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黄-五秒》虎二

14、第一步

　　“凉，‘青峰大辉’是谁？”
　　上崎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却不减当中的冷漠，还是让黄濑汗毛竖起。
　　被发现了吗？为什么会？被拍到了？
　　“是、是初中时期一个篮球队的。春阳姐怎么突然问起他呢？”
　　“别搪塞我！除了是你的初中同学外，他还是什么！老实回答我！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上崎不否认自己已经往‘老女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但脑子没被门夹，还是清明得很。方才从购物中心她就联系了老朋友，调查过黄濑的人际关系后才发现那个黑高个儿叫青峰大辉，目前居住于东京，是桐皇高校篮球队的王牌，近一年来特别频繁地往返于东京和神奈川。
　　说有事？哼，不可能那么刚好。
　　黄濑：“……”
　　上崎：“你就回答我一句，是不是那种……不正当关系？”
　　纵使还未准备好出柜，黄濑在听见‘不正当’三个字的时候，也忍不住愠怒。
　　他和青峰才没有不正当！他们只不过是跟大街上成双成对的小情侣一样，纯粹相恋着罢了。
　　“春阳姐这么说就有点过了。”
　　“怎么？你认为你们很光明磊落吗？黄濑凉太，有本事你现在召开记者会向全日本的民众、向你的粉丝说啊！！你看看有多少人能够认同！”
　　“……我没做错。我们不杀人，没放火，只是谈个恋爱而已，又没伤害到……”
　　“伤了我的眼！凉！！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定位？现在正是你为未来铺路的时机，现在做好了，将来毕业后你全身心投入模特事业，铁定能平步青云！现在弄出这档子事，你脑袋真的没问题吗？？”
　　事实上，黄濑对上崎这个女人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内敛不张扬，做事果决干脆。共事几年，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对方也有那么凶悍又略显狰狞的一面，骂起人来还有些泼妇骂街的架势。这个认知让激起黄濑敏感的戒备心，感觉上就像陪伴身侧的猫咪实际上是头非洲猎豹一样。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顺，黄濑道：“我……没想过要完全献身娱乐圈。模特不过是一个副业而已，之前跟您谈过了，还记得吗？”
　　“……”上崎沉默下来。
　　黄濑说得没错，早在当初她签下他时，黄濑就已经明说了只把模特这一行当副业来看，不论当初、现在还是将来，都没有真正入娱乐圈的打算。可说难听点，她现在的饭碗祖宗就是黄濑。黄濑混得好了，自己自然能分一杯羹；混得不好，自己也跟着名誉扫地。且不说内心确实真心不希望那么乖巧的孩子踏上不归路，单凭这一点，她就不能放任黄濑为所欲为。
　　“我是为你好，凉，你必须清楚……”
　　“我明白您的用心。但如果春阳姐真的觉得像我这样的人留在娱乐圈会玷污贵圈的话，那我现在就离开。违约金我会如数赔偿。”
　　“你威胁我？”
　　“并不是的，春阳姐别误会。我只是……真的舍不得他而已。”
　　“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给自己设限制呢？你不过18岁，将来还好几个18岁等着你走下去，感情是会淡的，凉。”
　　“或许吧。将来会发生的事情我也没办法预测，说不准就真的能到最后呢？至少我能保证将来的我不会为这一刻的决定后悔。”
　　“现在铁了心不听话是吧？”
　　“就这件事……恕难从命。”
　　“唉……”上崎用力捏住眉心，总觉得疼得自己发晕，“好，算你厉害。我不阻止你做什么。但麻烦你和你那个男伴自己有点分寸，大庭广众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黄濑皱皱眉，他不喜欢对方提到‘男伴’时的口气，“知道了。”
　　“去睡吧。明天摄影棚见。”
　　“好，谢谢您。”
　　“不用。我也没见得多看好你们。”说完就挂了电话。
　　黄濑重新躺到床上，却睡意全无。
　　是啊，这半年来一直没被别人撞见，自己也有些得意忘形了。这毕竟还是个与‘封建’二字脱不开的社会。
　　将来……真的能有将来吗？
　　黄濑抬手遮住了双眼，内心的难受和无奈无处宣泄，只能像只猛兽般在里边乱撞。他开口轻念青峰的名字，仿佛这么做就能从当中吸取源源不绝的勇气。

　　青峰老爹终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天还未亮，就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悄无声息地下了楼。依旧躺在被窝里的青峰妈妈，嘴角也无声地上扬。
　　总算能好好睡个觉了。
　　一夜无眠，又跪了一晚上，饶是青峰体能过人，双膝也负担过重地开始发麻、胀痛。稍微挪动身体，好让中心往后移，以减轻膝盖的负担。方叹出口气，就听见青峰爸爸的脚步声，虽然很轻，但青峰的感官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看着往自己走来的男人，青峰叫了声‘爸’。一夜没饮水，嗓子有些哑，但也不严重，反倒平添一种成熟的气息。
　　青峰爸爸走到沙发上坐下，还是昨晚那个位子。
　　“怎样？膝盖疼吧？”
　　“还行。”
　　“再这么跪上一天，你说，你还能打球吗？”
　　“……”青峰没有应答，心想老爸这是逼自己在篮球和黄濑之间做选择。知子莫若父，弱点倒是抓得挺准确的。
　　“都到这地步了，你还认为值得？”
　　“……值得。”青峰咬牙继续道：“但不代表我准备为黄濑牺牲掉篮球。篮球是我的梦想，这直到现在也没有变。口口声声说要变得更好，却为了博取您的同意而舍弃掉理想……就本末倒置了。这种事只是听起来伟大无私而已，黄濑不会因为我这样做而感到高兴的。再说了，您同不同意，我也没打算放弃。一次不行，那我试第二次；再不行还有第三四五六次。”
　　“闭嘴吧你。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吗？”说完这句话后，青峰爸爸就沉默了。他向后倚在沙发背上，青峰总觉得一夜之间，自己的爸爸就已经老了好几年。
　　“……让你们操心了。”
　　对方依旧沉默着，青峰甚至开始怀疑老爸是不是睡着在沙发上了。也不知道就这样静了多久，青峰听见老爸叹了口气，还挺重的。
　　“起来吧。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自己选择的路，我们老的也没办法干涉那么多。好自为之，这条路走到将来，承受困难和痛苦的是你们自己。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知道。”青峰获大赦，小心翼翼地撑着小桌子站了起来，这会儿才发现膝盖实在疼得厉害，“爸，谢谢你。”
　　看着儿子在自己面前为了一个男人鞠下自懂事以来就没鞠过的躬，青峰爸爸内心有点难受，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表达，千言万语指融进了一句‘去睡吧’。
　　青峰有些踟蹰，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只是轻轻地拍了拍老爸的肩，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他想说些什么来安慰父亲，但此时任何字句都显得多余。说得再多，他也没法放弃掉这份感情了，不是吗？那再说下去，也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纯粹说好听的，没实际意义。

　　青峰爸爸回到房里，却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但脑子清醒得很。青峰妈妈醒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他。眼底下挂着浅浅的黑眼圈，双眼有些茫然无措的神情青峰妈妈这之前只见到过一次，就在她接受他的求婚那个时候。
　　侧翻个身轻轻搂住自家老公的腰，青峰妈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坐好聆听他、安抚他的准备。
　　“咱儿子……长大了呢。”
　　“嗯，长大了。和以前包着纸尿裤把足球当篮球打的小男孩已经不一样了。”轻拍男人上了年纪屯了点脂肪的肚腩，“老头子啊，别操心了。大辉他……很优秀哦。”
　　青峰爸爸静默良久，如释重负般地道：“是啊……挺优秀的。”
　　“其实缓过劲后，我觉得挺欣慰的。大辉跟你真像，固执、脾气臭，但也很认真、长情。”
　　“长情？才多久就算长情了？”
　　“哎你不懂！这是我们女人的直觉。大辉他啊，这辈子可能就认准这么一个了。”
　　“……直觉”
　　“等着看吧，我说的八成没错，不、九成。”青峰妈妈临起身做早饭前，又在自家男人的肚腩上捏了一下，惹得对方‘嗷嗷’大叫着疼。
　　直觉？青峰妈妈也不信那么玄乎的东西。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了解自己的儿子罢了，毕竟是养在腹中整整十个月才生下的。她从来没见过现在这样的青峰，坚定，而温柔。这样的改变看似微不足道，却只能是用真心沉淀下来的果实。
　　能让大辉变成这样的人，凉太这孩子……也真是不简单。
　　刷着牙的青峰妈妈如是想。

　　碍于昨晚经纪人打电话来教训自己时已是深夜，黄濑并没有联系青峰。隔天一早起床，就急急忙忙地给青峰打了好几通电话，可惜一直到自己去工作时，青峰也没任何音讯。
　　黄濑这次接的是某奶茶专卖店的广告，今天主要拍摄宣传片和人形立牌。金发少年出现在奶茶店的那一刻，店老板就双眼放光，仿佛能看见不久后自家店面大排长龙的画面。
　　拍了近四个小时，接近下午两点左右，黄濑刚刚卸完妆和大家道别，才将将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并且听见那几个小时没听见就特别想念的声音，即便只是个‘喂’，都足够让人心尖震颤。
　　“小青峰！！我给你打了很多通电话，可你都没接诶！真是的……”
　　最后一句的小声嘀咕不由得让青峰内心一暖。
　　“抱歉啊黄濑，我没听见。发生什么事了吗？那么急着找我。”一夜没睡后的声音有些不符合少年的哑，却格外性感。
　　“我告诉你哦，昨晚……”话到嘴边，黄濑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要用什么方式和青峰开口，才不至于造成对方的负担、压力。而且这事，不论怎么说，听起来都容易让青峰模糊重点，去把他和黄濑所需要面对的现实无意识地放大。
　　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嗯？昨晚怎么？”
　　“昨晚、昨晚我很想你啦！”
　　“呵，大早上的那么想我……是做了什么梦啊？”
　　“早上？小青峰你该不会是刚睡醒吧？这都大下午了！”
　　一个激灵，青峰将手机拉离耳朵，花了几秒才从朦胧的睡眼看清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2:07pm。
　　“艹，那么迟了……”
　　“小青峰你怎么会睡得那么迟啊？时不时一夜没睡了？晚上不睡觉……你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子在干什么啊？对写真集偷腥？？小青峰还真有闲情……”话音未落，黄濑似乎想起了什么，沉默几秒后说：“昨晚回家……伯父伯母是不是说你什么了？”黄濑脑袋运转得快，一下就猜到了可能发生在青峰身上的事。
　　“呃……差不多就是这样吧，详细的过程下次当面告诉你。不过别担心，现在没事了。还有，我现在只有对你的写真集才偷得了腥。”
　　“……”刻意忽略青峰最后的那句，黄濑的声音低低的，似乎在怪自己、觉得是自己不好，“小青峰昨晚为了这事一定没睡吧……”
　　“何止没睡。”青峰活动活动膝关节，比起早上是好了不少，但还略微有点僵硬。
　　还真是差点没废了。
　　“对不起……”昨晚上崎讲的话多多少少刺激起了黄濑对现实和未知未来的不安感。父母是每个人身边最亲密的人，尚且都没怎么能够接受这种小众恋情，更别提将来两人的感情路上所需要面对的那些异样眼光，甚或嘲笑，是来自于非亲非故的陌生人。
　　“傻瓜，别道歉啊。别想那么多，好不好？我还在，好好的。”
　　恋人的安慰让黄濑眼睛一酸，有点想流泪的冲动却被扼杀在摇篮里，融进深深的一次呼吸。
　　“工作完了？”青峰又道。
　　“嗯，刚刚离开摄影棚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元气，黄濑说服自己这只不过是一通看不见对方的电话，只要声音表现得开心一点，也不至于察觉什么端倪。
　　“等你的人形立牌挂出来，我去买杯奶茶，给你捧场。”
　　“小青峰对我的爱是有多深沉啊？”
　　“反正你想象不到。”飞快地小声应话，青峰随即继续说：“好啦，我要再睡多一会儿。你接下来没工作了也给我滚回家里好好休息。”
　　“别啊！小青峰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见，再说一遍啊！”
　　“晚安，不，午安啦，模特桑。”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黄濑恨不得飞到青峰身边把人从被窝里揪出来，但一想起对方是为了两个人的将来而做出牺牲，黄濑又觉得心里边一阵阵地疼得慌。

　　这只是第一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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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忙到现在终于回到房间开了电脑
谁告诉我有什么办法让时间退回到4个小时以前吗？？
我迟更了一天 实在是万分抱歉
等手头上的事告一段落
选个日子双更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