绝的感动，可是都梗在了喉头，千言万语在这一刻也显得那么苍白。

　　流风郑重地把盒子放在桌上，转身张开双臂环上飘飘兮的脖子，紧紧把他拥在怀里，掷地有声道：“我嫁！”

　　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这一刻，飘飘兮不知道期盼了多久，终于在此时此刻实现。他哽咽含笑答道：“我娶。”

　　一生一世，白首不离。

　　按照传统婚嫁之礼，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纳吉采礼，送嫁迎亲，但是飘飘兮与流风两人此刻并未有时间去筹备，便省去了许多礼节。

　　流风端坐在妆台前，盯着镜子中的人，恍惚间有些陌生。

　　镜中人俊眉秀目，一双眼睛温润如水，天生含情，鼻峰挺拔，唇不点而红，俊美之余倒像是个女子。

　　曾经许多人都被这一副无害的面貌欺骗，以为流风是个好说话的，每次不是马屁拍到马腿上，就是误以为他对人有意思，会错了意，倒也真真是造孽得很。

　　想及此处，流风不免失笑，这副肖似女子的面貌，会不会亦是飘飘兮动心的缘由？

　　“吉时到。”小轩的声音传来，流风忙不迭把盖头往头上搭，因着看不见，摆弄了许久那成双的鸳鸯都不在正位。

　　正在流风慌乱之时，隔着一方盖头，一双红底绣金线的鞋出现在眼底，站定在他面前。

　　一双手无措的停住，被面前人温柔地牵起，紧接着头上的红盖头也调整到了正确的位子。

　　温暖的触感从手心触及心底，流风不自觉屏住呼吸低着头，任凭来人牵着他踏出了房门。

　　一路上，脚步不疾不徐。从他这个角度，视野有限，只能盯着那同他身上一样材质的喜袍衣角，随着身边人踏步的动作一前一后摆动。

　　“小心。”

　　流风出神半晌被这一声提醒拉回，看见门槛抬脚迈过，便是进了大堂。

　　随着身旁人站定，流风亦站定。拉着的手霎时被放开，被递进了一条红绸。

　　“一拜天地。”

　　流风转身朝着皇天后土，深深鞠躬。心里默念：“愿老天垂怜，助我们度过这次的难关。”

　　“二拜高堂。”

　　对于他们来说，能称作高堂的莫过于逍遥子和云羽，很可惜他们都不在。

　　对着远方拜了一拜，希望师父师母平安无事。

　　“夫妻对拜。”

　　闻言，流风动作一滞，僵硬地转过身，毕恭毕敬弯下腰，视线里恰好出现一只拿着红绸的手，修长白皙，霎时只觉得脑子一空，浑身都燥热起来。

　　“礼毕。”

　　两情相悦，结为连理。

　　流风整个人飘飘然，不真实感浪潮一样阵阵袭来，等他从云端落到实处时，他已经被安坐在了喜床上，房间内静悄悄的，明显只有他一人。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步步向流风逼近。

　　他握紧双手，手心里沁出细汗，一颗心也悬到了嗓子眼。

　　喜帕的一角被人掀起，烛光一寸寸打在流风白皙的皮肤上，最后一刻他下意识闭上了双眼，整个人暴露在了烛光中。

　　飘飘兮掀盖头的手顿了下，随后一把掀开放置在床边，目光在流风身上流转，一刻也没有挪开。

　　“该喝合卺酒了，郎君。”

　　流风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面前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飘飘兮牵起流风，把合卺酒递到他手里，二人双臂交叠，桂花佳酿香醇，入喉甜而不腻，溢满唇齿。

　　直到杯酒入腹，流风也没抬头看飘飘兮的脸，放下酒杯转身往床榻而去。

　　人还没走两步，一只手臂便捉住他的腰，一把带回了怀里。

　　“为何不敢看我？”低沉的嗓音贴着耳畔传来，带着酒香的呼吸打在脖颈，只激得流风全身一阵酥麻。

　　流风脸霎时红了，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不敢看，明明连更加亲昵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

　　他实话实说。“……不知道。”

　　还没等他缓过来，流风只觉得脖子被亲了一下，一只不安分的手轻轻解开了他的腰带。

　　流风浑身一颤，呼吸乱了。

　　两人喜袍萎地，正面抱在一起，流风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面貌。

　　飘飘兮的面容一半掩映在烛光中，眼神迷离，眼尾染着情欲，面颊也是泛了红，比之平常俊美中多添了分艳丽，让人心动不已。

　　“现在又敢看了？”

　　流风直直盯回去，咬了一口他那坏嘴唇。心中腹诽：反正害羞的又不止我一个，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飘飘兮挑眉，凑过去想继续吻他。流风却反客为主，向后退了一步，拉着飘飘兮的衣角往床榻而去。

　　“叫声夫君来听听，好不好？”

　　“你先叫。”

　　“夫君！”

　　“……”

　　“流疯子，该你了。”

　　“夫……夫君。”

　　一夜春宵，春宵苦短。

　　妆台前，流风端坐，飘飘兮站在他身后替他挽起青丝。

　　手里把玩着玉簪，流风信誓旦旦。“我待会儿给你梳。”

　　“好。”新婚头一天，飘飘兮舍不得弗了他的好意，只是流风的手艺还历历在目，实在不敢恭维。

　　“我有拿凤戟练习，他说我梳得不错。”

　　话到此处，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了。

　　“凤戟还不知道我们成亲的事。”流风叹息。飘飘兮不在的日子里，凤戟一直陪在他身边，可他甚至不知道他已经复活。以凤戟的性格，他很有可能陷入自责无法自拔。

　　“别担心，我有办法。”飘飘兮抚平流风蹙起的眉头。

　　扶摇从飘飘兮的手腕处飞出，缠在流风的手腕上，“三生线已牵，我们再写一封婚书托给姻缘神，在三生镜中便可以看到我们的名字。只要凤戟回到三生阁，他便可以知道我们平安无事。”

　　“会不会太冒险？”流风欣喜之余忧心此举会暴露他们的行踪，累及他人。

　　飘飘兮摇头，手里已经变幻出了大红婚帖。“不会，我们写这一句，凤戟可以看懂的。”

　　流风打开一看，明了失笑。“你不是曾经还嫌弃来着。”

　　“有吗？”飘飘兮装聋作哑，“我不记得了。”

　　流风信誓旦旦。“你有。”

　　飘飘兮：“真有？”

　　流风：“你不记得了？”

　　飘飘兮摇头晃脑，“不记得了。”

　　流风：“你是不是骗我的？”

　　飘飘兮：“是。”

　　两人并肩走出房间，往供奉姻缘神的神龛走去，把喜帖放置在了案前。

　　流风：“前一件是还是后一件是？”

　　飘飘兮：“两件都是！”

　　……

　　清风拂开婚帖，上边未书姓名吉时，赫然只有一句话：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