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黄-五秒》虎二

25、信

　　既然说了要找，黄濑向来也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类型，择日不如撞日，在下一个轮休日就二话不说地飞往日本。
　　日本的天空、日本的花草树木、日本的机场……一切都跟黄濑离开日本那一天没两样。
　　五年了，他终于再次踏上这片土地。
　　休息日只有两天，他最迟必须搭乘明天中午的飞机回去。现在是上午十一点，他还剩二十四小时左右。
　　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怀旧，他在机场大门打了辆车，直接到青峰家的小区。
　　按照黄濑凌音的说法，信件应该是被退回青峰家了。他只有这一个线索。如果青峰的父母没有把信收着，更甚者根本没有收到任何被遣回的信件，时隔五年，他上哪儿也找不到了。
　　或者……还能选择直接问青峰。
　　但这是下下之选。在不清楚信件内容究竟是什么之前，他不能去打扰那个男人的生活。
　　站在青峰家门前，门牌上还是贴着‘青峰’二字，看来房子并未‘易主’。时隔太久了，黄濑连按下门铃的勇气都必须在心里上上下下找个遍才能挖出那么一丁点。
　　小青峰的爸爸妈妈还健康吗？
　　小青峰这个时候应该正在休整，不会在家吧？
　　记忆中关于青峰，有五年空白。这段空白内所有的未知和可能性都让他忐忑不安，或许还夹杂一丝期待。
　　“黄濑凉太，出息点！”暗自给自己打气，黄濑终于按下门铃。正午炽烈的太阳已经让他汗湿了后背。
　　门被打开的时候其实没过多久。当青峰妈妈看见站在门外的少年时，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凉……太？”
　　“阿姨，好久不见。”糟糕，声音似乎有点飘。
　　青峰妈妈在玄关愣着很久，才想起要把人请进屋里。
　　“老头子，你快看！看，是谁来了！”
　　青峰爸爸从客厅里走出来，见到黄濑那一刻同样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哟，凉太来啦？快、进来坐，都多久没联系了。”
　　“叔叔你好。很抱歉，我是直接从机场赶过来的，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见面礼就贸然打扰。”黄濑边说，眼神却不自觉地往楼上看。
　　还是女人细心。青峰妈妈拉过黄濑的手，把他带到客厅。
　　“大辉他这次休假和队友组团玩儿去了，没回来。”
　　“啊、哦！没事。我也……不是过来找他的。”嘴上是这么说，心里有多失望，只有黄濑自己清楚。
　　“怎么瘦了那么多啊？高中毕业后你上哪儿去了？黑子火神都有来拜访过，但是问谁，也没人知道你的近况。”
　　“高中毕业后我就随姐姐和妈妈迁居到澳洲了，连毕业典礼都没来得及参加。走得匆忙，也就没通知别人了。”
　　黄濑将自己刻意隐瞒的部分敛去，和两位老人家闲聊两句后，终于进入正题。
　　两口子都没马上作答。青峰妈妈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气定神闲地开口：“是跟小盒子一起被退回来的那个吧？”
　　“对、是那个！当初姐姐她擅自帮我退掉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有过这一件事。”
　　“你到大辉的房里找找看吧。”青峰爸爸叹了口气，“当初被退回后，我放他房间了。但他是不是还收着……你就自己找找看吧。”
　　黄濑在上楼之前才想起要提醒二位不要把他来过的事告诉青峰。
　　该不该说，他还无法判断。而且就算要说，也该他自己去说。

　　黄濑推开青峰房间的门，里头的景象让他有一瞬恍惚。
　　阳光从半开的窗帘透进房里，能够清楚地看见房间的摆设。床还是摆在那个位置，用的床单刚好跟青峰吻他的那个夜晚一样；一旁的架子上，崛北麻衣的写真没有了，倒是多了许多黄濑觉得有些眼熟的杂志。可最显眼的……是那个摆在书桌上的相框。
　　——是青峰和他的合照。那一张纪念两个人第一次出去约会，在青峰的‘秘密基地’，由黄濑掌机自拍的照片。
　　照片里的青峰从背后揽着黄濑，黄濑在前方笑得很灿烂。两人乍看之下，耳鬓厮磨，满是遮不住的暧昧和亲昵。
　　黄濑踉跄地走到书桌前，发现相框上只落下了很薄的一层灰，可见主人一直都在悉心照顾。泪水从眼眶里滚滚而下，但黄濑此时却只想笑，发自内心感到快乐的那种笑。
　　他拿起相框，才看见相框后的小盒子，和一封信。
　　他没有马上把信拆开。心心念念的东西就放在眼前时，黄濑反而不着急了。反正还有时间，他想好好看看这间房，看看没有他的五年，青峰在这间房留下了怎样的痕迹。
　　黄濑把放在架子上的篮球拿下来。球体饱满，没有漏气的现象，拍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很清脆。
　　看来青峰即使回到日本，还是没有放下篮球。
　　杂志？把篮球放回原位，黄濑随手抽了一本。其实他也不至于需要把每一个细节都看得仔仔细细，只是这些杂志既不是出自同一个公司，也不是同一个系列，更不是篮球杂志。那青峰为什么要收集？
　　“时尚周刊……小青峰也看这类杂志的吗？”黄濑快速地翻过，手指在某一个页面猛然顿住。
　　上面那个对着镜头灿笑的人……是自己么？
　　他惊觉自己似乎发现了青峰的小秘密，又抽出几本杂志，果然同样在里面看见一、两页印着以前自己当模特时的照片。
　　“……还真是蠢峰。”
　　黄濑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大概是太过想念青峰了，只是坐在他曾经坐过的椅子上，都有种被对方气息环绕的错觉。
　　捧着信封来来回回地看了几遍，才小心地拆开，拿出里面的信纸。
　　青峰的字实在算不上好看。勉强找一个褒义形容词……也只有‘大气’二字了。

　　『黄濑凉太：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看到这封信，反正这时候的我肯定已经到美国了。
　　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能不能真的凑成一封信，还是写到最后只有小小一段，我真的不知道。但我想，我大概是想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爱’，这个字，对现在的我们而言，或许不适合反反复复地拿出来挂在嘴边，我就不用了。
　　你说得对，十八岁的我们在面对现实和爱情的挫折，实在不堪一击。你放手了，我没怪你。这可能真的是对我们而言最好的选择。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如果你没放开我，我是不是真的会留在日本，随便考个大学，或是做最好的打算，加入国家职篮。
　　但我想不会。
　　你很重要，篮球也很重要。最重要的，我不想因为喜欢你，而需要去改变，否则那终究会成为我们的负担。可我也不想自私地要求你等我。打NBA，少则7、8年，多的话……我也不知道。‘年轻’已经是我们很大的弱点，再把美国和日本之间的距离横在中间，结果怕是会更惨。
　　我不知道我需要多长的时间去沉淀我们之间的感情，不知道我要怎么样才会把你慢慢放下。我向来不是那种会勉强自己的人，所以如果放不下你，我就认了。
　　就让你成为那个我放不掉，也得不到的人吧。
　　小盒子里放着的吊饰，是我找人定做的。也不怕你知道，我在这上面把一个月打工存下来的钱都搭上去了，你要是不喜欢，最好别让我知道。我会揍你的。我本来是打算在我们一周年那一天带上这个礼物，和你一起去搭摩天轮，做一些……笨蛋情侣们会做的事，你肯定会哭着叫‘小青峰’。但现在来不及了。
　　保重，初恋。
　　青峰大辉』

　　放下信的瞬间，黄濑早已泪流满面。
　　再华丽的言语辞藻此刻也是苍白无力的。
　　黄濑就这么安静地掉眼泪，很久才停下来。此时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听见青峰妈妈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住了。
　　“凉太，你今晚就在这里住下来吧，别浪费钱……”她本以为黄濑会万般推拒，早准备好的一肚子台词却在门后传来一声‘好’的时候付诸东流。
　　反正小青峰也不知道，占一回小便宜又有何妨？
　　那晚入睡前，黄濑从盒子里拿出那个藏青色的篮球吊饰，挂到自己的手机上。
　　“真好看。”

　　当黄濑在日本搭上飞往澳洲的飞机时，青峰和一干队友已经降落在澳大利亚的土地上。
　　“喂，游个墨尔本，需要一个星期那么长的时间吗？”青峰边掏耳朵边问，语气听起来有点不耐烦。说到底，他会同意来这一趟，原因不过俩。一、火神之前在他家一副有话不敢言的样子，让他看了实在很不爽，想占占口头便宜，没想到真就这样被大家拖了过来；二、他记得桃井似乎说过想要澳洲的什么羊的油。他过来一趟，对方的新婚礼物就算是搞定了。
　　可这不代表他愿意花一星期待在一个墨尔本。
　　“我说大辉……你没看我们群里的消息啊？在墨尔本待三天，过后转机到悉尼啊。”
　　“阿青，你很累吗？”杰斯从身后赶上来，说着还顺手帮青峰捏起肩来。
　　“你别碰我。”青峰将人甩下来，脸色很不好看。
　　众人先把行李安置在酒店房间。本来是说好的两人一房，奈何青峰坚决不妥协，硬是多开一间，杰斯也只好自己‘独享’单间了。青峰不和别人同住一间房的习惯，所有人也见怪不怪，没多纠结。
　　三点整，杨、迈克尔和杰斯已经聚在酒店大堂，唯独青峰迟迟没有出现。既然午餐时间早就错过了，所以他们没催促。
　　“嘿美女，一个人？”迈克尔大概是闲得慌了，竟然大庭广众地向坐在旁边的女人搭讪，“不如和我们一块吧？你是本地人吗？带我们走走吧？”
　　“你是瞎了哪只狗眼，觉得我看起来像本地人啊？”女人摘下挂在鼻梁上的墨镜，轻藐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迈克尔等人，“你们一伙的吧？看起来就是猴子组队玩儿。”
　　“婆娘，你说话很难听哦。”
　　为了避开众人耳目，杰斯很自觉地戴上墨镜口罩，迈克尔戴了顶鸭舌帽，杨……敬业点，还穿假发，所以即使动静大了些，在这人来人往，所有人都脚步匆匆、赶着挣钱的城市，愣是没被人围观。
　　女人被三个男人围住也没表现出弱势，相反还泰然自若地把披散的金发束成一把马尾。
　　“你们干嘛？”青峰穿着黑色的连帽卫衣，一下来就看见这仨男的围着一个女人，作为同行者的自己……有点微妙。
　　“阿青你总算来了。迈克尔嫌闷，随口撩两句，没想到这女的还呛起来了。”
　　女人察觉他们都看向自己身后，出于好奇，也跟着回了身，视线好巧不巧和青峰在半空撞个正着。
　　“……”
　　“……”
　　“青峰大辉？”
　　“赶紧跟人道个歉吧。这姐姐柔道三段，干|趴你们就是摆个手的事。”青峰走到黄濑凌音身边，看起来还挺淡定的，但他很清楚从刚刚开始，自己的心脏就有一拍没一拍地掉。
　　她在这儿的话，那家伙……
　　“好久不见。”黄濑凌音自动切换了沟通语言，“这些……是你队友？”
　　“嗯，很丢脸，我知道。您也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三百年没见过女人了。”
　　黄濑凌音本来就也没多介意，径自转移视线打量青峰，“感觉……你又长高了？”
　　“大姐……我和你？闲话家常？你认真的？”青峰的口气听着挺冲的，但仔细点，就能发现当中的自嘲意味。
　　黄濑凌音嗤笑一声，说：“有时间吗？喝杯咖啡？”
　　“嗯，这次我请你。”
　　青峰和队友告别时，只说黄濑凌音是个旧识，让他们自己玩儿去，不用管他，就把众人丢在原地，自己跟着黄濑凌音离开了。
　　迈克尔：“这……大辉的旧情人？金发金眼，除了身材好以外，挺符合标准啊。”
　　杨：“我觉得不是。大辉好像挺尊敬她的？旧情人的姐妹……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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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见到媳妇儿 倒是先见家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