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我们》镜蓟

8、约定

　　学校为了节约高三学生的体力和时间，特别允许高三学生乘电梯上课，不过时常还是有其他年级的学生偷懒。早上7点15分，成又颜和周羽白正准备坐电梯去教室，电梯门刚要关上，只听见外面有人喊:“哎别关别关！”
　　周羽白按下开门键，一个竖着马尾，平刘海的高一学妹走进来，并对周羽白点头致谢。
　　很快，成又颜听到学妹问:“不好意思，你是周羽白学长吗？”
　　“嗯，是。”周羽白亲切地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时电梯到了高一所在的三楼，门缓缓打开，却没人下。成又颜转头问:“你下去吗？”
　　“不下不下。”学妹连连摆手。
　　成又颜走到门边按下关门键，心想:周羽白对新来的小学妹杀伤力这么大呢，连上课都顾不上了。
　　“那个，能……能拍张照片吗？”学妹紧握着手机，脸颊绯红。
　　周羽白看了一眼成又颜，她站在门边，靠着墙背对着他，似乎没听到这边的事。
　　“哦，好啊。”周羽白又摆出标准营业式微笑。
　　“谢谢！谢谢！”
　　成又颜微微转头，用余光瞄了一眼，可爱的小姑娘正在90度鞠躬道谢。
　　这时，高三所在的五楼到了。趁电梯门还未完全打开，周羽白走到成又颜身边，抬手勾上她的肩膀，还把她往自己这边搂了搂，接着走出了电梯，留下身后的学妹惊得目瞪口呆，好像目睹了什么大八卦。
　　一出电梯，成又颜就把周羽白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拿开，说:“你破坏人家的幻想。”
　　“不切实际的幻想就是要扼杀在摇篮中。”
　　“残忍。”
　　“对她们不残忍，就是对你残忍。”
　　成又颜看着周羽白，他的侧脸透露出平常少见的认真和确定。
　　时节已进入深秋，天气渐冷。两个星期前，打完篮球的男生们还执意要开电风扇，而女生们则觉得坐在风扇下有点凉。于是男生们说:“觉得冷你就多穿点啊。”于是女生们说:“觉得热你就脱衣服啊。”然而上周却开始突然降温，电风扇好几天没有开启，男生女生之间也就不再争吵了。
　　男生女生之间关系好一点之后，班级里开始流行午休时玩国王游戏，一群人抽签，抽到“国王”的可以要求其他号码的人做一件事。原本成又颜是不应该参与休闲活动的，不过在期中考试时，她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年级前30名，免除了补课的厄运，再加上与新同学也熟络了一些，所以她决定给自己放个假，也加入游戏的行列。
　　最初是杨浩抽到了国王签。
　　“一开始我们含蓄点，1号说出5号的3个优点。”说完他扫视一圈，“谁1号，谁5号啊？”
　　赵萌和季子轩同时举手。
　　杨浩赶紧瞄了眼季子轩手中的纸条，一个大大的数字“5”。
　　赵萌倒也不扭捏，很快说出了季子轩的三个优点:“长得高、幽默、体育好。”
　　还没等众人反应，杨浩就急着进入下一局，“来来来，重新抽。”
　　杨浩是最先提出玩国王游戏的人，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他手气极佳，这局又抽到了国王签。
　　“哎，你是不是作弊啊？怎么老是你？”有围观群众发声。
　　“别瞎说，就玩个游戏，我用得着作弊嘛。这次3号和4号十指紧扣，四目相对，嗯……然后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深情表白。”
　　“喔～～”重口味的指令让围观的同学都兴奋起来。
　　“好，那现在翻开手里的号码。”
　　成又颜一边祈祷着这么羞耻的冒险千万不要落到自己头上，一边胆战心惊地展开手里的纸条。
　　4！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完蛋了！成又颜心想，这下就要看3号是谁了，如果是个女生的话还好混过去，不会太尴尬。
　　“我是3号。”
　　成又颜抬头一看，说话的人是陆川。陆川是班上的文艺青年，带一副眼镜，长得颇具书卷气，每次作文都要全班传阅。陆川似乎发现了成又颜就是4号，朝她微微一笑。
　　“4号呢，谁是4号？”
　　“我。”成又颜不好意思地举起手。
　　“好好好，一男一女，正好！现在两人十指紧扣。”“国王”杨浩一副满意的样子，催促着进展。其余没被点名的人也都鼓掌起哄。
　　大家情绪高涨，看来想赖皮是不可能的了，可是……成又颜看了一眼周羽白的座位，对方此时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对这边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好吧，豁出去了！成又颜伸出双手，放进陆川的掌心。
　　“抱歉失礼了。”陆川轻声说道。
　　“快点儿，表白！”围观群众等得不耐烦，再度催促到。
　　“你们两个谁对谁表白啊？”杨浩问。
　　“我表白吧。”陆川说。
　　成又颜紧张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毕竟对女孩子来说，被表白总比表白好。
　　“那我就念一首诗吧，一般的表白太怂。”陆川清了清嗓子，开口念道，“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
　　陆川不光长得白净，以前还参加过朗诵比赛，声音好听又富有感情，听得成又颜满脸通红，小鹿乱撞。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间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呼～～～”一首情诗念罢，围观群众一阵欢呼，掌声雷动。
　　“我X，你太会撩了！以后我就用这招！”杨浩忘了自己国王的角色，几乎要拜陆川为师了。
　　成又颜不断地用手给自己扇风，用凉凉的手背贴住脸颊，试图给自己降温。她不知道，这一切都被看在了眼里。
　　放学时，成又颜和往常一样，站在周羽白桌边等他理完书包一起回家。可今天周羽白却一反常态地板着脸，将书胡乱塞进书包。
　　成又颜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啦？”
　　“你今天中午玩游戏的时候脸红什么？”
　　“我……我脸红了吗？”糟糕，这家伙中午装睡！
　　周羽白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知是“哼”还是“嗯”的声音，拎起书包自顾自走出了教室。
　　成又颜暗叫一声“不好，家里醋坛子打翻了”，便追了出去。
　　“我错啦，以后我不玩了好不好？”周羽白毕竟比成又颜高20厘米，腿自然也长很多，成又颜得小跑步才赶得上周羽白的大步流星。
　　“哎，你走慢点。”成又颜背着沉重的书包吃力地追着。
　　“哎呀，你别生气啦！”成又颜一个大步上前，勉强拉住周羽白的袖口，周羽白这才停下。
　　成又颜在原地喘了两口气，说道:“你跟我来。”
　　她抓起周羽白的手，把他拉到平时无人使用的逃生专用楼梯。成又颜往楼上看看，又往楼下看看，最后还检查了一下逃生通道外面。
　　周羽白一面有些生气，一面又纳闷成又颜这鬼鬼祟祟地是要干嘛。突然他的袖子被成又颜往下一拽，他不由得弯腰，紧接着他的脸颊感到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碰了一下，而后又迅速地离开了脸颊。
　　“可……可以了吧……”
　　看着成又颜羞红的脸，周羽白乐滋滋地说到:“以后不许随便脸红，除了对我。”
　　放学路上，成又颜回想着刚才在楼梯间发生的事，还是觉得太令人害羞了，害羞到她不敢跟周羽白说话。两人沉默之间，突然周羽白开口了:“你知不知道今天孙婷跟我说了什么？”语气认真，跟平常的插科打诨截然不同。
　　成又颜回过神来，摇摇头。今天上完数学课，孙婷确实把周羽白叫到了门口说了一会儿话。
　　“孙婷跟我说，学校根据期中考试还有之前的成绩选了几个人参加S大的保送考试，我们班她选了我。”
　　“真的？那你要好好加油啊！不要让别人抢走这个名额。”
　　“我拒绝了。”周羽白淡淡地说。
　　“你是不是疯啦？”看着周羽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成又颜有点生气，自己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却那么轻易地被周羽白放弃了。“你怎么说的那么轻巧！为什么不要保送啊？”
　　“那万一你没考上S大怎么办！”周羽白反问到。
　　一下子，成又颜呆住了。她回想起高二分科的时候，也是为了和她在一个班，周羽白选了文科。当时所有老师同学都惊讶于周羽白的选择，也都劝他换回理科，但周羽白同样淡然地回答:“谁说选了文科就不能学数理化了？世界上还有自学这一种学习方法啊。”
　　当他在为自己做了一个那么大的牺牲的时候，当他拿自己的前途换取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当他将人生的转折点寄托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却在做什么呢？
　　她在玩游戏。
　　她在为别人脸红心跳。
　　更重要的是，她竟然不明白他的心思。
　　她很愧疚，但同时她也很害怕。她害怕自己辜负周羽白的一腔热血，害怕拖累周羽白的人生，害怕周羽白委曲求全。
　　“那……那怎么办？”成又颜一时不知所措。
　　“当然是你一定要考上S大啊！我会帮你。”周羽白强硬地说，“考不上我就赖着你，你养我一辈子。”
　　成又颜看着周羽白，将到嘴边的“可是”两字吞下，振作地说:“我一定会！”
　　是的，没什么可是，她和周羽白两个人一定要一起考上S大，毋庸置疑。从小到大，她做过大大小小的约定，有的达成了，有的忽略了，但这一个，她一定要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