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风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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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的时候，我们有悄悄喜欢的人，有难以启齿的问题，也有就这么傻愣愣横冲直撞的时候。
梁佳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溜出嘴边，想收也收不回来，当下她紧张得捏紧了拳头。
她期待一个回答，但又害怕说出的答案打破她心里暂存的渺小希望。
北风缓缓搭上梁佳的肩，望着逼仄潮湿的巷子口，轻声说：“我知道你不是。”
梁佳回到自己狭小的房间，拉上了正对着书桌前的窗帘，打开书桌前的台灯，坐到椅子上，蜷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深深埋在其中。梁佳本来就生的又瘦又小，这么一看，女孩仿佛是一只被人摸了触角害怕地只能缩在自己小小壳里的蜗牛。
这几天，梁辉又不知道跑哪去打牌了，不见人影。
进房间前，她还是反锁上了自己的房间门，并用揉成一团的英语试卷，堵住了上面那个拇指大小的洞。
走进向阳里前，北风那句‘我知道你不是’一直回荡在梁佳的耳朵边，清澈踏实，说不上来的心安。
她埋头在膝盖里，倏然低笑起来，女孩单薄的脊背随着笑声轻颤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在这间破旧不堪，甚至散发着霉味与酒味混杂的小屋里笑。
是呀，只要北风还在身边，然后拼命去追逐他的脚步，总有一天她跟北风能离开向阳里，甚至是这座小城市，有风，就能飞翔。
梁佳睡眠一向浅，因为只要进了这间小屋，害怕与恐惧感，充斥着身体每一个毛孔，这十年以来，她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快到凌晨的时候，她听到有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是酒瓶砸碎的声音，疯狂叫骂的声音，用力踹门的声音。她知道门已经上锁，人绝对不可能进来，但她还是害怕极了，拼了命得往被子里钻，凭借着本能将自己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这下，她真的跟蜗牛一样了。
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门外终于安静下来，她悄咪咪地下了床，紧张得拖鞋都穿反了，慢慢走到门口，小心翼翼的将那一团英语试卷抽了出来，用右眼往外看。
昏暗的灯光下，没有一点人影，只有几个歪歪倒倒的酒瓶散落在沙发下，她正转过头，往另一间房间望去，突然一只漆黑的眼睛，就这么和她在拇指大小的门洞里，严丝合缝得撞个正着，她吓得一下坐在了冰凉的水泥地上。
紧接着，是砸门声，以及嘶哑的叫骂声：“贱|人，给老子开门！”
“老子是你爸，老子就他妈让你给我下，又没放你里面，你他妈装什么纯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他妈跟对门那小子早就过，经验多的吧。”
向阳里有两点好，一，喧闹得没人听到你家正在发生什么，二，再看不顺眼的邻居都不会真动手。
大约天快亮的时候，不知是踹累了，还是骂累了，亦或是酒精麻痹了，门外连一点呼吸声音都没了。梁佳整整一个晚上就这么趴在房门边，一动不动，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留下几丝清晰可见的指甲血痕，往洞眼里小心翼翼瞧了一眼，梁辉应该是回房睡觉了，不到天黑是不会闹腾了。
她站起身来的时候，腿脚有些麻木，她慢慢边呼吸边放松，好大一会，终于有了知觉。
昨晚放学回家趁梁辉不在家，她事先打好一盆水放在房间，现在拿起毛巾洗了把脸，又对着书桌上的镜子梳了梳头，少女乌黑秀长的发丝，是她全身上下最珍视的东西。
穿好校服，背上红色的书包，小声打窗户跳了出去。
“佳姐，翻窗出来的？辉叔又把你锁房间里了？”北风站在他家铁门前，看着梁佳问。
“嗯。”梁佳把自己的书包扔向北风：“过来，背包。”
走出向阳里，北风将红色书包递给梁佳，开口道：“云馨昨天说要跟我们一起上学，我让他在中心街那边等我们，走吧，一起过去找她。”
“你就不怕她知道我两住在向阳里的事？”梁佳问北风，话里带着一丝怒气。
“所以，我让她在离学校近点的中心街等我们。”北风得意道：“是不是很机智。”
快到中心街的时候，文具店门口不仅站着姜云馨，还有剃着寸头和断点眉的南飞，不过南飞站得离姜云馨足足有3米之远，看得出，两人认识，但似乎有些不待见对方。
北风和梁佳还没有走进，隔着一条马路宽的距离，姜云馨对他们两招着手，脸上是甜美的笑容，大声喊道：“北风，佳佳，这边。”
北风快步朝姜云馨跑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梁佳是否跟上来了，梁佳有些生气，故意放慢脚步，准备慢慢悠悠地走过去。
低头走到一半，突然有人搭着她的肩膀道：“少女，散步呐，不怕迟到吗？”
原来是本该在对街的南飞，他语音刚落，立马拢着梁佳瘦小的肩膀，推着她，不过几秒就走到了马路对面。
看到南飞和梁佳，姜云馨先开了口：“佳佳，飞哥看到我在等你和北风，就下了车，跟我站在这一起等你们。不，应该是等你，飞哥是专门等你的。”
梁佳尴尬笑笑，正准备开口解释南飞不是她男朋友，南飞冷冷道：“姜云馨，飞哥这外号，跟我熟的人才能叫，请问老子跟你熟吗？”
这下姜云馨的脸色比梁佳更尴尬，北风先打断道：“走吧，上学。”
“嗯。”梁佳点头道。
姜云馨一直贴着北风走，梁佳并不愿意跟两人并排走在一起，世界上有一个道理，叫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但是也有一个道理，叫三人行必有一个外人焉。梁佳突然无力地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局外人。他们二人能聊自己班里的事，也能聊优秀的成绩，更能单聊某一本梁佳听都没听过的书，她只好放慢步伐，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身后，南飞倒是很得意，不停地找话题跟梁佳聊天。
“少女，你怎么每天都跟他一起来学校的？”南飞指着前面的北风问。
“关你屁事。”梁佳斜一眼。
“不是吧，我就开个玩笑，当着全校的面给你表了个白，你还搁这跟我赌气呢？”南飞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刻意，仿佛是替梁佳解释给北风听。
“我跟北风是邻居，住得近。”梁佳提了提肩上的红色书包说：“所以一起上学和放学。”
“青梅竹马的那种吗？”南飞帮梁佳单手拎起书包，顿时梁佳的肩膀轻了不少。
“放下。”梁佳抓了下腋下的书包带说：“我自己背的动。”
“算了，就你这小身板，我怕把你压死。”南飞上下打量了一番梁佳，笑着说：“我会心疼。”
“智障。”梁佳缩紧了腋下的书包带，用力摆了摆肩膀，试图甩下被南飞拎得老高的书包。
然而，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最后两个人，一个死命往高处拎，一个死命甩书包，梁佳觉得自己再轻一点，可能就要被南飞连人带书包，拎得离地腾空了。
到了3楼楼梯口，北风和姜云馨的教室在5楼，正要分手道别，前面两人刚一转头，就看到后面两个，跟两幼稚园小孩似的抢书包，姜云馨笑了笑，说：“佳佳，你跟南飞真配。”
梁佳停下来，任由南飞拎着书包，微笑道：“我觉你跟…”
“佳姐，去教室了。”北风急忙打断道。
“哦。”梁佳脸色不悦说：“走了。”
上午大课间的时候，南飞正拿着手机，偷拍斜前方的梁佳，天气越发热了，学校刚发了白色短袖的校服，左胸口有红色刺绣的七中校徽，梁佳脱了校服外套，越发显得瘦小。
南飞透过手机屏幕，注视着梁佳，突然她将她那一头长发撩到前面，趴在了桌子上。透过紧贴脊背的白色短袖，南飞似乎看到了少女的内衣扣，白色的。顿时他喉咙发干，手里的手机也烫得不行，他赶紧将手机往桌斗里一扔，拿起桌上的一瓶水仰头猛灌几口，才缓解了少年的生理本能。
南飞想了想，拿出桌斗里的手机，选了几张刚才拍的照片，一张做屏保，一张做壁纸，一张做聊天背景，完美。
中午下课的时候，梁佳在座位上呆了足足10分钟，似乎很不想去食堂吃饭，南飞把手机往裤兜里一揣，走到梁佳的座位边，曲起食指，敲了敲她的小脑袋，说：“少女，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梁佳抬头看了看南飞，不知道他又想搞什么鬼，懒得搭理她，撑着桌沿站起身来，对他扇扇手道：“飞哥，麻烦，让开，我要去食堂吃饭。”
“你是不想看到姜云馨和北风恩恩爱爱的模样，所以坐在教室里犹豫要不要去食堂吧。”南飞伸出他的大长腿，拦住正要往外走的梁佳说：“我看你足足犹豫了10分钟，现在你再去食堂，估计你只能吃剩渣了。”
南飞撑着梁佳桌上的一堆书，勾起嘴角说：“不如，跟你飞哥一起，吃点好吃的，怎么样，保证不让你失望。”
在省里的青少年宫第一眼见到南飞的时候，梁佳觉得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寒意，令人退避三舍之外，可现在她跟他接触的几次，她只觉得他流里痞气，简单来说，就是社会小流氓一个。以前梁佳认为南飞随时可能抽出一把30米长的大砍刀，把他看不顺眼的人当场给剁了，现在她认为南飞是一个剃着寸头和断点眉，自以为全世界我最帅的智障。
拦住这边的出口，还有另一边，梁佳面无表情看了南飞一眼，扭头转身，从陈果位置上出去了。
现在到食堂，估计真没啥可吃的了，不过她在下课前，让同桌陈果帮忙给北风带了句话：如果她下来迟了，让他别等了，自己去吃饭。这样好歹不会因为爽约，放学的时候挨北风一顿骂。
她溜达出教室，准备去小卖部，买桶泡面填填肚子，这对她来说是奢侈的，但因为这几天不知道是不是梁辉手气好，打牌赢了点钱，给她在家里放零用钱的饼干盒里，留了很多张10块、20的，她昨晚拿了几张。
她不喜欢梁辉，甚至是害怕，但母亲把她扔给梁辉的时候，她为了生活，就算再讨厌一个人，她也明白，不能跟赖以生活的钱过不去，所以她对于梁辉每次能在饼干盒里留点的零用钱，能拿光就拿光。
七中的泡面堪称陵城最全，各色各样的面、米线、粉丝应有尽有，梁佳想吃老陈过桥米线很久了，她毫不心疼掏出一张10块，自信地对老板说：“老板，拿一桶老陈过桥米线，再加根火腿肠。”
泡好米线，她打算端到天台去吃，她们班的班主任是不允许在教室里吃东西的，说是味道大，会影响同学们认真学习。
虽然没能跟北风一起吃中饭，但即将要吃到想了好久的老陈过桥米线，不愉快的心情一扫而空，甚至有些小开心，她一手端着米线，一边哼着歌曲，慢慢走上通往天台的楼梯。
七中的天台，不像小卖部与围墙地带抽烟打架斗殴的聚集地，这里很少人愿意上来，因为顶楼风大，吹两下，受不了，现在天气又热，加上毒辣辣的阳光，就更没人会上来这看风景了。
这里对梁佳不一样，有她愿意拥抱的风，即使热一点也没事，就是上次看到不知是谁在地上用红色喷漆写了句骂自己的话，但她转头想想，她不是经常在女厕所里听到陈果她们骂她吗，现在不过从语音转成了文字，难道就忍不了了吗，她应该没有这么脆弱。
是以爬楼梯的时候，闻着酸香的米线味，她的脚步愈发轻快，迫不及待想要快点到天台，和着风来一口。
天台的门，不管有没有人，都是严实关上的，但今天很意外，门微张着，凭直觉，梁佳认为天台有人。
刚凭完直觉，梁佳下一秒就听到有个男生低沉的骂人声。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风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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