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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风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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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间审讯室,从铁窗挤进来的天光与房间昏黄的灯光缠绕在一起,落在姜云馨惨白的左脸旁,形成一片灰暗的阴影。
桌对面的徐峰已经盯着她看了半个多小时。
他没想到这么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竟然比隔壁审讯室的梁佳更不好对付。
“你打算什么时候愿意开口说话?”徐峰沉着声问:“我知道你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你父母能给你请陵城最好的律师,但现在我们手上的证据确凿,即使你爸给你请的律师过来了,到时候该有的审问一样会有。”
姜云馨现在已经知道那把刀上有她的指纹,她内心是忌怕的。
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即使在同龄人面前是头嗜血吃肉的狼,但面对审问过无数犯人的警察,该有的害怕一点不少,姜云馨从被叫进来的那刻起,她脸上原本红润的血色慢慢地在消失殆尽。
姜云馨始终偏着头,像是在隐藏身体里某种呼之欲出的情绪,又像是对面前这个警察相当不屑,甚至连一眼都不愿看他。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你们有证据,即使我的律师来了也要回答你们的问题?”姜云馨心里不安地问道。
徐峰没想到,她这么快落入了他的套话。
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朝前倾身问道:“你先跟我说说你送过来的那个红色书包吧?”
姜云馨思忖良久,她没有杀人,也不需要否认什么,或许只要她说出所有的事实,就没事了吧。
“我从6月2号晚上说起吧。”姜云馨想通了这件事后,反而显得轻松起来。
根据梁佳方才的供词,6月2号晚上她亲眼看到姜云馨和北风亲密地上了某辆汽车,而这个问题是徐峰打算第二个问的,但姜云馨却出乎了他的意料,要么不回答,一回答,就全部都说出来了。
他看向姜云馨,眼神示意她接着说。
姜云馨:“那天我从南飞家回来后,猜到了梁佳的继父或许对她做过什么不好的事,但不管有没有做,我可以把这件事变成即将发生的事实。”
“那天?”徐峰问:“是不是半山别墅的生日会?”
姜云馨心想看来警方知道的事情挺多的,她突然有点庆幸自己在几分钟前选择了老实交代。
“嗯。”她点了点头,毫不避讳地承认:“我不喜欢她,南飞和北风为了她那种贱|种,不要我和我姐,既然他们喜欢清纯的她,那我就要毁了她的这份清纯和干净,脏的东西是没人会拿来当宝贝的。”
徐峰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与大多数女孩相比,她长相甜美可爱,心肠却比任何一个女孩邪恶丑陋。
徐峰很快隐去自己心中的这份惊讶,他将双肘撑在桌面上,略微倾身,问道:“说说你6月2号晚上想去向阳里做什么?”
姜云馨抹了抹了冰冷的手铐,目光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夜晚:“我查到梁佳住在向阳里,她的继父是个嗜赌成性的酒鬼,还有几次在公众场合猥亵女性的前科。这样一个人,最容易受到金钱的利诱。”
徐峰闻言,大致猜出姜云馨6月2号晚去向阳里的目的,他替她说道:“你去找梁辉,以一笔诱惑不小的数目让他对梁佳做些什么,但他却拒绝了你,像梁辉那种人,他懂得利益有大有小,有眼前的,也有长远的,你给的钱的确能够诱惑他,但他却舍不得梁佳,因为他知道梁佳对他来说才是长远的大利益。”
肮脏的交易做不成,绝不是姜云馨愤怒拿起刀的理由,徐峰问道:“所以那天晚上梁辉究竟对你做了什么,让你拿起刀杀死他?”
“没有!我没有杀他!”姜云馨突然情绪激动地吼道:“是他,是他,他先想强|暴我的,我挣脱着跑到客厅,拿起刀指着他…”
徐峰倏地一拍桌面,截断她的话:“然后你就拿刀杀了他!”
“没有…没有…我没有,我只是拿刀指着他。”姜云馨疯了似的怒喊,整个审讯室回荡着她尖锐的叫声,刺地人耳膜轰轰作响:“趁着他不敢靠近,我扔下刀,跑了出去。”
她惯常做捕猎的狼,却没想到,在那个夜晚,她反被真正的饿狼咬了一口。
她依然清楚记得男人拉开裤子拉链的声音,像梦魇一般,一辈子都逃脱不掉。
所以这才是饿狼真正愿意放手猎物的原因。
徐峰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换了个问题:“我们的人做现场勘查时并没有发现这个红书包,你是怎么拿到的?还有书包里的刀,是你放进去的吗?”
半顷,姜云馨才从梦魇中回神过来,她好像又恢复了冷漠疏淡的神色,说道:“因为书包是被真正的杀人凶手梁佳带走的,你们当然找不到。”
“你凭什么肯定人是梁佳杀的?”徐峰拧着眉问道。
姜云馨揶揄笑了声:“南飞今早给我的,我认识这个红书包,是梁佳一直上学背的,我看到里面的刀后,立刻送到你们这里,说起来我算是立了一功吧。”
“南飞?”徐峰问:“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的这个书包和里面疑是杀人的凶器?”
“警察叔叔,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他!”姜云馨笑道:“不过南飞能把这么重要的证物交给我,我猜他也不喜欢脏的东西吧!”
“姜云馨,刀上的指纹的确有你和梁佳的,但里面的血迹不属于死者梁辉。”徐峰说:“至于你刚才一直说梁佳是脏东西,你自己呢?难道就比她干净么?”
姜云馨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瞬间如同石化一般,呆呆地靠在了椅背上。
谁也没想到,就在徐峰带着姜云馨的口供去审问梁佳时,刑警大队又来了一个人,正是将目前关键证据送给姜云馨的人——南飞。
而他前来,却不是指证梁佳,他说他来自首。
刑警大队楼梯拐角的长凳上,徐峰方吸完一支烟,手里正夹着剩下半点即将熄灭的烟蒂,忽明忽暗的红点闪烁在他指尖,莫名生出一丝落寞和阴郁的错觉。
实习警察看到他孤寂的侧影,走上前去,关心道:“徐警官,怎么还不进去审问南飞?”
他好像从某种回忆里抽离出来,看到面前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人,将烟蒂摁灭在一旁的垃圾桶上,问道:“那个女孩吃饭了吗?”
实习警察以为他问的是姜云馨,忙开口道:“吃了,你说她没有嫌疑后,她姐姐亲自带着律师过来的,她姐姐真贴心,还特意带了饭。”
“我问的是梁佳。”徐峰说。
实习警察一脸不知所措回答道:“你说那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啊?我们给过她饭,她不吃。”
徐峰简单‘哦’了一声,便大步朝审讯室的方向走去。
只要坐在审讯室,人都会下意识的紧张,何况是十六七岁半大的孩子。
可这间审讯室的少年,却异常平静,甚至有种安稳的自如感。
徐峰并不感到惊讶,他认为他是装的。
但接下来,徐峰才发现他是真的镇定,只听南飞先开口道:“一,人是我杀的;二,姜云馨的红色书包,是我故意给她的,想混淆你们警方;三,我现在来自首,是因为我发现我挺喜欢梁佳的,不想她替我背罪。”
徐峰头一次见到来自首,还说的这么有条理的,他也不准备拐弯,直接问道:“好,你说说你是怎么杀的,还有凶器在哪里?”
南飞朝前略微倾身,淡淡地说:“6月2号晚上,因为梁佳坚持要回向阳里,我跟她赌气,没阻止她,也没亲自送她回家。我找人查过她的继父,知道他常年猥|亵梁佳,她走后,我又开始担心和不安,于是让家里的司机老易开车送我去向阳里接她回来。”
“我和老易差不多九点左右到的,你可以问老易,也能查车上的行车记录仪。”
“到了以后,我看到梁佳正站在路边摊的塑料棚旁边,起初她依旧不愿意跟我回去,我跟她做了半天的功夫,她终于答应跟着我回家。”
“但她说她的衣服和上学用的书包都在家,没带出来,我不希望看到她再踏入那个地方,所以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去她家拿东西。”
“为什么杀死者?”徐峰打断了他。
南飞冷漠回答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挺喜欢梁佳的,他动过我的人,你说我为什么要杀他?”
“不对,你早就知道梁辉对梁佳做过的那些事,为什么一开始不动手,偏偏选择在一个偶然条件下动手?”
“什么偶然条件?”南飞不咸不淡地反问道:“你觉得我跟梁佳赌气,接她,替她回家拿东西,都是当晚的偶然事件?”
“说吧。”徐峰直勾勾盯着少年深不见底的黑眸说:“你到梁佳家接她的时候,到底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才起了杀心杀人的?”
“你说错了。”南飞平静地回答:“我是在巷子外面接到梁佳的。”
徐峰没想到南飞反应地挺快,他只好换了一种问法:“你到她家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看到,就感觉他挺欠揍的。”南飞捏了捏手腕说:“不过我一想到他对梁佳做的那些事,揍一顿怎么够呢?于是我拿起刀,杀了他。”
不合理,一切都不合理。
如果南飞用的是梁佳家里的水果刀,那为什么刀上只有姜云馨和梁佳两个人的指纹,还有,书包里和刀上的那些血又是谁的呢?
徐峰掐着自己的眉心,用力揉了揉,抬眼问道:“你用来杀死者的刀呢?在哪里?还有另一个红书包,你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