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岳十九

93、第93 章

　　采薇一行的车马刚走出城不久，前面谷满仓道：“法师来了。”

　　“法师？”江啸天眼里满是疑惑，他虽是江湖中人，却与圆智没有什么交情。他来做什么？正在疑惑，却看到采薇从车里走出来，恭恭敬敬地朝圆智叫了一声“爹”。

　　“？！”江啸天明白过来，只觉血气上涌，怒发冲冠，刷地抽出剑来，“原来是你！是你害了瑶儿！”

　　“舅舅，”采薇拦在圆智的身前，“你听我说。自从娘被水冲走后，爹以为娘死了，找了几个月什么也找不到，在水边要自尽时，偶遇圆慧法师，便入了空门。爹因为没有武艺，不能保护母亲，所以懊悔之至，自学了武艺。这些年他一人凄苦，为了娘遁入空门。要是娘在九泉之下知道我们父女相见，也会欣喜的。舅舅，你不要……”

　　江啸天犹自震怒不已：“他如果心里有你娘，为什么一直不去江家诉说实情？这些话可都是他告诉你的？你可知有几分真，几分假？”

　　“舅舅，”采薇看向圆智，“那时我和大哥并不知道爹的身份时，爹一直在暗处保护我们。大哥身上的蛊毒如果不是爹诊治，只怕早是另一番样子。还有在京城，爹一直关心着我们。”

　　江啸天兀自不信，想起自己可怜的妹妹，只要把圆智大卸八块才解气。

　　辛酉上前道：“岳母把无影剑传给了法师。现在这世上无影剑法最高的人就是法师。舅舅如果不信，可与法师切磋切磋。”

　　“无影剑？你竟习得了无影剑？！”江啸天虽然对此事有所耳闻，但一想到这人骗走了自己的妹妹，害妹妹一生零落，死到荒山野岭中，现在竟然习得江氏祖传剑法，更是气愤难平。

　　江啸天跳下坐骑，挥剑直朝圆智刺来。

　　圆智闪身躲过。他身上并无佩剑，空手只与江啸天周旋。

　　采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两个人都是她的长辈至亲，两个人她都不想受伤害。

　　“大哥，你刚才为什么那样说！你为什么要提无影剑？舅舅本来就生爹的气，”采薇气鼓鼓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放心。”辛酉道，“江盟主伤不了法师。再说了，他们现在不说清楚，要是到了京城，那么多的人眼看着，只怕要出乱子。”

　　“我不占你便宜，”江啸天扔给圆智一把佩剑，“拿着！”

　　圆智持剑而立，忽地起身，周身发出如缕剑光，如旋风一般包围住了他。

　　“你，你竟已练到了最高层！”江啸天本来要冲上去大斩对方八块的气势一下子消失殆尽。他自小练习江氏剑法，到现在，无影剑只是进了初层，与圆智根本无法比。

　　生气加上泄气，江啸天长叹一声，也不理圆智，把剑插回鞘，走了回来。

　　圆智扔掉手中的剑，道了声“阿弥陀佛”。

　　采薇没想到二人的争斗以这种方法、完好无损地解决，忍不住抱住辛酉轻轻啜泣起来。

　　她的父亲，在离开京城时，才与她相认。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惊喜。想起那逝去的母亲，还有母亲口中的父亲，采薇原谅了圆智。

　　她已经失去了母亲，父亲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母亲的尸骸，在当初不能救妻子的伤心中懊悔，遁入空门，生活清苦无依。这种惩罚对一个活着的人来说已经够了。

　　采薇很快接受了父亲。

　　经过这个插曲，一路上平静了许多。

　　一个月后，辛酉和采薇踏上了京城的大道。

　　迎接他们的除了江太后的秘使，还有沈家的人。

　　沈约替父亲来接，对辛酉道：“表弟竟然在凉州？我竟然今天才知。早知道我们兄弟俩好好大醉一场了。”

　　辛酉笑笑，说了两句客套话。

　　沈约道：“表弟住哪里？姑母很想念你。”

　　辛酉瞧远处那辆不起眼的马车扫了一眼，丝毫没有想过去看一眼的想法，推辞道：“太后已让人拾掇好了原来的府第，就不去叨扰沈大人了。”

　　“表弟？你怎么……”沈约并不知道辛酉与萧衡是两个人，见辛酉叫自己父亲“沈大人”，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叫舅父，更没有想与陈王妃见面的意思，有些踟蹰。

　　辛酉扶采薇上了车，自己跨上马，一行人就这样从陈王妃所乘的马车前走了过去。

　　“姑母，表弟他也许有别的考量。”沈约对陈王妃道，“他既然接受了父亲的建议，迟早会拜见姑母的。”

　　沈琼掀开车帘，瞧着前面那个年轻人，与萧衡是完全不一样的神气。但她还是一眼看出来与萧衡的相似之处。

　　那是她的儿子！

　　上天也许在向她开玩笑，萧衡锦衣玉食，却羸弱不堪，这个从小吃不饱穿不暖，却体健神清。难道上天可怜这个被丢弃的幼子，才以这样的方式让他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不见自己，也许是在怪自己。

　　想当初让楼慕白给他下蛊，让他代萧衡见人，现在知道那一切都是亲生母亲做的，是谁也有有怨气啊。

　　沈琼想通了辛酉的所作所为，舒了一口气。

　　可陈王妃忘了，辛酉自小与乞儿、盗贼，那些世人最鄙贱的人为伍，后来又成为尊贵的世子、王爷，早就看透了世间的冷暖。

　　他不是采薇，心底良善。这次回京，要不是采薇的力劝，他才不管什么朝廷，什么大义。他做乞儿的时候，可有人可怜过他？他为生存偷盗的时候，可有人看得起他？凭什么他要做救世主？要救这漂摇的朝廷？

　　至于陈王妃，她生不生他，都无关紧要。

　　辛酉并没打算认她。

　　但不管辛酉认不认陈王妃作母亲，辛酉来京的身份是依旧是瑞王。据江珍珠颁发的旨意，瑞王拥护有功，受奸人谗害，以致流落边地多年，现归京城，恢复原职。靖国公是先皇以为瑞王死了封的，现依旧为瑞王。

　　随着瑞王归来，沈复也官复原职。

　　紧接着，随着瑞王归来，原先拥护陈王萧绩和汝阳王萧泽争储的大臣们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当初，萧桓和萧衡来京城，是众所周知的太子人选，后来，萧桓死了，萧衡却救驾而亡。现在，萧衡回来了，萧泽的那些儿子们就是想当太子，怎么也越不过萧衡啊。更何况，萧衡是陈王萧绩的儿子。

　　因此，辛酉的归来，让兄弟情深的萧绩和萧泽一下子产生了裂痕。

　　萧泽骂萧绩道：“萧衡活着，你竟然说不知道！当我是傻子呢！到时候争来争去，还不是落到萧衡的头上！”

　　萧绩有口难辨，他是真想立萧泽那个耳根软的儿子作皇帝，自己好做摄政大臣。现在，萧衡竟然回来了，沈家又支持他，江太后也与其关系密切，自己的算盘只怕落空了。

　　萧绩心中的郁闷和当初楼慕白得知辛酉要离开京城时差不多。加上身边的美人只能看不能吃，他心中的狂躁无法消解，在酒楼喝了个大醉后，才在下人的搀扶下离开。

　　陈王府与瑞王府都在城北，只隔了一条街。

　　萧绩快走到家时，看到一辆马车从瑞王府出来，一个华贵的妇人上了车。他回头道：“那是……王妃？”

　　下人道：“是。听说王妃在沈家住，不在瑞王府。”

　　“嗯？”萧绩的酒醒了一半，他妻子的脾性他再清楚不过。二人感情不和，她不住陈王府，免得二人相看两厌。现在她那宝贝儿子就在身边，竟然住在娘家。

　　“去，派人盯着王妃。有什么事立刻传来。”

　　过了两日，有消息传来，陈王妃多次去见儿子，但不知为何，萧衡并不相见，陈王妃最后眼泪涟涟的离去。

　　难道是儿子恨娘给身上中了蛊？但如果不是蛊虫，萧衡还是原先那羸弱样，也走不到今天啊。萧绩觉得事情蹊跷。

　　萧衡以前恋母，近身服侍的女子都是中年肥美型，可现在听说除了那个瘦瘦的妻子，连个妾侍都无。萧绩知道男人再变，不可能一下子对女人的喜好也变了，他决定试探一番。

　　第二日，萧绩携了礼物，亲自登沈家的门。

　　沈复推脱不在，由沈约接待。

　　对这个姑父，沈约只听闻他心黑手辣，喜女色，冷落姑母多年。再加上，萧绩在京城这么久，与沈家几乎不往来。因此，沈约接待萧绩时，脸色便淡淡的。

　　萧绩却一番热络：“你姑母在这儿也打扰多时了，我这次来是接你姑母回家。”

　　沈约虽然不喜萧绩，但对这样的话也反驳不得，只好道：“姑母身体不适，待禀过姑母后，再回复王爷。”

　　萧绩笑笑：“我们夫妻多年未见，不知你姑母她最近可好？让本王见她一面，也好慰了一番夫妻情意。”

　　沈约毕竟年轻，看萧绩贵为王爷，却姿态谦卑，便答应去通传。

　　萧绩没想到的是，沈琼出来，不发一言，直接扔给他一张和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