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黄-五秒》虎二

15、冷战

　　青峰终于发现最近的黄濑很奇怪。
　　自从上次勉勉强强通过了自家父亲的那一关以后，黄濑就没再到访过青峰家。
　　当然，两人一个在东京，一个在神奈川，双方又都有各自的学业和篮球要兼顾，所以最开始青峰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直到三个星期没见面后他到神奈川去找黄濑为止。
　　“喂，你在学校哪里？”
　　趁着午休时间刷一刷手机的黄濑才将手机从包里取出来，就被屏幕上显示的‘小青峰’三字吓着，赶紧赶忙地接起了电话，听见的就是对方淡漠的嗓音。
　　“当然是在教室啊，直到几秒前都还是上课时间呢！小青峰傻啦？”许久未见，每一次通话都让黄濑觉得，单靠青峰的声音就能使自己再坚强多一阵。
　　“哦。”青峰悄悄地翻过了海常的围墙，穿着桐皇的制服大喇喇地走到记忆中黄濑课室的下方，“你看一看窗外。”
　　黄濑下意识地看向靠走廊一侧的窗户，方才惊觉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侧面向外边的窗户。倏地站起身，即便只有一小段距离，黄濑还是踩着小碎步地到了窗户前。
　　往下一看，底下那个黑皮不就是自己的恋人吗！

　　青峰挂断通话，看见黄濑带着问号的脑袋探出窗外时，嘴角扬起了一道温柔的弧度。抬一抬下巴示意黄濑下楼，那颗金灿灿的脑袋就消失在了窗外。青峰已经能够提前看见自家宝贝等会儿冲到自己怀中的样子。
　　黄濑在转过第三个拐角后看见了倚在教学楼外墙上的青峰。
　　预料之内的，少年边叫着“小青峰”边跑向自己，脸上的笑容是藏不住的喜悦，青峰也不由自主地笑得更加如沐春风。
　　但在黄濑看来，他觉得自己现在跑着的样子肯定有点踉跄，因为他看见青峰在笑。霎时，黄濑脑海中闪过上崎春阳的名字，原本维持高频率的脚步一顿，差点没顺着惯性往前栽了个跟头。
　　青峰正伸出双臂准备好好地接住黄濑，却见黄濑就快如预期般地扑向自己时，有了一瞬间的停顿。脸上的欢喜随即变得僵硬，脚步也硬生生地停了下来，整个人正好就站在距离青峰双臂的一寸之远。
　　青峰愣住了，有些疑惑地看着黄濑却迟迟没有等到对方的什么反应，只有一句略带干涩的‘小青峰你……怎么来了’。
　　“……哦、我……不想上课就翘课出来逛逛了。”青峰状似自然地收回双手，眼神却没有从黄濑有些难过的脸上移开，“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没有啊！没有发生什么事啊，哈哈哈！只是小青峰突然出现，弄得我有点惊讶而已。”黄濑打哈哈想把这一页就这么揭过去，却没法控制自己的眉宇下榻的情况。
　　“说实话，你怎么了？”青峰不由得正色几分。
　　“真的没什么！小青峰，既然都翘课了，不如跟我去吃点东西吧！上了一早上的课，好饿！”
　　“……”青峰狐疑地上下打量黄濑，总感觉对方有什么不太对劲却无法具体地表达出来，最后也只好作罢，妥协地跟着黄濑再次翻出海常的围墙。

　　距离海常高校不远处的一个隐蔽拐角处，上崎的车停在路边，看见黄濑携着青峰溜出学校，她的拳头收紧又缓缓放松，拿起手机，对照手上纸条的号码敲扣着手机屏幕。
　　电话响了几声，在将近要自动断开时，那头终于响起了一个女人略微冷淡的声音。
　　“哪位？”
　　“黄濑小姐，你好。我是黄濑凉太的经纪人。”
　　“哦。怎么？我弟弟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最近我发现您弟弟的工作状态有些不对劲，虽然真正进入拍摄时还是能够完美地完成工作，但除那以外的时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那孩子有事总喜欢自己扛着，所以我思来想去，决定亲自联系您，问问他最近有没有和您沟通过什么问题，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小凉是和我频繁地通过电话，但从他的语气神态中，我反倒觉得他比以前多了份活泼可爱？该不是我家弟弟在您那儿受到不合适的对待所以才在工作场所表现得心事重重？”
　　不愧是在职场奋斗多年，一步一脚印慢慢坐到行政总监这个位置的人物，说出来的话句句犀利，每一个字都锐气十足。
　　上崎心想，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当然，不好对付并不表示对付不了，就算对方摸透自己背后的小心思，那又如何？在发现‘弟弟正和一个男人交往’的事实时，终究需要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
　　“哦？那我倒是要看看我手下的人谁竟然有胆子欺负他。您放心，我保证凉在我这里享有的是我所能够为他争取的最优渥的待遇。”
　　“那还真是麻烦你了。”
　　“不会，这是我应该……诶？”调整音调，上崎一脸泰然地做出惊讶的声音，引起了黄濑凌音的注意力，“我好像看见那孩子了……啧，怎么跟个男人拉拉扯扯的呢？”
　　“什么男人？”
　　“啊！没事没事，我似乎是看错了。这时间凉应该还在教室上课，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电话另一端的黄濑凌音挑起嘴角，上崎在他面前耍的小把戏她何尝看不透，这明显地就是要引导自己往‘自家弟弟似乎早恋了，对象还是个男人’的方向栽进去。
　　玩味地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助理，黄濑凌音用一副与表情不符的愠怒口吻回道：“什么！那小子竟敢翘课？简直无法无天！我会多留意他，还请……您贵姓？”
　　“上崎，上崎春阳。”上崎蹙了蹙眉头，摸不清对方是不是忽略掉了自己说的‘和男人拉拉扯扯’。但照眼下情况看来，既然自己已经否认了当事人就是黄濑，那也不方便再提起，只好压下一肚子的话，装作自然地回答。
　　“还请上崎姐多多关照了。”
　　“那是当然。”
　　“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挂了。”
　　“嗯。再联系。”
　　黄濑凌音没有回复，直接切断了通话。
　　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光滑的大理石办公桌桌面，黄濑凌音动动手指把助理招呼到身边。
　　“帮我私下调查小凉的社会关系和最近半年来频繁出入的场所，这小子看来是招惹了什么麻烦。”
　　戴着墨镜的助理先生微微颔首，推开办公室的门，离开了。
　　“上崎、春阳？”抿了口手边的黑咖啡，“挺有意思。”

　　青峰大大地咬了一口手中的汉堡，视线却从始至终都紧黏在黄濑身上。
　　他有点火大，不、是很火大。
　　一路从海常走到距离最近的咖啡馆，路上不论是揽肩膀，还是摸摸头，他都能感觉到黄濑在刻意闪避自己的碰触。小模特四下乱晃的眼光似乎是在慌张什么，但青峰问起，他却又说没事。
　　这让青峰感觉内心有股气憋着出不来。
　　明明看着就是有什么事情，还堂而皇之地告诉自己没有！？这算哪门子事儿啊？？还是说……这就是所谓的‘过渡期’？
　　察觉到对面坐着的人散发着强烈的不满气息，黄濑在吃下手中最后一根薯条后，小心翼地开口。
　　“小青峰……怎么啦？”
　　“没什么。”
　　“明明就有……”
　　“那你又怎么了？在问我之前，你先回答我，你到底怎么回事？”
　　“呃……我没什么事啊……能跟小青峰一起吃东西，我觉得很开心。”
　　“不要给我转移话题。你最好解释一下你今天这种状态到底在搞什么？”
　　“什、什么状态？”
　　青峰深吸口气，压下内心想吼的冲动，试着温柔平和地说：“不让我碰，而且太过于小心翼翼。”
　　“没、没有啦！哈哈哈，小青峰你感觉错误了啦！”
　　“换做是以前，那么久没见你一定会扑过来，还一边‘小青峰’、‘小青峰’地叫。今天明显没有。”
　　“别把人说得那么蠢！”或许是因为上崎的事，黄濑最近处于高度应激的状态。看见青峰一副吊儿郎当模仿自己的样子，忍不住思考是不是每一次自己都太主动。想着想着，莫名其妙地就气不打一处来，“是！都是我的错，我就应该给你赔笑脸、装可爱！对不起！满意了？”
　　“什么赔笑脸？对我笑你就那么不情愿？”
　　“不情愿？没有啊，谁敢对你说不情愿。”
　　青峰沉默了一会儿，轻叹口气，问道：“黄濑，你到底怎么了？到底在烦恼什么？你告诉我，但不要这样和我说话。”
　　单纯无奈的叹息声在黄濑听来却特别刺耳。这是在嫌自己麻烦咯？青峰又知不知道自己在承受着什么啊？知不知道自己压力也很大？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自己？照顾一下自己的情绪？
　　越想越过不去，黄濑索性放下手中的杯子，有史以来第一次真正对青峰吼出了声。
　　“你那么累你走啊！省得跟我一起我在这里浪费时间，你回你的东京去！”
　　“黄濑凉太！”
　　青峰的一声吼把黄濑的骨气震了回去，只能悻悻然地坐在位子上。即使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不对，却无法开口说出任何挽回的话。
　　紧紧盯着撇开脸看不清表情的恋人，青峰在半年来第一次觉得谈恋爱不止能让人开心，也能让人疲倦。
　　原来，日思夜想、思念入骨的……只有自己。
　　“回我的东京是吧？”嗤笑着丢下这最后一句话，青峰拎起放在旁边的书包，头也不回地走出咖啡馆。
　　黄濑想追上去，骄傲和自尊却让他依旧坐在椅垫上，什么动作也没有。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收拾好狼藉的桌面，步调缓慢地离开。
　　黄濑走在街上，忍不住思考，明明当做什么事都没有时，不见面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吵了一架成功把人骂走后，内心却卡了根疙瘩，难受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头上的天空开始乌云密布，黄濑攥紧自个儿的衣角，喃喃自语：“小青峰……会不会就不要我了？”
　　话音刚落，眼前的街道就变得模糊。
　　下雨了？
　　大概吧。

　　自那以后，黄濑和青峰之间就没有过任何缓和。每一天除了例行公事般地互道早、晚安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聊天内容。
　　好几次，青峰都想要先开口谈谈那天下午的事，但偏偏每一次在信息只剩下按了‘发送’就能够传达到黄濑那里时硬生生地停下了。
　　为什么道歉的要是我？莫名其妙地发脾气的是那家伙吧？
　　也因此，每一次和好的机会都如此悄无声息地流失掉了。
　　在他想主动低头却又放弃的那一刻，他总是会想：黄濑，是不是和我一样也在纠结着？
　　这样的日子让青峰有种这段感情会这样就无疾而终的感觉，想做些什么来挽回却不知从何做起、该如何做。
　　无助。
　　他还在努力地变好。期末成绩提升了不少，还受到老师表扬了；篮球训练只要能参加的也尽量出席，桃井也说了自己的身体素质与日俱增，在场上的持球和得分能力也在进步；平日里有时间他也会去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能打工。
　　在他慢慢改变着的时候，他总会告诉自己，要给黄濑好的生活，要让他可以无忧无虑地快乐。
　　不只是想，因为不是想想而已，是要，一定要。
　　可是这些都还没来得及告诉黄濑。
　　因为黄濑的不知道，这些事情在青峰看来似乎都变得没有意义。
　　青峰再一次按耐不住，有些艰难地在和黄濑的信息栏中创建了一条‘在干嘛’的信息，想想又改成‘心情好点了吧’，最后又都删掉了。
　　“算我输吧。”靠在窗边的青峰低声说道。
　　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看着青峰心不在焉还公然把玩手机。虽然最近青峰的改变已经成了办公室里每个老师感兴趣的话题，但他那张谁都欠着自己几百万的脸也确实在老师们的心中留下根深蒂固的形象。
　　再三犹豫，好不容易决定开口发发威，就看见青峰站起身，一脸泰然自若、目无旁人地离开了教室。
　　老师：“......”
　　同学们：老师！你要不要这么怂！

---

作者有话要说：　　英语老师：青峰！你干嘛？
青峰：处理终身大事。
英语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