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白日行》亡民果

20、佳容旧事（二）

　　……“佳容，你看看啊！它爬…爬起来了啊！！！”

　　一声惊叫吓飞树枝栖鸟，簌簌雪堆也被震落，虞佳容捂着耳朵进院子就看到赫连容秋被一具尸体追得满院子跑，“怎么回事？”

　　赫连容秋一边避开尸体的触摸，抽空回答：“我按你所说制蛊，怎么进入尸体就不受控制了啊！你快救救我啊！”

　　虞佳容扛枪就上，三两下打趴了尸体，长枪上红缨飞扬，指着那具尸体问：“弄死？”说着枪尖凝光，戳到尸体发出“嗤嗤”响声。赫连容秋连忙拦住她，看看尸体上被法术弄出的伤痕，摇摇头十分心疼，“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做出的人蛊，别弄坏了了呀！”想想他又开始从房间搬出他的瓶瓶罐罐，开始修复尸体。

　　看着长发未束，白衣沾雪的人忙里忙外，虞佳容眉头抽了抽，这谁能想到平时形象高洁儒雅，举止端庄的翩翩赫连公子私底下会是这么个邋遢样子，并且话唠成灾。

　　她拜访赫连家被赫连容秋带出门游玩一圈，回到赫连家正好也该回蜀山，赫连容秋就死皮赖脸凑着想要来蜀山逛逛，正好他要学习巫蛊之术，她就带着他一起回蜀山。此时正是他学习巫蛊之术了一个月，正开始做他的学习成果。

　　“啊啊啊！！！他又起来了！”刚刚修复好，尸体又起来重复追他，赫连容秋又开始满院子躲。虞佳容眉心一跳，她竟不知道赫连容秋可以如此跳脱，长枪一扫正欲打翻那具尸体，赫连容秋却挡住她，一脸心疼而又视死如归，直直被尸体抱住了。

　　他被这尸体浓郁的气味熏得眼睛疼，一双桃花眼愈发潋滟，伸出手缓缓推开那尸体搭在他肩膀的脑袋，松手，脑袋又回来，反反复复他也放弃了，欲哭无泪：“你别靠我这么近啊！怎么不听话的！”他知道作为人蛊的主人，人蛊会有天生的亲近感，会朝着主人靠近，可也不能靠这么近啊，这味道谁受得了啊！怪不得这巫蛊术学的人不多，一般人谁愿意……

　　虞佳容慢悠悠泡茶沏茶，止住他向自己靠近的步伐，这味道她也受不了，眼神是看白痴一样：“人蛊是死人！尸体做的，你还指望他能听懂你说的话？用声音控制蛊虫，蛊师一般都会有专门的控蛊之音，现在最流行的就是吹笛了，你可以试试。”

　　闻言赫连容秋顺手在一旁扯下一片树叶，启唇吹动，悠扬曲调传出，抱得紧紧的尸体愣怔一会儿，慢慢松开了他。他松一口气，吹着引导尸体回到原位躺下，声音一停下，一只紫色蛊虫就从那尸体眉心钻出，被阳光一晒就化作齑粉散开，尸体也瘫软下去。他敲敲额头，果然初学者做出的就是坚持不了多久，自己还有待学习啊，回头看一脸满不在乎的虞佳容，他笑了。

　　虞佳容突然感觉后背一凉。

　　……

　　次年五月，赫连氏映日岭大比。好战分子赫连氏为了在和平盛世发泄一下过多的精力，也是为了各个分脉实力的比拼，赫连家每年会举办一次弟子大比，近年大比来从家族内部扩展到了整个修仙界，许多大家族也会派弟子参与。

　　赫连容秋作为嫡系弟子需要参与的是门内比试，可凭他的实力，从十岁参赛开始就年年倒数，十五岁那年干脆称病没参加，从此就再也不参加了，反正他们燕山分脉有姐姐赫连容夏从十二岁开始年年第一，也根本不需要他再去参赛，做不了锦上添花，反倒丢人现眼。

　　各类青年才俊汇集，各展本领，也吸引了一群群世家小姐观看，比试也正是一个促成姻缘的好时机。赫连容秋悄咪咪躲着，以免被家族中那群同辈看到又不免一番讽刺嘲笑，他又想着，姐姐拿下第一肯定没有悬念，就是此次是虞佳容第一次参加，希望她能拿到好成绩吧。

　　这厢刚刚想到她，那边虞佳容就用寄相思传音让他过去看她。赫连容秋慢吞吞过去，外门弟子比试是分开的，他遇到自家人的几率不大，但看着人来人往还是十分不适，一路上又有人给他打招呼，他在仙门世家中还是挺有名声，“莲亭圣手”的名号叫得很响亮，除此之外他昨年还在自家学校寒楼挂了个老师之名，也有他的弟子在周围。

　　还没去到女子比试之处，他就被熟识的钟离霈拉到了一处擂台观看他弟弟钟离霂。因为钟离霂也是他的学生，所以赫连容秋停下来看了一会儿，赢得很漂亮，他点头：“大雨啊，你家小雨不错，可造之材啊。”

　　钟离霈笑得爽朗，“还不是你这老师教得好！”，在赫连容秋知道他兄弟俩名字时就给他俩取了外号，霈，大雨也，霂，小雨也。

　　赫连容秋理好自己被风吹乱的发带，他还未及冠，长发未束完，留下的披了一背，被风吹得凌乱，白色弟子服在这一片或蓝或紫中显得尤其突出。两人聊天聊到天南地北，被一声喝彩打断，本以为是钟离霂又赢了，抬头却看见钟离霂面色灰败朝他们走来。

　　钟离霂才十五岁，垂头丧气看着哥哥，注意到一旁赫连容秋撇了撇嘴，在哥哥训斥下懒懒打了个招呼溜到一边玩去了。钟离霈气得暴起，就要按捺不住动手教训人，被赫连容秋拉住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又不是第一次被这样了，实力不行出现在这比试场中本就会被嘲笑，自家赫连弟子嘲笑更加过分他都受过。

　　他扬扬下巴：“喏，看看是谁胜了你家小雨。”

　　钟离霈平复心情，也抬头看，他是知道自家弟弟的实力，虽说在赫连家内试肯定排不上名，但在这外试圈子绝对不会轻易被打败。

　　台上立了个青衣少年，白净俊秀，身姿挺拔，但年纪看起来就十二三岁，一柄轻薄长剑泛着冷光，恰似一段清冷柔和的月光。

　　周围看的人大多数也不知道这少年是谁，钟离霈看赫连容秋的表情，问道：“你认识这孩子？”

　　赫连容秋点头，那少年虽然容貌姣好，但是他赫连家向来是出美人，那容貌在他家只能算中等，见惯美人的他实在是不太容易分辨这类长相的人，但少年那看似普通的青衣轻薄飘扬，暗绣水一样的纹路，加上那柄薄至光下几近消失的剑，他就想起来了，这是他的学生，沐氏家主的长子。

　　“这是江南沐氏家主的长子。”

　　钟离霈看那少年不紧不慢迎接下一位对手，点点头：“原来如此，看来这小子是初次参加比试，倒是个好苗子是吧！”

　　沐氏向来恭谨有礼，用的也是飘逸灵秀的软剑，而这位小公子用的便是沐氏第一名剑，皎月，真是恍若月光闪动，剔透华丽到了极致。赫连容秋也忍不住夸赞：“这可当然，我看这小子的资质不差我姐乔芝，日后定可与她来一场。”

　　虽说会有少许赫连弟子会参加这外试，但参加的肯定是赫连氏中修为不太高的，而外试中人想要参加内试，那可是需要守擂一天，轮番面对各类来挑战的人，这难度可想而知，每年也就最多十人可过。钟离霈笑笑，有些不信：“这沐小公子今年也不过十三岁吧，不说你赫连家同辈，就是这外试众人，打下来也不是易事啊。”

　　那擂台上又胜一场，沐小公子朝他们这方瞟了一眼，微微点头示意，面色无波迎接下一场。赫连容秋笑吟吟：“别小看他哦，少年人总是有无限潜力的，不信啊，我们来赌赌，至多五年，这孩子会在擂台上与乔芝见面。”

　　钟离霈挑眉：“哦？这么有信心？赌！”两人立好赌约继续看着台上，连战十场可休息半个时辰，那沐小公子面不改色，一张因细秀眉毛显得异常秀致的脸不太有表情波动，走来，向赫连容秋半鞠了一躬：“老师。”

　　钟离霈：“？？？”这是赫连容秋的弟子？

　　赫连容秋微微点头，一派清冷孤高模样：“嗯…表现不错，继续努力。”

　　“是。”

　　这师徒俩来回互动把钟离霈弄得摸不着头脑，待那沐小公子走后，他就不干了，恼怒道：“怎么不早说这是你学生，你早就了解透彻了来跟我赌，容秋你十分不厚道啊！”

　　赫连容秋一脸无辜：“哪有，你自己早不问哦！况且无论我知不知道他，这赌约本就算是公平吧，五年我赫连弟子不进步吗？”钟离霈听着面色好转，想到什么，赫连容秋又道：“我们那个赌约时间太长了，不如再加一个，就赌今日他的外试名次可好？”

　　外试是看击败人数多少定名次，钟离霈想想点头，“十至二十吧。”外试擂台上百，今年高手也不少，对于一位十三岁初出茅庐的小子来说，这样的名次也实在是够高了，当然，这要除去赫连容秋那个十二岁就内试第一的姐姐赫连乔芝。

　　“嗯…第七吧。”赫连容秋斜他一眼笑，语出将钟离霈惊得瞪大眼，这不是自信了吧，清楚到名次，这是仿佛得了内幕一样，他眯眼危险地盯着赫连容秋：“我知道你会卜卦，你算过？骗我的钱来的吧，什么时候你燕山赫连公子竟穷到需要骗我小小陇西钟离氏的钱了？”

　　缺钱？赫连容秋近几年都是实实在在缺钱，某个赔钱货实在是要掏空他的小金库了，他连忙摇头，再三保证自己不是算过卦，两人才又立下赌约。

　　这边擂台结果到了晚上自会有榜单，他俩又逛着逛着到了别的擂台看看，赫连容秋一路玩得倒是开心，突然感觉后心一凉，他这种卜卦之人对危险的察觉要比常人敏锐，但是也不知道为何。

　　钟离霈正向他介绍几位玩的较好的公子，也不知道是个南阳还是南郡的紫衣公子正上前自报家门，想要结交他，后方就传来一声娇叱，“赫连容秋！！！”

　　一听声音赫连容秋就知道自己的感觉从何而来了，他怎么忘了是要去看这位姑奶奶啊！扯出完美笑容转身，锋利枪尖正抵上他的鼻尖，那一道寒风将他额前未束上的碎发吹得翻飞。

　　“窝喊你过来，你答应得好好嘞，结果你是在看别个，你个瓜娃子！窝等会儿就把你那坨瓶瓶罐罐甩球了！”

　　虞佳容一生气直接骂出了一口地道四川话，周遭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后方紫衣公子被打断话又被两人忽视，口中剩下一句“南阳江海平”不知该吐不该吐。赫连容秋尴尬笑笑，小心翼翼拿下她的枪，理理头发：“佳容，别闹，这么多人呢！”说着悄悄递给她一个白玉瓷瓶。

　　虞佳容收了东西，一看周围围了一圈人看着他们，也就收敛了些，优雅一收紫薇枪，娇羞一跺脚，哎呀一声躲在赫连容秋身后，香腮微红：“容秋哥哥，你带人家去看乔芝姐姐好不好？你答应了人家的嘛！”装得倒是极其符合她娇小可爱的外表。

　　说着也不管他答不答应，拉着人就走，但在外人看来是赫连容秋牵着她走，没人知道袖下虞佳容拉人的手用力得青筋暴起。

　　两人走出一截周围人才从虞佳容这泼辣剽悍到娇羞温柔的无缝转换中回神，该散就散，钟离霈摇头笑笑和朋友一起四处转看，只有一位紫衣公子垂眉黑脸盯着那人走的方向凝视了一会儿。

　　“啊！！！痛死我了！”走出比试场，一看四下无人赫连容秋就甩手跳脚，那一段白皙手腕上是五道红痕，也许是他肤色过白，让人触目惊心。

　　清风吹带花香，没人想到眼前这娇娇俏俏、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能如此剽悍。虞佳容不想看他装模作样，拉着比自己高一截的人低头：“你那群瓶瓶罐罐我全都给你背来了，但是，你那具人蛊十三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总不能让我扛具尸体来你们赫连家吧！也正好他蛊虫最近死了，我带了只手给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说着从储物袋向外拿东西，最后掏出个白净手骨。

　　赫连容秋手忙脚乱收东西，跟着虞佳容乱走，越走越偏，待到他收拾完立马拉住她。蔷薇似火铺展，风过涌动出海浪般波纹，彩蝶翩翩，飞鸟轻吟，此处美得恍若幻境。虞佳容还想往前走，皱眉看向他，不解。

　　“这花深处有片森林，看着更是美丽，可是，那却是赫连家的禁地，毒物遍布，空气都带毒，要是碰到，我都不见得救得了你，咱们在这里看看就好了，别深入了。”

　　风扬起他月白发带，一头乌发恣意张扬，眉眼愈发长开的他容貌美得惊人，看着这满山遍红她不禁想，要是这人穿一身红衣那怕是世间女子都不用活了，哦…她忘了，他还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

　　看虞佳容盯着自己发呆，赫连容秋招她回神：“怎么，看上我了？啧，按理说十三四岁少女正该是思春之际，你不会……”

　　虞佳容用力推开他，他顺势倒坐在地上，笑得无赖极了，像个偷香窃玉的浪荡子，哪有刚刚在比试场的端庄儒雅。

　　紫薇枪被扔在地上，虞佳容也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看他一脸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撇撇嘴：“呸！我才不喜欢你这一款的呢，我喜欢那种威武霸气，不说别的，至少要能打得过我，最好是盖世英雄那种，你是吗？按照我看男人的水准，你这种，在男人之中可算是难看极了……”

　　难看极了的赫连容秋扑闪着比她还密长的睫毛，收起笑，偏偏一双桃花眼不笑也含笑带情，果真是比女子还勾人。她想，这是乔芝姐姐也没有的风情，一样的长相，乔芝姐姐是高洁凛然的天上仙，这位却是表面仙子，背地里早就坠入魔道的魅惑撩人精怪，幸好这赫连家弟子服通用白色，要是其他什么颜色这怎么压得住这人的鬼魅气质哦！

　　“哼，”赫连容秋戳她的额头，翻了个身白眼，“你喜欢的那种男人？呵，你是参加的男子比试对吧，胜了几场啊？能打过你的男人在那比试场中不说一千也有一百，你都要？再说了，能打过你的，你以后要是脾气上来了打架还打不过人家，多惨……人家能动手绝对不和你逼逼，你不是从此…哈哈哈哈哈！”

　　虞佳容按捺住想打他的心思，磨磨后槽牙，心想，你长得丑，我不和你计较。她才不是因为看见了那边乔芝姐姐的身影才收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