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黄-五秒》虎二

26、重逢

　　时隔五年，青峰再次踏入了他仍旧无法理解顾客消费观的咖啡厅，对面坐着同样那个女人，桌子上也放着三明治和咖啡。
　　不过这次，有两份。
　　是个心平气和的氛围。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黄濑凌音只有在讨论要事时，才会选择偏苦的意式浓咖啡，真有闲心的话，拿铁会是她的第一选择。
　　这会儿，她手里握着一杯拿铁。
　　青峰抿了口手中的美式咖啡，半晌方才悠悠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已经在澳洲定居5年了。”黄濑凌音轻笑，“当然，我把家母和小凉也带过来了。”
　　意料中地看见青峰的手为之一颤，她提了提嘴角。
　　“他还好吗？”不知道是想阐明自己所问的对象，还是单纯地想念一念这个名字，青峰又补充一句：“黄濑……过得还好吗？”
　　“你想听我说好呢？还是不好？要是好，那就等于他已经彻底和你过去了；要是不好……”
　　“我想听真话。”
　　黄濑凌音心说还是五年前不知世事的青峰好玩一些，现在这个已经有点霸气侧漏的影子了，不再像是能任人摆布的样子。
　　“一般吧，看起来像是挺好的样子。”
　　对青峰而言，这大概是最好的回答了。他希望黄濑不要那么快地放下他，毕竟他自己都还陷在里面没出来；但也希望黄濑过得好，希望他还像以前一样爱笑。
　　“我知道了，挺好的。”青峰一口吃掉最后的三明治，“那我也不耽误您了。”
　　“诶？就这样？”饶是黄濑凌音也被青峰不按套路出牌的行为举止小小地震惊到了。
　　“不然呢？你还以为我会跟你要他的电话号码、打听你们的住址？”这回换青峰玩味地笑了，“大姐，我就老实跟你说了吧。当初托你的福，黄濑先放手了。所以这些事由我来主动……没意义。”
　　黄濑凌音嗤笑一声道：“所以你是打算让他像五年前那样眼巴巴地追着你跑？”
　　“我这么说了吗？”青峰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纸钞，“他只需要找我。只要他踏出这一步，剩下的路，我会朝着他走，就不劳您费心了。”
　　良久，黄濑凌音才撬开牙关蹦出俩字。
　　“腻歪。”
　　“谢谢称赞。祝您……阖家安康。有机会，我再上门拜访。”青峰学着黄濑凌音当初的样子，也扣了两下桌子。
　　黄濑凌音看着青峰离去的背影，不怒反笑。
　　“小凉……你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小青峰，很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么？”

　　甫一离开黄濑凌音的视线，青峰本来挺直的肩膀就耷拉下来。话是说得很大声，但实际上他心里不太有底。
　　他还很清晰地记得黄濑当初放手放得有多干脆，甚至都不顾自己的苦苦哀求。而且他写给黄濑的信还被退了回来。
　　那句‘只要黄濑踏出这一步，剩下的路由他走完’固然是真的。他只要确定黄濑的心意，那管他中间隔着五年还是十年，青峰都不怕。
　　可要是黄濑根本不找他呢？
　　那他满腔热血觉悟只能死在襁褓中了，不对、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要是他知道黄濑根本不知道信件的存在，那他倒是不介意上赶着到对方面前刷存在感。

　　黄濑正在巡航。距离他从日本回来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
　　是说他大可以通过黑子，再通过火神拿到青峰的联系方式，但他没那么做。
　　信，他是读了没错，他清楚地意识到青峰或许还爱他这件事也没错，但青峰现在有女朋友却也是事实。
　　要是手里就握着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人的联系方式，他完全没把握自己会不会一冲动就联系对方。
　　万一青峰告诉他，房里的杂志和照片只是还没来得及处理掉呢？
　　那也太丢人了……
　　“机长，飞完明天那趟，我们就轮休了吧？”奥尔凑到黄濑身边，一脸谄媚的样子安在他那怎么看怎么粗犷的脸上，实在有些影响视觉效果。
　　“然后呢？”
　　“跟大伙儿去喝一杯呗！你好久没和我们一块玩儿了。”
　　这回，安妮倒是同意奥尔，“沿海那儿新开了一间酒吧，听说食物和鸡尾酒都挺上档次的，环境也不错，你就跟我们去呗？”
　　“唔……我知道那家酒吧，可是离我家离得远啊。”
　　“哎再远也同样在悉尼！人副机长一个住墨尔本的都不介意第二天才回家了，你不去也未免太不近人情。”说话的女孩儿叫汉娜贝斯，是个空姐，澳洲亚裔，跟黄濑合作过几次。
　　副机长肖恩在旁边附议地点点头。
　　“唉……那我只好跟你们去了呗！”黄濑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不过你们一个个的都先给我好好完成工作。”
　　“遵命！”

　　青峰看着眼前人满为患的场景，后脑勺被印上一大堆井字。
　　“悉尼就没有别的地方吃饭吗！”
　　“哎哟，大辉你也别那么暴躁。难得出来一趟，当然要热闹才好啊！”杨自来熟地搭上青峰的肩，果不其然被对方一把拽下，“这里的龙虾很好吃。大辉你很喜欢吃龙虾不是吗？”
　　这几年下来，青峰心性的棱棱角角早被磨平了，也不至于动不动就撂挑子走人。即便他多不喜欢这种地方、多不理解繁华城市所谓的氛围，这种人多嘈杂的地方却确实方便他们行走。只要稍微遮一遮，周围人也不会有多大的心眼看出他们的身份，就旅程而言倒是方便不少。
　　“我去抽根烟。等你们找到位子了再给我发短信。”青峰叹气，下意识扶正鸭舌帽，“还有，我喜欢的是小龙虾，不是龙虾。”
　　杨只是耸耸肩，没有挽留。当了三年多的队友，青峰的脾气怎么样，他们或多或少都了解。这个男人这次难得地跟他们一块出来旅行，已经算是给足面子了。
　　“哎，那里、那个角落，有空位了。”迈克尔仗着身高优势，一眼看见角落大桌有人离开，二话不说拽上队友就挤开人群过去。

　　黄濑一行人把各自的行李放到酒店房间后，奥尔租了辆车，带着大家往那个所谓的‘网红酒吧’进发。饶是黄濑这种早习惯被粉丝环绕的前任模特，也不由得赞叹眼前人山人海的场景。
　　“看样子是要拼桌了。”奥尔踮起脚尖，想找找看哪里还能容得下他们，“那个角落的大桌只有三个人，挺空的！去问问吧，看他们愿……”
　　奥尔被身前突然站起身的男人撞了一下，猛地一踉跄，撞到从他身后路过的侍应生，侍应生手中的鸡尾酒顺势浇在黄濑洁白的制服上。
　　侍应生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即使在这种有点吵的环境下，黄濑也能听见对方断断续续的‘对不起’。
　　安抚好侍应小弟的情绪，黄濑让奥尔他们先找位子，自己先去厕所整理一下。
　　奥尔带着其他人挤到刚刚瞥见的角落大桌，示意安妮和汉娜贝斯上前询问。对方三个男人，断没有拒绝美女请求的道理。这套路他早就摸得透透了。
　　果然，安妮和汉娜贝斯没多久就朝着他们摆手。对方同意了。
　　奥尔和肖恩迈着小碎步上前，谢过人家就坐下。
　　“他们那儿还有一个人一会儿过来，再加上机长，我们一共九个，不至于挤。他们好像是外地的，刚刚还问……”安妮小声地向肖恩阐述情况，却被突然凑过来的人打断。
　　奥尔脸上的表情有点茫然，“我说……你们不觉得这几个人看着有点眼熟吗？”
　　酒吧的灯光本就昏暗，这会儿天色已经全黑，偶尔闪过细碎的舞台灯光，奥尔一时间也不太肯定。
　　“是吧！我也这么认为！”汉娜贝斯就坐在奥尔旁边，听见对方的疑惑，立刻跟着点头。
　　安妮和肖恩瞅着时机打量对面的人，思索了半天，越想越觉得没印象。奥尔和汉娜贝斯也纠结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放弃了。
　　这时走来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估计就是他们的伙伴。奥尔率先向来人表达歉意，对方只是点点头算作回应。
　　“嘶……我怎么觉得这个人看着更眼熟啊？我肯定在哪儿见过！”奥尔兀自陷入深沉的思考，尝试从他那本来就不太够用的脑子里掏出点什么。

　　如果能够选择，青峰绝对不会接受跟别人拼桌。奈何现在大家都坐在一块了，自己总不能赶人走，何况刚刚那个栗发小子还热情地跟自己打了招呼，也只能暂时将就一下了，看看等会儿吃饱后找个什么借口离开。
　　“你是亚洲人吧？”迈克尔性子本来就开朗，这会儿几口啤酒下肚，说话也大胆起来，指着汉娜贝斯，从善如流地开始搭讪。
　　汉娜贝斯当空姐也当了好几年，面对这类搭讪，也能自然应对，“我是澳洲华裔。”
　　“长得很精致啊小妹妹，看你的着装打扮……是个空姐吧？”在汉娜贝斯点头承认后，迈克尔又继续说：“还是空姐好、空姐和善。前几日我在墨尔本也看见过一个亚洲女人，跟你们就不一样。漂亮是漂亮，就是凶，估计一辈子嫁不出去的那种生猛女。”
　　“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黄濑凌音和黄濑的关系摆在那里，青峰难免生出护犊子的心态，出言回怼迈克尔。
　　迈克尔见好就收，连连说了好几声‘大爷抱歉’。安妮等人被他们一席话逗笑，你一句我一句地也慢慢聊开了。
　　“你是没见过我们机长，等会儿见到了才知道什么叫漂亮。”
　　“诶？比这妹妹还漂亮？那不得了！哈哈哈哈——杰斯、大辉你们也表示表示啊。”
　　“大辉？这名字我好像听过……”奥尔一个激灵，奈何身边的躁动太大，没人听见他的喃喃自语。
　　青峰闻言抬头看了汉娜贝斯一眼，对方那微挑的眼角让他想起黄濑漂亮的桃花眼，“我见过更漂亮的。”
　　气氛被青峰的一句话彻底炒热。身在异乡为异客，难得遇见聊得来的伙伴，加上音乐的渲染，大家动作也渐渐大了起来，推来攘往的，一不小心碰掉青峰边上的汤匙。
　　青峰深吸一口气，俯下身。

　　黄濑在厕所里捣鼓好一会儿，才把被鸡尾酒浸渍出来的印记洗掉。虽然仔细看还是看得出一点淡粉色，但只这么一点，回家用漂白液搓一搓，轻松就能弄掉了。
　　视线在人群中反复徘徊，他才在角落发现奥尔的影子，对面还多了四个人。
　　黄濑像被反复煎炸的小鱼，在人群中磕磕绊绊，总算慢慢靠向桌边。
　　“看，那就是我们机长！”
　　话音刚落，桌上的人就顺着肖恩指着的方向看去，除开正弯腰捡东西的青峰。
　　黄濑快步走向前，最先注意到窝在沙发上的男人，差点没以为对方这欢迎礼行得那么隆重。他心想：看着挺高大的，这么窝着有点搞笑，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你们好。抱歉，刚刚出了点小意外。”
　　他瞥见那个俯着身的男人顿了一下。
　　舞台灯光恰好在这个瞬间打下，本来压着身子的男人猛地抬头，黄濑的视线和他撞了个满怀。
　　周围的喧哗瞬间退去，他们谁也没办法迫使自己移开视线，只这么愣愣地盯着彼此的双眼，脑袋一片空白，直到奥尔尖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青峰大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