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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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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终,六儿这毒有多少日子了?”
“最少一月有余。”
天帝听完这句话,缓缓望向了我这边。他的目光太是严厉,若我不是帝姜的妻子,怕是下一刻我就会被处死也说不定。他的那种锐利就是在质问我,质问我为何帝姜中毒那么久我却不知。
可我该如何回复他,说我真的不知?因为帝姜瞒着我,因为近一个月我都没和他同床共枕?因为在这之前我为中了那迷药而时不时会满心着恼,想着若不是那药我不会陷入这般两难的境地。但是,我是真的不知。因为不知,所以更加歉疚。
我望着床上那个毫无生气之人,忽然觉得我很是不喜欢他这样。若换成我自己也好,起码我不会在这里干等着,连他会何时醒来也不知道。
“允终,可解不可解?”
“可解。”
“那就好,那就好。”
“可解是可解,就是……”
“允终你但说无妨。”
“解毒的步骤,有些复杂。”
“怎么说?”
“药引子有些难寻。他这毒一般的药怕是起不了任何效果。”
“需要哪些?天宫没有么?”
“没有。一要南疆的连珠木,二要东海的牡丹珊……”
“本君这就让人去取来。”
“谈何容易。”
“不容易也要去。六儿如今这般,若是传了出去,只会对他不利。你可知有多少人对他虎视眈眈……”
“我去吧。我是他的妻子,该是我去的。”
我望着那两人,起身说道。其实就算再难,也要让他醒过来不是么。
“不,不行。”
一边沉默许久的帝英突然出声。他走近天帝,看了我一眼,道:
“南疆的人素来对六嫂存有敌意,又因褚靖一事,恐是不会将连珠木给予六嫂,不但不给,还可能会难为六嫂。六哥醒来若是得知此事,绝对会起恼。所以不行,南疆六嫂不能去,只能我去。”
“七儿你莫要胡闹。”
“父君,我没有。孩儿也该长大了,这次就让孩儿去吧。六哥不能醒,我与其在这干着急还不如让我放手试上一试,孩儿绝对会将那两样东西带回来的。”
“好,果然是我的好儿子,本君很是欣慰。”
“慢着。”
“怎么了允终?”
“七殿下去,或许取连珠木容易,但取那东海的牡丹珊却有些难度。”
“何意?”
“牡丹珊乃是东海太子的贴身之物,先不说敖真会不会给,就算要给拿什么明目给他。总不能将六殿下遇险一事明说,敖真与六殿下素来积怨已久,难保他不会做什么手脚。”
“允终你放心,他不给也要给!”
“七殿下莫要冲动行事,敖真性格孤傲,出了名的吃软不吃硬。你若将他惹恼,怕是会得不偿失。”
“那总不能……”
“东海那边我去。”
我打断帝英的话,阻止了他。允终明显话里有话,况且我那毒还是他所下,我去找他天经地义。
“帝英,连珠木就交给你。东海那边,我正有一笔账要同他算。”
说完,我看了天帝和药王一眼,转身就走。
“六嫂!”
帝英在后面叫我,我回头对他笑了笑:
“不用担心我,你去南疆,诸事小心。”
允终说的那两样药材,我只见过连珠木。传言长在南疆的西南,状似一串珍珠,千年才得一株因此十分可贵。南疆子民一直奉为“神物”,意为上天赐予。听说那东西烧出来的火,能挡世间一切歪邪之物,若能得一小串随身携带,可百毒不侵,延年益寿。我儿时恰逢有次南疆王给王母贺寿,有缘得见过此物,那时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木头独特的香气。
而东海的牡丹珊,我虽没见过却听雨丹提起,说是只有东海的太子才可佩戴的吉物。巴掌大小,形色都如红牡丹,就连香气也是牡丹的香气。雨丹还说曾在药王的《奇珍录》里见过牡丹珊的草图,寥寥几笔,仿佛要跃然纸上,透着书本都能感受到它的灵动之气。
我那时听雨丹说得神乎其神有些不太相信,她就摇头笑我太过孤陋寡闻。说我连稀有的连珠木都知道,却不知比连珠木更为珍贵的牡丹珊。她还悄悄告诉我,那牡丹珊研磨出来的粉末不但能够驱蛊解毒,更有返老还童的奇效。
如今,我虽不知晓这两样东西是否真有传闻中的奇效,却还是希望它们能够帮到帝姜,解了他体内那特意掺杂在“雨霖春”中的蛊毒。
帝姜他原先不知道么?
不,我不信。我不信他不知道,天底下有什么事能瞒得住他那双眼睛,幽深得仿佛都能将你的魂魄看透。
此刻,我立于万丈山巅之上眺望远方。几只巨型山鹰在我头顶不停地盘旋翱翔,它们身在云端,发出的鹰唳瞬间划破长空。它们提醒着我,前方那一望无际的浩瀚海域,就是东海。
这是我第一次来东海,不想倒是遇上一个我意想不到之人。
“丹凤?”
“好久不见,莲华。”
果真是她,我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
“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管我做什么。莲华,你莫不是管得太宽了。”
“我管得住你吗?”
“当然不能。”
我见她比以往对我更加无礼放肆,不免有些疑惑。
“丹凤,我得罪过你么?”
“没有。”
“那你对我这般语气说话?你我从小一同长大,我可曾对不起你?”
“小时候没有,不过……”
她朝我走近,那从头到脚绝世出尘的娉婷姿态,同以往并无二致。甚至,逐渐有趋向于绚烂的程度。她的容貌,我曾经不止一次感叹过,当真是精雕细琢,倾倒众生。凤族的姑娘向来足够出挑,青鸾也是如此。
“现在就说不定了。儿时你,我,青鸾三姐妹多么要好。可自你从凡界归来,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不敬王母不顾姐妹之情,还居然成了帝姜的枕边人。你可知青鸾爱慕帝姜多久,你就这么不要脸得要抢夺别人的心上人。”
原来如此。
原来是给青鸾抱不平来的。
“呵!好大的罪。你凭什么认为帝姜是我抢的,而不是他心甘情愿娶我为妻?”
“心甘情愿?莲华,亏你有脸说,要不是那雨霖春,你认为帝姜会碰你?你不是心心念念就只有那个凡人么,怎么转眼间就在九霄云殿同帝姜夫妻情长,可怜那南疆的褚靖公主,因你的无耻竟断了她未来的飞升之路。莲华,我当真是小看了你,我竟不知你有这般厉害。”
我漠然地看着她,以前我怎不知她有这般伶牙俐齿,颠倒是非的能力。她也不拿正眼瞧我,端着一张极其蔑视的面孔,高傲冷艳的模样真真印证了她,西山昆仑唯一一只火凤凰的身份。
“何事如此喧哗?”
戏看够的某人终于舍得出声。那波光摇曳的珠帘一掀开,他便缓步走了出来。
“莲华?”
他见到我仿佛很欣喜,只是那样子在我这里,真够假心假意的。
“你倒挺能装。该听的不该听的全听去了,你会不知道是我?”
他蓦地笑了,说:“我说不过你。不过你特意来看我,我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你对我来说,不一样。”
“什么?什么不一样?”
丹凤那突然像炸毛凤凰的模样惹得我白眼一翻。我忍不住吼了她,顺便也将敖真骂了一遍。
“你少听他胡扯,他故意的你看不出来。无耻。”
“我无耻,你确定你不是来找我的?”
“我是来找牡丹珊的。”
“那东西我不同意你能拿到?”
“……”
我瞪着他,一时都找不出话来堵他。可恶死了,这种被人压制的感觉。于是我想起允终的那句“吃软不吃硬”。于是我开始假意服软,毕竟有求于人,一开始不能太蛮横。若是后面他真不给,那我就拆了他这东海龙宫。
“那敖真太子,请借一步说话。”
他瞬间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可待我俩刚要离开,丹凤那妮子竟一时挽住敖真的手臂,横了我一眼,哼声说:
“不行。你这女人指不定又要使什么妖术,帝姜都被你勾走了,敖真可不行。”
“你再说一句。”
我火气“腾”地一下冒起,我能将她打一顿么?我想动手,但理智不允许。不过效果不错,小时候我一旦动起真格,她再不服气也得闭嘴。
“……凶什么凶,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不能当着我面说的,你说?”
瞧瞧她那样,我还以为她变化了呢,我一进门她那态度真叫我刮目相看。可这才几句就原形毕露,孩子心性终究是孩子心性。
后来,不知敖真对她说了什么,她就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你跟她说什么了?”
“你想知道?”
“不用了。”
“女人真是善变。”
“她看上你了。”
“我知道。”
“你真够风流的。”
“我怎么又变风流了,我又没招谁。”
“那银斓不是你招来哄骗我的?”
“可你不也骗了她,惹得你大婚那夜她大梦成空。”
“帝姜的毒是你下的?”
“不是。”
“说谎!”
“还真不是。”
“但你看到就当没看到。”
“他自愿的。这你怪不了我,要怪得怪你自己,谁让中毒的是你。”
“……”
“若是别人,他兴许都不搭理。你让银斓中一个试试,看他会不会舍命去救?”
“……”
他看我哑口无言,笑得没脸没皮。这人还真能黑白颠倒,丹凤就是跟他在一起才变得那般吧。不过我恰恰最讨厌他这样的说辞。
“敖真。”
“嗯?”
“我问你,你给我下药只是报你那一剑之仇?”
他望了我一会儿,才幽幽笑道:
“也不全是。帝姜是天帝唯一钦定的储君之选,可他对那位置似乎不太在意。他这人并不爱慕虚华,相反有些淡泊心性。我很好奇难道这世间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牵动他的情绪,他真如三清真人一样看淡一切么?但后来发现不是,他有在乎的。”
“我听说自你从凡界归来,他便一直将你禁足在披香殿。人人都说是你惹恼了他,他要将你一直关着,可我觉得不那么简单。帝姜的一切决定着他身边有太多的女人趋之若鹜,但没一个见他放在心上,更别提还特意开一处宫殿给她住着。唯有你。”
“我想他关着你一是怕你自寻短见,想不开要去寻你那凡人夫君。二是想要将你留在他身边时时可见吧。他真是用心良苦。”
“就因为他在乎我,所以你才给我下药?”他这什么逻辑。
“因为我挺想看他痛苦的样子。世间什么都不在乎的他为了一个女人心痛至此你不觉得有趣么?银斓那样的绝色他都瞧不上,所以我更加好奇见你。”
“……”这人怕是有病。
“与其费尽心机找他比试想要赢了他,不如帮他一把,因为只有那样他才会更加痛苦。因为,你并不是自愿。他会因为你的痛苦而更加痛苦,他的快乐是你,绝望也是你。”
顿时,我想起了帝姜那晚上对我所说的话,太多个对不起,还说他的命也是我的,若是我要他绝不会逃。
“你真可怕。”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不,可怕的是他。明知你会痛苦,他也还是做了。因为他明白那是唯一能留住你的机会,若不兵行险招,如何能让你死心塌地。而今你也不会为了他,千里迢迢来我东海要取那牡丹珊。”
“牡丹珊,给我。”这是我欠他的。
我不想再看他那双眼睛,不想再听他的话,那刻只想拿到东西快点走人,多待在这里一刻都会觉得难受。
“给我一个理由,我为何要给你?”
他好整以暇地瞧着我,孰不知我的耐心都已耗尽。他不讲刚才那番话还好,一讲我则是没来由地心烦意燥。越是这般,我就越是控制不住言语的尺度。
“理由,你居然还问我理由?是你,你匪夷所思的念想毁了我!我不但没有脸面再见煦江,也不能心安理得与帝姜在一起。你我无冤无仇,害我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进退不得,却还当笑话一般,你有心么?”
“对,有一点你说得对。这事怪我,若不是我帝姜不会救,所以是我欠他的。敖真,我今天告诉你,牡丹珊我要定了,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要不然我一定拆了你这东海,拔了你的筋!拿来!!”
去他娘的吃软不吃硬,今日若不给我说到做到。反正我这人多的是人看不惯,我也不想在意别人的看法,只是帝姜如今人还躺在那里生死未卜,我的心情因这太子的混账话多年来又一次气血翻涌。
“敖真,我劝你还是给她吧。莲华的脾气我再清楚不过,你千万不要惹恼她哦。”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丹凤在旁边帮腔,她不说话还好,总这样阴阳怪气我说不出的火冒三丈。
“滚一边去!”
“哼!”
她噘着嘴,一个转身很快就不见了。我没心思去想她怎么就那么听话立刻就走,只拿一双眼睛冷冷瞪着敖真,这男人早已收起他嬉皮笑脸的模样,在原地也盯着我半天不言语。
僵持了一会儿,他似乎妥协了一半。
“随我来。”
他话一出口,我便隐隐松了口气。真要我拆了东海,还是挺费劲的。
可待我跟他进去时,看了眼四周的布置,我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你带我来你的寝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