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风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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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光透过冷冰冰的铁窗，照进审讯室，仅仅一束微光，那些虚空中的灰尘便无处遁形，暴露在这间压抑的小房间内。
半分钟后，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至内的打开。
梁佳抬头看向来人，随后，又冷漠地低下了头。
依旧是昨天审问她的那个警察，只不过他眼下的黑眼圈好像更深，身上的烟味也更浓了。
他坐下的那一刻，熏地梁佳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熬了一晚上了，还坚持人不是你杀的吗？”
男警察叫徐峰，从事刑警工作将近十年，现在在队里是二把手的位置，听说再过两年，他就能接手刑警大队队长的位置。
梁佳盯着半空中的灰尘，似乎笑了下，靠向身后的椅背说：“你们现在只有北风的证言，没有证据，仅靠一个人的证言，我想是不能给我定罪的吧？”
徐峰今天好像格外有耐心，只见他十指放松地交叉相握，往前倾了倾身：“依据法医的尸检报告，梁辉死于6月2号晚七点半至九点半之间。你说你当晚七点到家，待了二十分钟，七点二十分离开向阳里，十点你再次回家发现你父亲梁辉意外死于家中，并向我们警方报案。根据证人北风的证词，他说他看到你八点回过一次家，现在你的不在场证明已经无效。我问你，你八点是不是回过一次家，回家是做什么，是准备杀害梁辉吗？”
“不是，我没有杀他。”梁佳突然生起气，手上的手铐被她敲地哗啦刺耳：“北风他撒谎，我九点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和姜云馨一起亲密地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九点左右，才从家里出来。”徐峰眉峰往下压道。
梁佳这才发现，自己说漏的话。
但她只慌神了一秒，立刻恢复先前的平静：“就算我回过家，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人一定是我杀的？”
徐峰哑然一顿。
这时，门外突然进来另一位实习警察，凑到徐峰的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徐峰压低的眉峰下意识抬高，看向审讯桌对面的梁佳：“你要的证据有了，刚有人送过来一个红色书包，里面有一把沾有血迹长约15厘米的水果刀，经法医鉴定与梁辉身上致命的刀伤基本吻合。接下来，我们只要做血迹与指纹的鉴定，等结果出来，我看到时候你还怎么嘴硬狡辩。”
梁佳的瞳孔倏地缩紧，脸色变得惨白，问道：“是一个眉毛上有断点的男生吗？”
“什么男生，明明是一位笑起来特别甜的姑娘。”实习警察说。
徐峰嫌弃地看了实习警察一眼，示意他闭嘴。
实习警察连忙抿嘴，灰溜溜地出去了。
半个小时后，实习警察再次走进审讯室，他将新鲜出炉的鉴定结果递给徐峰，徐峰前后左右地翻看三遍，吐出四个字：“怎么可能？”
鉴定结果上清楚写着，红色书包和水果刀上的残留血迹不属于死者梁辉，但刀上检查出两枚指纹，一枚是梁佳的，而另一枚却是一个小时前来送书包的女孩姜云馨的。
时间倒回到6月2号当天，半山别墅里，梁佳在一天一夜的休息调理后，终于恢复了体力。
她能下床的第一时间，立刻要回去向阳里。
北风阻止过她，秦雪也劝说过她，但那天她却咬定了心要回去，因为她想当面和北风对质某些事的真假。
南飞知道她回去见谁，但他想只要她的亲生母亲秦雪还在他家，梁佳迟早会回来这里。最后，他赌气似的没去送她，只是让老易给她叫了辆出租车。
从半山别墅到向阳里，大约是四十分钟的车程，那天的交通状况特别顺畅，出租车出了半山别墅，行至市区时，几乎没遇上几个红绿灯。
梁佳六点五十到达巷子口，她下车后，在巷子口踯躅良久，长长吐出一口气后，咬着牙低头才往巷子里走去。
平时短短五分钟的路程，今天变得格外漫长。
她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方抵达家门口。七点钟准时到家，她小心翼翼地扫视了一圈，发现梁辉不在，脑海里紧绷的那根钢丝微许松了些。
梁佳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窗帘拉开了点细缝，透过这一丝微光，她能清楚观察到对面铁门的动静。
她知道每晚八点，是周娟按摩的营业时间，北风会被她妈打发出去。
如果北风开门，梁佳能第一时间看到他，然后打开窗户，叫住他。
离八点还差十分钟的时候，她听到大门被人重力打开的声音，梁辉回来了。
梁佳知道周末两天不回来的既定惩罚是什么，因此她特地没有开房间灯，此时，她的房间漆黑一片，给人营造了一种没有人在的错觉。
但万万没想到是，梁辉推开她的房门走了进来。
梁佳吓得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下意识蜷缩进了书桌下面。
一分钟后，她听到自己床上传来熟悉的呼噜声。
接着，方才被吓得迟钝的嗅觉，回过了神，她清晰闻到一阵又一阵醉醺醺的酒味。
梁辉喝醉了，把她的房间当成了自己的房间。
梁佳想，她必须出去，否则她与八点出门的北风便要错过。
梁佳小心地探出自己的脑袋，就着半蹲的姿势，一小步一小步，绕过床尾，慢慢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原本她打算和以往一样，从窗户上跳出去找北风，但醉酒的梁辉突然闯进房间，她太害怕，反而最安全的方法是从熟睡的老虎身边走出去。
或许今晚的运气特别好，她刚一出门，便撞见了从对面铁门走出来的北风。
高兴的她，一时竟忘记给熟睡的老虎锁上他的大门。
“佳姐。”北风意外地看着她喊道。
梁佳立马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边，嘘声道：“小声点，他睡着了。”
北风的脚朝后退了一小步，那是一个逃避的微动作，他调整好脸部表情，问道：“你刚回来的吗？”
梁佳不置可否，问他：“能出去说吗”
北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八点十分左右，两人出了向阳里，就近找了家尚在营业的路边摊。
走进露天的塑料棚，坐下来后，没想到北风先开口：“你是想问我知不知道，对吗？”
当北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梁佳心里的疑问尘埃落定，她感到自己身体中一切跳动的频率，以及流淌的血液，仿佛当下一瞬全部静止下来。
她出神地看着远处一点霓虹灯的光影，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北风错愕地看了她一眼，他原本以为她会问‘为什么不帮我’或者‘怎么不救我’，可没想到梁佳只是简单问了这么一句。
他低头看向桌上粗糙的纹路说：“大约一年前，像以往一样，我妈八点营业，我八点被赶出门。但那天因为我在外面碰到苟主任，他问我怎么这么晚不回家，我跟他扯谎解释了好一通，我回去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
十二点，恶魔准时入梦的时间。
“我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你房间窗户没关，走过去准备替你从外面带上，然后就看到梁叔叔…”
梁佳打断他：“别说了。”
“佳佳，我从知道这件事以来，想过无数种救你的方式，但对不起，是我太软弱了。”北风伸手想要握住梁佳的手。
梁佳的手下意识往后缩了一寸，随即，放到桌面以下。
“北风，没关系，我不怪你。”她抬头看向不远处巷子口的方向，笑着说：“生活在向阳里的人自救都难，何况他救呢？”
两人沉默良久后，北风突然开口问道：“佳姐，你是不是即将离开这里，去跟小秦阿姨一起生活？”
梁佳不太明白北风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她楞了一下，没有作答。
北风当她默认，带着一种自嘲的笑容说：“看吧，我对你做过那么多坏事，却依旧没能把你…”
他话说到一半，倏地偏头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刚开始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但那抹身影越来越清晰，只见姜云馨衣衫不整地抹着眼泪，她似乎正从某个地方跑出来，北风朝她可能跑出的方向看了看，是自己家的方向。
“佳姐，你先坐在这里，我走十五分钟以后，你再离开。”北风猛地站起身，低头对梁佳说道。
“你去哪里？”梁佳正想抬手抓住他的胳膊，仅仅一秒，北风已经离开了热气腾腾的塑料棚。
梁佳相信北风，就跟秦雪相信梁辉不会对她做坏事一样，但今晚不知为什么，她头一次不相信他了。
还没等北风走后五分钟，梁佳便立刻从塑料板凳上站起来。
出了塑料棚，她看到北风搀着姜云馨，姜云馨靠着北风，两人亲密地走向了路边的一辆黑色汽车。
旁边一位老大爷也正走出塑料棚，他上衣口袋里的老人机，突然响起，机械般的女声清楚地落入梁佳耳朵：“现在是北京时间二十一点整。”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风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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