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黄-五秒》虎二

2、无措

　　此刻，桐皇高中篮球队就弥漫着一阵诡异的气氛。不是什么难以形容的情绪，而是如字面上的意思，纯粹的……诡异。
　　若松站在体育馆半开的门口，单肩背包不知什么时候垂落在地上，“那个黑黑的人影……是青峰吧？”
　　“放眼整个桐皇高校，能黑成这种程度的，大概就只有青峰一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作为同班同学，没发现他疯了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一放学就热血沸腾地准备开始训练，却破天荒地看见自家球队快濒临绝种的王牌早到了不说，还兴致勃勃地打着篮球！？还有那脸上挂着的爽朗笑容是怎么回事！？？不符合人设吧！！画风走样了吧！！
　　想当初受到“被诚凛打败”那么大的刺激，也没见得他失常到这种地步啊？
　　一记无定式投篮将篮球随意地抛进背后的篮筐内，青锋抬头看见了傻站在门口的众人。
　　“啊，放学了？那我走了。”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和领带，“训练内容我刚刚都完成了。你们加油吧。拜。”
　　“再见……”一直到青峰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若松才将挥着的手臂放下，“等等！那人是青峰大辉吗？那么多话？“加油”？他竟然叫我们加油！？那眼神是怎么回事！？话说直到今天以前他的情绪一直处于低潮吧！？突然拨开云雾见明月又是怎么回事？”
　　“若松，你冷静点。”
　　“对不起对不起！”

　　青峰单手提外套，吹着口哨往校门口走去，脑海里重复着的不再是那一句“放下对你的憧憬”，而是“小青峰要开心点啊”。嘴角微不可见地上扬，不得不承认黄濑天生就是活络气氛的高手。
　　“哟，青峰。”
　　听见耳熟的声音，青峰回头，“今吉。”
　　“啧啧啧……你小子谈恋爱了？”
　　“哈？”
　　“不是吗？小情绪一会儿低沉一会儿高涨的，还以为你坠入爱河了。哈哈哈！”许久不见，今吉心血来潮地带着半开玩笑的成分调侃青峰两句。
　　“哼，”用鼻子冷哼一声，“谁会对黄……”
　　等等……黄濑？
　　为什么他会想到黄濑？
　　恋爱？
　　他？
　　黄濑？
　　他和黄濑？
　　原本稍稍扬起的嘴角瞬间下榻，周遭气压低得连今吉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青峰？”
　　“有事，先走了。”不等今吉做出任何反应，往大门走去。
　　不论今吉是有意还是无心，他说的话确确实实将最根本的疑惑给带了出来。
　　黄濑的一个动作一句话竟然能直接影响自己的情绪？是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为了什么？是怎么回事？自己竟然过了大半年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现如今被今吉这么随口一说，一堆理不清的茫然疑惑一下子全涌了出来。
　　恋爱？
　　难道……
　　他喜欢上黄濑了？

　　思索着这道不可思议谜题，青峰大老远就看见了那道粉红色的身影。
　　“阿大？”虽说是疑问句，但桃井看见青峰时的表情一点也不惊讶，“你什么时候能够正正规规地去参加一次训练啊？”
　　“不知道。”
　　“阿大……你又怎么了？”
　　心里清楚桃井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青峰默不作声，只是兀自往家的方向走去。任由桃井跟在身后也装作视而不见。
　　“昨天见过小黄后好点了，今天又这幅德行？你到底怎么……啊！”青峰突然停下步伐，桃井一个不注意撞上那肌肉遍布的背，“你干嘛突然停下！很痛诶！鼻子都快塌……”
　　“我昨天的心情……有很好吗？”
　　“啊？很明显吧？连叔叔阿姨都感觉到了。我刚刚还答应小黄下回要请他吃冰棒呢！结果才刚刚过了一天，阿大你又一副全世界欠你什么的样子……”
　　“……你之前为什么要把那家伙找过来？”
　　“我只是问他知不知道你最近怎么了，他就主动说要过来了啊。”
　　“为什么是他？”
　　“因为小黄很了解你啊。”桃井真有点佩服自己能够有那份耐心回答青峰一道道奇怪的问题。
　　“论了解，哲也是吧？你也一样吧？为什么要问黄濑？”
　　“不一样。”直视着青峰认真严肃的脸，桃井也耐下心来好好说明，“你和哲君的关系很好没错，你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更像亲兄弟。但也只是这样了。你在哲君面前永远只是一个像兄长的朋友，有着一份敬而远之的隔阂。至于我，虽然跟你从小一起长大，某些时候要我一个女生去猜测阿大的想法，我也会说不准。但小黄不一样。”换个姿势靠在路边的铁栏，桃井回忆起了青峰和黄濑之间的种种，“虽然从以前开始你们就总是打打闹闹，但是阿大你在面对小黄的时候，是以一种更真实的形态去跟他相处的。具体一点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你跟小黄在一起的时候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自然。要说你们是好朋友、好兄弟……似乎又不止那样，应该是更深一层……”脑海中猛然冒出一句‘朋友以上，恋人未满’让桃井失神了一瞬。
　　可怕的是这种情况套在青黄二人身上竟也不显得突兀？
　　“话说阿大你问这些干嘛啦？很怪诶！回家！”见青峰仍旧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桃井隐隐约约意识到一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询问。
　　说实话，对于桃井的解释青峰似懂非懂，感觉抓住了什么关键，却又抓不牢。但有一件事他还是清楚的
　　——跟黄濑相处的每一个时间他从来都不觉得累，反而乐在其中。

　　两人沉默了几分钟，在桃井忍不住想打破现状时，青峰却先说了句“回家吧”，就继续着自己的步伐。
　　看着青峰的背影，桃井咬了咬下唇，希望有些事只是自己想太多。

　　在青峰将近十七年的人生以来，“恋爱感情”对他而言是相当陌生的辞藻。别提是对一个男人了，就连对女人，还不如说是对罩杯感兴趣。
　　难道自己是潜在同性恋？
　　不对！不可能！从打篮球以来就开始接触各种男生的自己，从来就没对任何一个抱有这种想法。
　　那难道是……只喜欢那家伙一个？
　　不、等等！喜欢吗？
　　一连串的问题对于他这种只在运动场上展现智商的篮球白痴而言实在是有点超负荷了。一路上，青峰不再开口，只是盯着脚下的步伐，一步步地走，任由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黄濑你手里提着那什么？女生送的？你小子还是那么受欢迎啊。”一天的训练结束，笠松从更衣室出来时，注意到黄濑手中拿着个蓝色袋子，随口一问。
　　“不是啦前辈！这里面装的是校服。”将袋子打开递到笠松眼前，里面躺着深蓝色的校服和红黑条纹的领带。
　　“我说……这是桐皇的校服吧？黄濑你前几天翘课跑桐皇去了！？”一脚踹上黄濑的腰，笠松总觉得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自家王牌气死。
　　“痛痛痛……前辈别发那么大的火嘛……小青峰心情不好，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啊。”
　　“是是是，就小青峰重要。”看着黄濑一副心情特别好的样子，笠松也不好泼冷水，“所以你现在准备去找他？挺晚了诶。”
　　“没事啦前辈！反正明天周末不上课，我还能顺便跟小黑子小火神聚一聚。”
　　“那你自己小心点。再见。”
　　“再见前辈！”
　　出了海常大门两人便兵分两路。黄濑时不时瞟一眼手中的袋子，想象等会儿青峰看见自己突然出现时的惊讶表情，不禁轻笑起来却又觉得有些苦涩。
　　一直以来，他都注视着青峰的背影，那份不可告人的感情是什么时候晕染开来的，他也不清楚，只知道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无法自拔。当初赛场上曾说过的“放下憧憬”固然有点怄气的成分，却也是自己决心与对方并肩的代价。在自己不断付出而对方却浑然不知的情况下，这样的坚持有多少能耐黄濑也不知道。但他已做好准备，如果一直都这么喜欢着……
　　那把一辈子也赔上了又有何不可？

　　“大辉你还躺那儿干嘛！？没看见我正忙着吗！开门去！”青峰妈妈从厨房探出脑袋，清澈却洪亮的嗓音准确无误地传入青峰耳里。放下手中的杂志，青峰相当不耐烦地站起身，往玄关处走去。
　　烦恼了小半天的事没理出个头绪就算了，刚刚捧着杂志，麻衣的大胸晃在眼前也比平时少了份吸引力，这会儿已经够烦躁的心情还要被自家妈妈吼去开门！？操，今天是怎么了？
　　使力拉开门，一肚子的火气在看见来者时消失得无影无终。
　　黄濑！？他怎么来了！？
　　“哟，小青峰！”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在渐渐暗下的帷幕中显得有些耀眼，却又有些傻气。
　　还没想好该以什么表情、反应、情绪，甚至是说话方式去面对，作为困扰源头的那家伙就这样金灿灿地出现在眼前，一时之间让青峰措手不及，“你来干嘛？”而掩饰这种无措最好的方法……便成了冷漠以对。
　　黄濑的嘴角如预期般地僵硬一下，却凭借这几年当模特累积下来的经验，随即自然地挂起淡淡的弧度，“来还校服的。”
　　打从今早起床就期待着对方看见自己时的反应。他猜测过对方会惊讶，猜测过对方会愣在原地，甚至还偷偷抱有一点小期待地猜测过对方会因为自己的突然到访而有那么一点点的高兴……偏偏就没想过会是如此冷漠。一句“来干嘛”毁掉了大半天的幻想。
　　真可笑，上一次见面时觉得两人之间气氛还算不错的自己……
　　呵，真可笑……
　　将手中的袋子递到对方眼前，“小青峰放心吧。我有好好洗过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哦，谢谢。”指尖接触到对方略带冰凉的手时有些僵硬，青峰像触电般地扯过袋子，“没其他事的话就回去吧。”
　　将双手插入口袋，轻轻攥紧，“……再见。”

　　黄濑走得很快。那种被言语伤害的痛很容易就能击垮自己的伪装，尤其对方还是青峰大辉。再待下去恐怕就连擅长掩饰的自己也会撑不下去。无论如何，不能让对方见到自己受伤的样子，死也不能。
　　一直走到离青峰家很远后，黄濑才无力地蹲坐在地。
　　“喜欢上他……”眼睛有些酸酸的，红红的鼻尖让小模特看起来特别狼狈，“是有多蠢啊……”
　　脑子机械地思考着这会儿要是回家得多晚才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叫唤声。
　　“黄濑君？”
　　“黄濑？”
　　脊背有些不自然地挺直，黄濑仅用一秒就换上那副惯用的微笑，“小黑子小火神！”见两人身上都穿着居家服，打趣道，“那么晚了两人还一起散步有些莫名其妙呢！”
　　大概是错觉？火神的脸似乎有些红，“哈？你一个在神奈川读书的家伙出现在东京才是莫名其妙吧？”
　　“真是过分。我可是特地来看小火神和小黑子的！”
　　“黄濑君怎么了吗？”善于观察的黑子第一时间就隐约地察觉到了黄濑情绪的异常。
　　“没、没怎么啊！”面对着黑子仿佛知晓一切的目光，黄濑有些不自然地挠挠头。
　　黑子沉默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黄濑君吃过了吗？还没吃的话一起去吃吧。”
　　“好啊！谢谢小黑子！”三步做两步地扑到黑子身上蹭蹭蹭。
　　“黄濑你够了啊！”被晾在一旁的火神扯着黄濑的衣领向后拉，“你别有事没事就往这家伙身上扑！扑倒他了怎么办？”
　　“小火神你是小黑子的妈妈吗！真啰嗦。”
　　“你闭嘴！”
　　“……你们别吵了。”

　　黄濑离开后，青峰在原地站了会儿，转身回到屋里就径直往楼上走。将装着校服的袋子往床头柜上随手一扔，就躺倒在床。刚才黄濑强笑着的样子断断续续地在脑中一闪而过，青峰感觉得到对方眼神中的伤感，而且清晰得如同受伤的是自己一样。胡乱抹了把脸，长这么大，这是青峰第一次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自己。
　　想要什么？在想什么？能做什么？
　　脑死亡似地什么也不明白，什么也想不透。唯一还能运行的大概就只剩下走路睡觉呼吸吃饭之类，简单到不行的活动。
　　到底是为了什么……
　　青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闭上眼前脑子里模模糊糊想着的，是“还没吃晚饭”的事实。
　　再一次睁开眼时仍旧维持着跟睡前一样的姿势，感觉上也不过像是眨了下眼，窗外天空的色彩却提醒他确实是过了一个晚上。坐直身子舒展四肢，望着自己的脚尖发了会儿愣，最终还是决定到外头跑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再闷下去，大概就能成仙了。

　　踩着不紧不慢的脚步，也没特别注意正往哪个方向跑，只是漫无目的地到处绕。回过神来时，就看见应该离家四公里远的车站牌子。
　　没想到瞎绕也能跑出这么远。呼吸没有多大的变化起伏，青峰身体一拐就往回路跑，步伐仍旧维持着刚刚的节奏。优质的球鞋踩在地上的感觉很踏实，似乎多跑几步就能把心给踏平了，整个人也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这种说法，在看见不远处的两个人影时就被硬生生地摧毁了
　　——火神和黄濑并肩走在路上，几乎同高的身材让两人在每一次偏头对视的时候都显得有些暧昧。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黄濑那笑眯眯看起来很满足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完全不受控制地，青峰几乎是在脑袋出现这些问题的同一时刻就往那两人的方向快步走去。

　　“所以说啊，小火神你真的是……”
　　“黄濑！！”
　　“诶……诶？！小青峰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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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黄濑：小青峰吼那么大声，好恐怖的。
青峰：那今晚换黄濑你叫大声点，怎么样？
黄濑：(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