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黄-五秒》虎二

11、一对

　　“我们也在一起吧。”
　　黄濑突然想起刚刚自己喝的柠檬汁大概是和啤酒掉包了，不然他怎么有种晕乎乎的感觉。
　　“黄濑。”将黄濑有些僵硬的身板扳过来，青峰觉得双颧热得能烤鸡了，“回答我。”
　　“抱、抱歉，那个……小青峰你刚刚说什么了？我没听清。”
　　“你真是……”青峰捧起黄濑的脸，逼迫他与自己对视，“听好了。我说，我们在一起吧。”
　　“诶？在一起？一起？？像现在这样在一起……吗？？？”
　　“啧，不是。是像紫原和赤司、火神和哲的‘在一起’。你怎么那么蠢啊？”
　　“不、不是……那、我、嗯、那个……话说小青峰你喜欢的是大胸吧？看清楚了吧，我没有哦，简直就平得跟篮板一样！”
　　“谁告诉你喜欢看，就一定要找那样的人交往啊？”
　　“那、那、哦！小青峰你喝酒了对吧？刚刚喝了不少吧？”
　　“没有！一滴也没有！黄濑凉太，你好好听人说话行吗？我没喝酒，你也没做梦。我现在很认真地在跟你告白，能不能请你也认真点？”
　　青峰的表情很严肃，眉头紧皱，嘴角下榻，是平时黄濑最害怕看到的那种表情，现在他却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慌乱，跟以往的冷漠或游刃有余不一样的慌乱。
　　收回看着青峰的视线，黄濑垂下眼睑，双唇张张合合几遍，才仿佛整理好自己要说的话。
　　“小青峰……是喜欢我的意思吗？”
　　“……模特大人，你以为我上次是为了什么吻的你啊？”
　　“那……呃……都是月亮惹的祸？”
　　“……”青峰还是没忍住用力拧了黄濑的脸颊，总觉得不发泄发泄，他大概就要当场气晕了，“别把你自己勾引人的罪过怪到月亮身上！小心遭报应啊！”
　　“勾勾勾、勾引？！我没有！”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其他什么，黄濑的脖颈、脸颊，连带耳尖都红了。
　　“我告诉你黄濑，我喜欢你，他妈的喜欢得我自己都无法控制，所以你收敛点吧。你现在动根手指对我而言都是勾引。”
　　话音刚落也没等黄濑反应，青峰就凑上前准确地亲上了黄濑唇形极好看的嘴。
　　夜晚的街道人烟稀少，两人站在路灯与路灯之间无法交汇的暗处。
　　青峰在那两瓣柔软上辗转厮磨一阵后，无师自通地趁着黄濑微张着嘴时把舌头伸入对方口腔。舌头与舌头的交缠让黄濑浑身一颤，想推开青峰却因为被后者禁锢着后脑勺而失败。
　　挣扎了一会儿刚打算放弃，青峰就停下了。
　　空荡的街上响起黄濑细微的喘息声，脖颈的红色已经退去，却显得双颊上的粉红格外鲜艳。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抚摸有点发肿的嘴唇，黄濑觉得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这样的黄濑在青峰看来简直可爱得无以复加，内心被某种情绪填得满当当的。
　　“够清楚了吗？”
　　“诶？！嗯、嗯……清楚、清楚的。”
　　黄濑一惊一乍的反应成功逗乐了青峰。青峰再一次捧起他的脸，用指腹摩挲那因为刚刚的失控而泛着水泽、略微红肿的唇瓣，“回答呢？”
　　“诶？”
　　“我都说了，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你的答复呢？”
　　少年把头压低，迟迟没有开口。
　　就在青峰以为今晚等不到答案，准备展开拉锯战时，却从那低垂着的脑袋下听见声微不可查的‘嗯’。
　　“嗯？什么意思？”瞬间心情大好的青峰抬起小模特的下巴，在看见对方双眼里的水光时顿时变得手足无措，“诶你干嘛？怎么了啊？诶别哭啊你！别、哎……”慌张的把人儿搂进怀里，宽大的手掌在对方背上轻轻拍着，“怎么还哭了呢？”
　　“小、小青峰……我很喜欢小青峰的……是一样、一样的喜欢……”手指攥着青峰的衣袖，黄濑磕磕巴巴地好不容易哭着把话说完整了。
　　微微震动的胸膛隔着衣服传达给了黄濑，青峰低沉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总感觉……半张脸都酥麻酥麻的。
　　两人彼此拥抱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被拐角处闯进来的醉汉打断。
　　青峰拉起黄濑的手，向着车站的方向走去。从噙着笑意的嘴角看来，不难猜出他此刻心情有多明朗。
　　黄濑用袖口擦掉残存在眼角的眼泪，然后他听见青峰的声音。
　　“以后，就是一对了。”
　　感觉握着自己的手收紧，黄濑抬头，嘴角不由自主地弯成和青峰一样的弧度。他点点头，牵紧了青峰的手，说出的话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嗯。黄濑凉太和小青峰大辉是一对了。”

　　直到看见黄濑上了电车，青峰才离开车站，脚步迈得一步比一步还轻快。
　　站在门口，青峰把家门当做球场上盯防自己的球员，一把把门推开，假想着篮球在手，篮筐在前，帅气的一个跳跃，篮球入框！
　　……才怪！
　　眼前连个篮筐的影子都没有，出现在视线里的，是拿着茶杯正从厨房走出来的青峰老头子。
　　“……”
　　“……”
　　父子俩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自然地打哈哈把这情况揭过去。
　　良久，青峰收回摆着投篮姿势的手，站直了腰。
　　“爸，还没睡呢？”
　　青峰对自己父亲的感觉只能用‘敬而远之’四个字形容，不至于疏远，但也绝对不是能用‘嘻嘻哈哈’形容的状态。青峰记得自己总是被周围的人说是‘臭脸大王’，但他必须把这个责任推到自家爸爸身上。反正，他只是一不小心完美继承了某条基因。
　　此时，两个有事没事就喜欢板着一张脸的男人，都在对方的表情上看见了一丝裂缝。
　　“你妈在追剧。”稳了稳拿着杯子的手，青峰爸爸略过青峰走到客厅，擦肩而过时还刻意停下脚步，风轻云淡地说：“球投得不错。”
　　“……我们不提这事了行吗？”
　　“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了，哪有不说就能当做没发生过的道理？”
　　“……”
　　“你们在说什么啊？”青峰妈妈的声音从客厅清晰地传到两人耳里。青峰似乎从自家爸爸脸上的一片正直严肃里看见一抹狡黠的冷笑。
　　“你儿子在走廊看见个透明篮筐，没忍住投了。哎，投球那表情……啧啧啧，跟个傻|逼没两样。”
　　“老爸！”
　　两父子的互动把青峰妈妈逗得捧腹大笑。这时青峰爸爸却似乎想起什么，顿住脚步，再次恢复一丝不苟的严肃脸，“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
　　“！”
　　四周有一瞬间鸦雀无声。青峰和坐在沙发上的妈妈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目光，从对方眼神中读取出老爸还不知道自己准备祸害别人家黄花闺儿的信息，立马收回目光，摇头摆手地否认了。
　　“是吗？看你那傻样，我还以为……”抬脚走到沙发前坐下，青峰爸爸没继续说什么，青峰也就赶紧地往房间里窜了，省得说多错多。

　　青峰反手把门关上，把自己大力地抛进床里。
　　这会儿方才有机会好好回味刚刚印象颇为深刻的一句‘黄濑和小青峰是一对了’。
　　不想还好，一想心里头甜得无处安放，先前担心着的所有事情好像都因为黄濑手心的温度而变得微不足道。
　　早知道这样，就该早点跟对方表明心意的。
　　这绝对不是一时冲动才有的想法。不，其实也不能确定这究竟是不是一时冲动。但青峰所认为的这种‘冲动’跟别人老喜欢挂在嘴边的‘一时冲动结了婚’或是‘一时冲动分了手’的‘冲动’有着相当不一样的本质。
　　他很认真。
　　所谓‘冲动’，只是很表面的形容词，用以形容他在表达心意时不断往心尖上冲的那股劲儿。但他是认认真真地，想好好跟黄濑走下去，想和这个小男人分担每一步路上的坑坑洼洼，想好好疼爱他。
　　这是青峰活了十几年，第一次那么认真地想做一件事，胜过当初想打遍天下篮球强者的欲|望。
　　手机适时地‘叮叮’两声。青峰总觉得自己隔着东京和神奈川的四十几公里，仅通过一台手机就能‘看见’发信人是自己牵肠挂肚的小模特。
　　之前没剖心掏肺时还不觉得怎么样，这会儿互通心意以后倒是一声短信铃就足够让心脏突突地跳。
　　【小青峰——嘿嘿，我到家啦。(*^▽^*)
　　不知道诶……我有点想念小青峰。φ(>ω<*)】
　　自从身高二度拉拔来，青峰的体重增长得也不是一丁半点，这会儿少说也有百八斤。但是这时盯着屏幕上亮当当的两行文字，青峰打心底里觉得这一块块的方块字硬是把自己整副沉得狗熊似的肉|体抬到了半空，轻飘飘的，置身在一朵朵粉红云朵里。
　　从头发丝儿到脚趾指甲盖，全身上下除了篮球打得好的青峰大辉在看见‘想念小青峰’几个字时，手指头自动退化成了和脚趾没两样的程度，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怎么的，哆哆嗦嗦半天也没打出像样的内容，索性放弃，直接拨通了备注‘小模特’的电话。
　　铃声响没两秒，电话那头就传来黄濑元气满满的声音。
　　“小青峰！”
　　“说一遍。”
　　“诶、什么？”
　　“短信上的话，亲口说一遍，我想听。”
　　“……不要！小青峰自己脑补去！”
　　“脑补？”青峰嗤笑一声，“黄濑，你确定让我脑补，我会只脑补你那两句话？嗯？”
　　“……小青峰你色！”
　　“色？下次我身体力行告诉你我究竟色不色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黄濑贴着电话的半边脸红得几欲滴血。
　　“说不说？”
　　“……我、我有点想念小青峰……”
　　呵呵，得。脑补倒是没必要了，直接略过这个环节，殊途同归。
　　“……刚刚就该把你死活留下来的。”
　　“嘿嘿，小青峰这是想我了吗？”另端沉默了一会儿没回音，若不是青峰轻若鸿毛的呼吸声浅浅徘徊在耳畔，黄濑都以为对方不在了，“小青峰？”
　　“想，特别想。”
　　“……小青峰你还是别那么直白了。”要受不了的。
　　“是你自己问的。”青峰笑着翻了个身，“明天几点拍照呢？”
　　“拍照？我那是工作！明早九点要到摄影棚。”
　　“醒得过来吗？”
　　“醒得来！”
　　“我郑重告诉你啊黄濑凉太，拍照就好好拍，不要这里露一块那里裸一片的。我揍死你哦。”
　　明明说着横行霸道的话，黄濑却从当中听出了几分温柔，“遵命！”
　　“真乖。”
　　相互道过晚安后，青峰挂了电话。攥着手机斟酌一会儿，还是再发过去了一封道晚安的短信，理所当然地得到了小模特‘晚安’两字后跟着的一大串颜文字。
　　躺入棉被，青峰带笑地闭上双眼，脑海却冷不防地浮现黄濑刚刚被告白时眼角泛红，委委屈屈的样子，耳边也隐约回荡着那一句‘有点想念小青峰’。
　　右手探入棉被，青峰自嘲般地挑起嘴角。
　　所以说啊……靠自己脑补的话就不仅仅是一句话了。

　　几天后，奇迹的世代再次聚集于机场，为火神送别。
　　黄濑继赤司之后上前给了火神一个友好珍重的拥抱。两幅身体贴合还没两秒，青峰就没忍住扯了把火神的后领。
　　“喂喂，意思意思就好啊你！拿别人家的当什么呢……”
　　“诶？等、真的？得手了？”火神难得智商上线一次，成功获得青峰的白眼一枚。
　　“在美国好好加油。”轻叹口气，“也不知道没了你的诚凛……”
　　“诚凛依旧有很多好苗子的！队长、队长和教练也很可靠。”
　　目光深深地看着火神，青峰觉得他大概也很清楚。火神是诚凛的顶梁柱。没了火神的诚凛就好比没了翅的天使，依旧出类拔萃，却无法在奇迹世代存在的这个时代真正打出自己的天空；没了光的黑子……便是失去灵魂的一切。
　　火神下定决心要离开时……肯定特别难受吧？
　　“谁知道呢……”青峰看向正和赤司说话的黑子，“对你而言，只要哲好好的就够了吧？别太贪心了少年。”
　　火神攥紧的拳头又慢慢松开，“对了青峰、黄濑。”
　　两人转过头，虽然白的白，黑的黑，但表情和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如出一辙。当时对战Jabberwock，赛场上的想法再次窜到火神心底。
　　——这两个人……或许就是注定要一起的也说不定，也太默契了。
　　“恭喜。希望你们幸福。”
　　“啧，那是当然的吧。”
　　“谢啦小火神！”
　　握紧黄濑的手，青峰无视掉其他人撇过来的有些灼热的视线。
　　没一会儿，诚凛众人也到了。一群人在登机入口寒暄，奇迹众人也没有率先离开。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纵使有这句话加持，依然无法掩盖‘离别，即是悲呛’的事实。
　　过去一年多，火神如何带领着诚凛屡战屡败，又崭露头角……最清楚的莫过于作为对手的他们。两个小时后，飞往美国洛杉矶的飞机从机场宽敞的跑道离开时，这片陆地终将要泪别他的其一子民，日本高中的篮球场上，也将失去一名猛将。
　　“哇你看——”
　　“好帅！”
　　周围想起此起彼伏的窸窣声，正和赤司等人交谈的部分诚凛队员和前者随着众人的视线看去。
　　青峰想，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个画面。
　　美好，而心酸。
　　——在来来往往，鲜少有人驻足的机场，火神仿佛握着什么宝贝似的，环着黑子的双肩，温柔郑重地、不顾任何眼光地，亲吻了他。
　　嘴唇贴合的那瞬间，青峰看见两人的眼角是挂着泪的。

　　至此，随着火神光辉的未来大门被打开，留在日本的众人也开始经历属于自己的生活和挑战。
　　那年，他们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