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入沐三分

6、风六

　　周围有群学生正在吸烟，看到梁佳和南飞走进来的时候，大家脸上的神色没有半丝变化，即使南飞今天在全校的升国旗仪式上一表成名，照样扯犊子的扯犊子，吞云吐雾的吞云吐雾。
　　梁佳正是看中这一点，才带南飞来这，至少不用吸引更多异样的目光。

　　梁佳选了一块人少的角落，地上有一些五颜六色的玻璃瓶，东倒西歪。她停下脚步，南飞没注意到前面带路人突然的急刹车，一个踉跄差点把梁佳撞飞在地，还好他身手好，及时拉住了梁佳，手放在梁佳的腰间，挑眉道：“女朋友，小心啊。”

　　梁佳挣脱开来，问道：“你今天为什么上台说那番话，是为了让我在学校难堪么？”
　　“不是。”南飞踢到一个红色的玻璃瓶说：“我很认真。”
　　“别开玩笑了，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女老师。”梁佳冷笑说。
　　梁佳话音未落，南飞转头就把人给抵墙上了，胳膊肘放在梁佳瘦细的脖子上，低声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了，我恶心她，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你是口是心非，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梁佳迎上南飞的目光说。
　　南飞轻哼一声，抬起左手，勾起少女瘦削的下巴，小声说：“口是心非？信不信，飞哥在这里就把你办了。”
　　梁佳刚壮的胆子，一下子全都没了，偏过头去，不说话了。

　　南飞心想，这少女，狠不过三秒。
　　他撒开手，揉了揉少女的长发，邪魅一笑：“少女，开玩笑的，光天化日呢，我可不敢犯法。”

　　“你为什么转到我们学校？”梁佳问。
　　“终于憋不住，开口问我了。”南飞又踢倒了一个蓝色瓶子说：“好了，这次真不开玩笑。以前的学校待不下去了，我爸给我随便找的个学校，没想到碰到了你，你说咱两这叫不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神经病。”梁佳斜睨一眼说：“那麻烦你收回我是你女朋友的话。”
　　“不收，免得以后麻烦。”南飞说：“迟早是。”

　　梁佳本来寄希望于能跟南飞讲道理，没想到自己错了，跟这种表面冷傲实则骨子里流里痞气的人，毫无沟通方法，他想做的事，永远不会经过你同意。
　　她转头朝外面走，南飞有些意外，原本他以为梁佳还要继续在这跟他谈判，没想到就这么走了，有些无聊，大声道：“诶，女朋友，一起走啊。”

　　梁佳回到教室，剩下的课，全程都在走神，庆幸的是，她把北风女朋友的帽子刚甩掉，突如其来被扣上南飞女朋友的帽子，而且这顶帽子似乎比北风那顶更实诚，凭空砸在脑袋上，挨了一记疼不说，还取不下来。

　　梁佳中午去学校食堂吃饭，北风和往常一样在食堂门口等她，只是这次北风的身边多了一个漂亮的女同学，正是她在女厕所里从陈果她们口中听到的白富美姜云馨。
　　她有些意外，北风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指着姜云馨对梁佳笑着说：“佳姐，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班主任让我这几周带她熟悉熟悉环境，她叫姜云馨，你跟我一样叫他云馨就行。”
　　“哦，姜同学好。”梁佳冷漠的点头说。
　　“佳佳，我没认错的话，你就是今早被我们以前学校的校霸表白的人吧，这世界真神奇，难怪南飞会转校，我说呢，原来是女朋友在这。”姜云馨笑着特别甜，让人都无法拒绝。
　　“那你呢，你是为什么转校？”梁佳有些不客气地问道。

　　听到这句，一瞬间，姜云馨脸上甜美的笑容顷刻没了，似乎还有些敌意。
　　突然北风开口道：“走吧，佳姐，进去晚了，你爱吃的梅菜扣肉就没了。”
　　“那咱们快进去吧，佳佳。”姜云馨又恢复了她的甜美笑容说。

　　一顿饭，梁佳基本没有找到机会跟北风交流，姜云馨不是问“咱们学校有兴趣班吗？”就是问“周六会补课吗？”，这样一系列的新生必备问题。
　　梁佳饭没吃完，称“班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走的时候，北风还叮嘱她“放学，学校门口老地方，等你回家。”

　　梁佳回教室的时候闷闷不乐，她很清楚自己不喜欢姜云馨，甚至是抵触，和她一起吃饭当然不开心，而且还没吃饱。不过更多的是因为北风，他竟然一句话都没问今早发生的事，可梁佳又想想，以什么资格呢，凭什么他要问呢，她又是他的谁呢？

　　是呀，她又是他的谁，不过是住在对门的邻居，不过是有共同守护的秘密，不过是灰色地带的同行者，甚至连同行者都不是，至少北风在学校五彩斑斓地耀眼，而她梁佳，不过是努力装得跟身边人一样。

　　就像她一次又一次听到陈果她们在女厕所里对她龌龊的评价，她要装作听不到；就像南飞明明对她是存心的在找麻烦，她要装作看不见。可蒙上眼睛，有耳朵，捂住耳朵，有心脏，世界上任何一种阴霾，都能进入她的身体。
　　没有风，她就喘不过气。

　　午休铃声响的时候，教室里一片安静，生命里所有的阴霾，不快，伴随着记忆发了疯地往她脑子里挤，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下一秒就能爆炸出脑浆来，她突然站起身，第一次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冲出去了教室。

　　到达天台的时候，有忽忽而过的疾风，梁佳扶住围栏，拼命吸了几口，才感觉喘过气来，可后来低头看到不知是谁，用红色喷漆写的‘梁佳，婊|子，哈哈哈。’
　　她又是一阵恶心干呕，胃里不停的翻涌，好像那团阴霾随时要轰炸出来。

　　“少女，你还好吗？”南飞站在她身后问。
　　看到梁佳冲出教师门的那一刻，南飞立即追了出去，他听到教室不断起哄的声音，想到了什么，回头，吼了一句：“谁他妈再被我听到当着梁佳面说我和她是什么关系，我要他明天死。”

　　梁佳有些讶异，她抬手擦了擦嘴角，扶着围栏站起来的时候，瘦细的小腿打了个结，差点摔倒，南飞立刻上前，托住他细小的胳膊，有一丝温柔：“小心。”
　　“滚。”梁佳甩开他的手，双手扶住围栏说：“你是不是跟陈果他们是一伙的，就等着看我什么时候出丑。”
　　“陈果？”南飞疑惑问：“是谁？”

　　梁佳其实清楚南飞转校不过才一个星期，班里的同学估计都没认全，又怎么会认识陈果，她刚才是被愤怒、委屈、压抑的情绪冲昏了头脑，才问了南飞这么一句。

　　这下，她身体恢复过来，心里也舒服多了，反应过来：“没，没什么。”
　　“哦。”南飞看了看少女的齐刘海，被风吹了个大中分，露出额头，有些可爱，忍不住笑道：“你是中午和你弟还有姜云馨吃饭，吃醋成这样的吗？我这个男朋友也很不爽。”
　　“你怎么知道的？”梁佳下意识问了句。
　　南飞实在受不了，抬手给她把刘海捋顺了，才勾着嘴角说：“我看到的，你一盘饭都没吃完就急冲冲走了。”
　　梁佳突然想起脚下的那排字，推着南飞往楼道口走，说：“走吧，我好了，回教室。”

　　快到他们教室那层楼的时候，南飞突然停住脚步，拉住下个台阶的梁佳说：“梁佳，没事，我会保护你。”
　　少年的声音很轻但很笃定，仿佛他是在做一个承诺，神圣而尊严。
　　梁佳略微愣了愣，但很快认为这是一个玩笑，她转过头，露出一个假笑：“我这等小人物不劳飞哥费心。”

　　梁佳说完朝教室走去，南飞没有立刻跟上，而是站在原地，就这么望着少女单薄但却倔强的背影，无声地笑了，心里道：少女，我认真的。

　　梁佳并不是一味沉浸在负面情绪与事情的人，不然她认为自己一定活不到现在，下午上课的时候，她跟个没事人一样，认真听讲，认真做笔记。

　　南飞的座位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还是个单人座，没有同桌。他就这样趴在一堆书上盯着斜前方的梁佳，看了一下午，少女乌黑秀长的头发，单薄的肩膀，低头做笔记时的认真，一点一滴，美好地渗入南飞的心里，他突然想起什么，低头悄悄掏出手机，给谁发了一条短信：查。

　　放学的时候，北风就站在校门口的那颗大树下，梁佳老远就看到北风温柔的笑容，当目光扫到旁边的时候，她的眉心拧作一团，中午一起吃饭的姜云馨正站在北风的旁边，时不时，两个人还交头接耳一下。
　　可就在梁佳快要走到大树下时，姜云馨却背着书包跑到马路对面，上了一辆黑色私人轿车，一溜烟，走了。

　　北风接过梁佳的红色书包，柔声道：“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梁佳没回答，反问一句：“刚才站你旁边的是姜云馨吗？”
　　“对呀，云馨说陪我等会你。”北风背上梁佳的书包，点头说。
　　“今天我值日打扫，所以出来迟了。”梁佳问完，又接回上一个问题道。

　　快到向阳里的时候，梁佳停下脚步，突然开口问道：“北风，你为什么不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