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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风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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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求你…南飞。”梁佳上前握住南飞,手指无意识地发力,哀求的神色在眼眶里打转。
南飞缓缓低头,盯着早已深深陷入自己皮肉中的指甲,明明疼地皱眉,却没有即刻抽出来,手腕任由梁佳抓握。随后,他仅仅将大拇指拿出来,以曲起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抵摸着她的手,似乎是一种安抚,又像是一种施舍。
“梁佳。”南飞叫了她一声:“我是为好,让你看清楚某些人真正的面目。”
“什么面目,我不懂,南飞。”梁佳的指节泛白,哪怕被人折磨的时候,她都保持着自己傲气与坚硬,此时,大概是她人生中最低姿态的时候。
她开口道:“你知道的,那是我的底线。”
“底线?”南飞轻哼一声,生硬地抽出双手,扶住梁佳的肩膀,强硬地迫使她与北风面对面:“你所谓的底线不就是不想让他知道么?”
“可是,如果我告诉你,你所经历过的折磨,他都知道呢?”南飞用力握紧了梁佳的肩膀:“被人辱骂和殴打,包括被…”
最后,南飞终究没能说出那个丑恶的词。
这个屋子的人,没人敢阻止此时发疯的南飞。
北风在听到这么一句后,原本欲爆发的怒气,顷刻间全无,目光也随之柔和起来。
但在梁佳的眼里,他这不是温柔,是愧疚。
梁佳不再躲避,直视上北风的眼睛,可她没想到,对方倏地偏过头,逃离了她眼神的质问。
从得知秦雪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时,她只是泅泳在水面,仍旧做着和命运垂死的抵抗。可现在,当她得知自己拼死嚼碎了血肉,咽下去的秘密,其实早被那个人看得清清楚楚,那一瞬间,比被梁辉抵住脖颈时更绝望,她放弃了挣扎,落入了深不见底的水下,再也听不到风的声音。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被人拦腰抱起,有几声不同的称呼从耳畔传来。
“二佳!”
“梁佳!”
“佳姐!”
梁佳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秦雪。
她费力地睁开眼,试图坐起身来,却徒劳无力。
秦雪躬身上前,温柔地替她掖好被子,拍了拍她的手说:“二佳,医生说你长期营养不良,身上又有点残留的小感冒,因为刺激过度昏了过去。现在是你身体最虚弱的时候,好好安心休息,妈妈在这里。”
“这里是哪?”梁佳的嗓子像含了一块铁片,哑不成音。
秦雪拿起一边的水杯,将吸管掖入她发干的嘴唇说:“妈妈的卧室。”
梁佳嘬了一小口水,难受的嗓子才有所缓解,凝眉问道:“哪里?”
秦雪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解释:“半山别墅,我的家…不,南飞的家。”
“南飞呢?”梁佳问道。
秦雪拿吸管的手一顿,她没想过女儿醒来的第一句会问什么,但她不问北风,却问南飞,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她轻轻擦了擦梁佳的嘴角,放下水杯说:“他在一楼,正在和医生说话,需要我帮你叫他上来吗?”
“不用。”梁佳说。
秦雪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徐徐开口道:“二佳,既然我们母女两能再次见面,有些话,作为妈妈还是想跟你好好谈谈。”
梁佳拧着眉看向面前这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既没接受也没拒绝。
秦雪兀自开口道:“你喜欢南飞吧?可妈妈不太希望你和他在一起,当然不是因为法律上的关系,毕竟你现在的户口也不在我的名下。你可能对他的有些事并不知道,今天弹小提琴的姜老师你看到了吧?她曾经为南飞打掉过一个孩子。”
梁佳睁大双眼看着秦雪,她想不明白秦雪为什么以为她喜欢南飞。
秦雪又说:“我看得出,南飞对你有喜欢的,但是真是假,想必今天你也看到了。他毫不手软地让你痛苦,但又在你昏倒的第一时间,抱着你上楼,焦急地找来了家里的私人医生。贴心地让你在我房间休息,叫我照顾好你。”
梁佳沉默不语,良久,她淡淡地开口道:“妈妈,如果我跟你说梁叔叔猥|亵我,你愿意离开这所大别墅来向阳里救我吗?”
“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秦雪突然地站起来,异常笃定地说:“二佳,你想让我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所以才编出这么个谎言的吗?”
“砰”地一声。
方才温情的水杯,猝然破碎在地。
这是梁佳死命挤出来的一点力气。
“南飞说的没错。”梁佳自嘲笑道:“你根本不值得我再把你当妈。”
“滚!”她哑着声吼道。
“她这是怎么了?”南飞进来的时候,看到满地的碎玻璃,担心地问道。
前面母女两的对话,南飞并没听见。
他方在楼下与医生谈完,医生说要照顾好梁佳的情绪,不能让梁佳再有情绪上的大波动,否则病人很有可能采取某些极端的方法。
秦雪偏头,抹了把眼睛,转头笑道:“没事,刚我不小心碰掉的。”
“你们两先聊,我出去叫人过来清扫一下,顺便给二佳重新倒一杯水。”秦雪说完,便离开了卧室。
梁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鼻腔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冷笑。
原来她真的惯常于如何讨好有钱人,还有有钱人的儿子。
“你没事吧?”南飞走过来,伸手摸了摸梁佳整齐乌黑的刘海。
梁佳像赌气似的,偏过头,不让他摸,用后脑勺对着他说:“你不是要把我妈赶出去吗?怎么现在又让她留在这里了?”
“生气啦?”南飞问。
梁佳不说话,头偏地更歪了。
南飞笑着以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臂说:“好了,不生气了,是我的错。”
“我不应该把对你母亲长久的仇恨撒在你身上,不应该试图在北风面前诋毁你,更不应该给你办这个什么倒霉的生日会。”
南飞一咕噜地认错完,梁佳却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医生说她的情绪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梁佳刚才昏倒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对她有多重视,现在想起来,他心里都带着一丝后怕。
包括对秦雪的仇恨,他也一并将其搁置了。
南飞伸出食指,朝梁佳的左下颌戳了戳,笑着问:“真不理我?那我出去了?”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动静非常大。
梁佳以为他真的离开了,打算侧过身看一看,谁知,下一秒,明明听到脚步离开的人,就正站在床边,挑眉盯着梁佳笑。
她立马拉住被子,准备故技重施。
南飞倏地倾身,压住她两条瘦细的胳膊,将人牢牢地禁锢在自己的手下,逼迫梁佳平躺着直视他的目光。
因为怕弄疼她,南飞的手仅轻轻地钳制着她的胳膊,没使多大的劲。换做平时,梁佳稍微用力便能挣脱,但现在的梁佳体弱身虚,全身上下,咬着牙才能挤出一点劲,还浪费在了方才无辜的水杯上。
现在的梁佳,就像一块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南飞凑身上前,两人的距离一下被拉近地只剩下一厘米。
彼此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因为呼吸吐出来的气息,一滴不漏地铺在脸上。
梁佳的脸莫名其妙红到耳根,胸膛里的心脏仿佛架上了一把机关|枪,直扑扑地狂跳不停。
她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说:“南飞,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南飞打定主意要逗她玩,于是,他又朝前靠近了半厘米,狡黠笑道:“这样远吗?”
“你这是近。”梁佳没好气道。
“不好意思,我搞错了,那这样呢?”南飞笑着又朝前凑近了些,以眼睛目测,两人的实际距离大概是一毫米,如果梁佳再微微偏头,估计能准确无语地亲上。
梁佳却问道:“你怎么知道梁辉对我做过什么的?”
“上次在学校医务室,那个校医看到了你脖颈后的伤痕,跟我提了一嘴,我就派老易去查了梁辉。”南飞拉开与她的距离:“所以知道。”
“校医姐姐知道我被…”梁佳问。
“她只是猜测。”南飞说:“后来我在真正查清楚原因后,去过一趟校医务室,跟她扯了谎,帮你盖过去了。”
“谢谢。”梁佳吐出一口气问:“北风呢?他真的知道这件事的?”
“我就猜到你醒来要问我这个问题。”南飞冷着脸说:“这事你去问他,反正我不会再插手。”
“好。”梁佳爽快地答应:“你能不能先送我回向阳里。”
想到医嘱,南飞只好压着气说:“回去?你还回去干嘛?我现在都默认你和你妈留在这里了?你还想回去继续受那个变态的折磨吗?或者说,对于北风那种见死不救的人渣,你还留恋?”
“放心,梁辉我会派人处理。”南飞耐着性子说。
梁佳冷冰冰地说:“我要回去。”
“免谈!”
南飞这下是真的当着梁佳的面离开了。
南飞走后,梁佳躺在床上呆愣良久,半顷,她突然发出几声讥笑声,那声音,听的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