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入沐三分

13、风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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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分为二的警告牌，又被那人重重踩了一脚，这下，彻底地四分五裂。
　　伴随着一阵疾风，那人已经奔到梁佳身边，像拎起一个满身破洞的布娃娃，温柔地护在了胳膊之下。
　　周玥和米朵看着他，一动不敢动，眼睛里俱是惊恐，不自觉地朝后退，直至两人贴上了冰凉的瓷砖墙。

　　梁佳涣散的眼神终于聚焦，抬头看清楚来人，是南飞。
　　她心里有点小失落。
　　为什么不是北风呢？但如果是他，梁佳又觉得不想让北风看到自己现在这个狼狈样。
　　所以，还好是南飞。
　　这么想的时候，她已经在南飞怀里昏过去了。

　　南飞惊慌地叫了一声：“二佳。”
　　晕过去的瞬间，梁佳好像听到了小时候妈妈对她的称呼。
　　多么亲昵的小名。

　　“我说过你们动她的后果是什么吧。”南飞眼底里血丝纵横交错，冷冷地看着面前两人。
　　周玥早就见识过南飞的狠劲，她不自觉摸了摸脖子，盯着地面，不敢说话。
　　一旁的米朵，往前挪了一小步，试图为自己开脱：“不是我们想动她，是有人…有人逼玥玥给她点颜色的。”
　　“谁？”南飞问。
　　周玥惊慌失措地制止米朵：“没有，没有谁，是我们，只有我们想弄她。”
　　明明只有你一个人。”米朵无力地小声说了一句。
　　南飞没注意这句话，在他眼里，两个人，一个是主谋，一个是协从，动了手的都是‘凶手’。
　　可眼下，梁佳在怀里昏迷不醒，他必须马上送她到校医务处。
　　最后，他冷漠无情地扔下一句：“人醒了，再跟你们算账。”便抱着人往医务处冲。

　　“怎么弄的？”
　　南飞想了想：“不小心掉校门口的喷泉里了。”
　　校医姐姐一脸震惊：“喷泉？那只有脚踝深的小池子？”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南飞看了眼校医：“还看不看病了？”
　　这个校医姐姐出了名的脾气好，被南飞怼完，毫不在意，边替梁佳检查边说：“没什么大事，受了点凉，加上她有点营养不良，所以才昏过去。”
　　“营养不良？”南飞挑出这句。
　　校医姐姐拿出一颗药，喂到梁佳嘴里说：“她们这些小女生，明明长得这么瘦，还非得减肥，营养不良算轻的。上次高三的一个女同学，直接当场口吐白沫。”
　　“不是。”南飞说：“她不会的。”
　　“你们不承认，我也不会说什么。”校医姐姐轻轻掰开梁佳的嘴，给她灌了一小勺水进去：“药已经喂进去了，我估计待会就能醒。”
　　“谢谢。”南飞冷冷地说。

　　头次听到这么冷漠的‘谢谢’。
　　校医姐姐和他们差不了多少岁，对校园里谈恋爱的小情侣早已习以为常，她盯着两人看了几眼，摇了摇头，替他们拉上白色的帘布，便识趣地离开了。

　　“除了让你瘦成这样，他还对你做了什么？”南飞拖了把凳子，坐在一旁，看着床上渐渐恢复血色的梁佳，眉头却蹙地更紧了。
　　南飞正准备说第二句的时候，昏迷的梁佳，倏地张开眼，看向他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你难道还认不出来吗？”南飞笑看着她问。
　　梁佳下意识捏住被子角，抬眸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被白色帘布遮掩下的空间，突然异常安静，半顷，南飞笑着开口道：“你男朋友啊！”
　　梁佳瞪了他一眼。

　　“我会替你报仇。”南飞将桌上的热水递给她说：“周玥，米朵，还有她们背后的那个人。”
　　梁佳没有立刻接过来，南飞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纸杯，她像走神似的，怔楞半晌才接起那杯热水说：“不用，我自己会处理。”
　　“你处理？你怎么处理？”南飞突然发飙：“是躲起来装作看不见，还是被打的时候一动不动？”
　　“你不明白。”梁佳没有回呛他，双手无力握着纸杯，淡淡地说：“我这种人靠什么活。”
　　南飞颔首不语，一股苦涩与酸楚感从齿缝间弥漫开。
　　他不是不懂，他只是不希望听到她说出来。

　　“北风呢？”梁佳放下纸杯问道。
　　“少女，真诚点，行吗？”南飞将梁佳喝过的纸杯，捏作一团，投向了不远处的垃圾篓说：“你不就是想问他知道这事吗？”
　　“我回答，他不知道。”南飞语气里带着点赌气的意味：“你放心，你晕倒在我怀里的时候，学校的人基本上走光了，即使有看到的人，也不敢乱讲什么。”

　　大家不是不敢乱讲，而是他们明白乱讲的后果是什么，尤其是看周玥和米朵出来后。
　　“谢谢。”梁佳一手掀开被子说。
　　南飞难得听到少女说一声谢谢，虽然语气听上去不像是道谢，而像一句完成任务的话，但他还是挺高兴的，就见他断眉一挑，伸出右手，说道：“需要我扶你吗？”
　　梁佳斜瞅了他一眼，越过他的右手，径自下床穿好了鞋。
　　“你回家吗？”南飞问。
　　梁佳刚想说‘关你屁事’，却听南飞接着说道：“别回那了，我带你回家，好吗？”

　　梁佳坐在床沿上，神色一顿，她不知道南飞究竟是谁，目的为何，但她现在至少看清楚了一件事，他一定知道自己住在向阳里。
　　或者说，像学校传言的那样，他背景深厚，这样的人，要查一个人，岂不是轻而易举？
　　梁佳偏头看向他，略显迟疑问道：“那声二佳是你叫的，对不对？你认识我妈？你和我妈是什么关系？”
　　一个少年，和一个抛弃自己女儿十几年的妇女，能有什么关系？
　　“什么二佳三佳的？你是不是听错了？”南飞狐疑盯着她看：“我只是在邀请一个我中意的女生回家而已。”
　　“或者你可以理解为——我目的不纯。”南飞又说。
　　梁佳直盯着南飞幽黑的瞳孔，希望从中看出他说谎的躲闪，但对方的目光太过坚定，她想可能是自己多疑了吧，或者神志不清产生的幻觉。
　　可为什么，最近对那个无情抛弃过她的女人，思念地越来越频繁，甚至一些早已经想不起来的孩童记忆，一一回到了她的脑海里。

　　“二佳，梁叔叔以后就是你的爸爸。”
　　“二佳乖，妈妈出去给二佳买二佳最喜欢吃的小熊饼干，好不好？”
　　“妈妈出去给二佳买饼干的事，一定不能跟爸爸说哦，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小孩不像小动物，他们在被抛弃之前，能够感知到离别的前兆。
　　最后一次的小熊饼干，并没有如期而至。
　　而梁佳的噩梦却在母亲走后，正式开始。

　　“被我吓到了？”南飞伸手在梁佳面前晃了晃。
　　梁佳方回过神，但没开口说话，从床沿边站起来，掀开白色帘布离开了。
　　留下南飞站在原地，喃喃自问：“真被我吓到了？”

　　“谁是这样追女孩的。”校医姐姐的声音传了进来。
　　南飞完全拉开帘布，对着她冷哼一声，正准备追出去。
　　校医姐姐却叫住了南飞：“等下，同学，有个事要跟你说。”
　　南飞不大耐烦道：“拒绝。”
　　“关于刚那女孩的。”校医姐姐说完，走向医务处门口，随后关上了门。
　　南飞一听到是关于梁佳的事，迈开的长腿顿时停住，看到她关门，便更觉得这事十分严重。
　　果不其然，校医姐姐说：“我刚给小姑娘检查的时候，发现她脖子后面有几道血痕，虽然不太明显，但我感觉是人为的。”
　　“人为的？”南飞说：“肯定是刚才那几个人…”
　　南飞的话音戛然而止，他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校医姐姐却不以为然，说道：“不是刚才弄得，像是长年积累出来的，而且打她的人，很聪明，力度不大，导致伤痕并不明显，但之所以能看的出来，说明打的次数多。”
　　校医姐姐越往后说，南飞的拳头捏地越紧，带动着他紧绷的脊背，轻微发颤。
　　“也有可能是我多心了，你最好问问她。”校医姐姐安慰地拍了拍南飞肩膀：“我并不是搞伤情鉴定的法医，但在七中，我见到过太多这样的孩子。”
　　南飞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梁——辉！”

　　他突然能够想明白一些细节。
　　梁佳留着长发的原因，天气这么热也要披着头发的原因。
　　纠集种种，再往深了想，他却不敢。

　　与此同时，校门口，北风正在等着梁佳，他的身边没有讨厌的姜云馨。
　　沉重的步伐，突然变得轻快起来，原来苦痛可以在看到喜欢人的那一刻，短暂地抛离脑际。
　　北风责问她：“多媒体教室怎么没去？”
　　“不好意思，我被班长临时拉住负责擦玻璃。”梁佳摸了摸鼻子说。
　　“你是不是和南飞在一起？”北风盯着她圆溜溜的眼球问。
　　梁佳呆呆怔楞住，一言不发，她以为他察觉了什么。
　　但北风却说：“今天南飞也没来打扫。”
　　梁佳在心里吐出一口气，思忖了会，开玩笑打趣道：“他倒霉，我跟你说，他被我们劳委抓去扫男厕所了。”
　　这个理由编地毫无破绽，北风也知道的确是轮到梁佳他们班打扫男厕所。

　　平时的男女厕所都是由学校请的校工打扫的，但为了保证学生们，德智体美劳中的‘劳’字发展，苟主任规定，每周的大扫除，每个班必须轮流负责一次所在楼层的厕所。
　　而梁佳她们班所在楼层的厕所恰好是男厕所。
　　简直是天衣无缝的谎话。

　　北风没有继续说什么，像是相信了梁佳的谎言，他拿过梁佳的书包，背在自己肩上：“走吧，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