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我们》镜蓟

2、星辰的起源

　　春困夏乏，春夏交织是既困又乏。
　　成又颜伏在课桌上，闭上眼睛准备打个盹儿，然而正午的阳光却穿透她的眼皮，照得她眼前一片橙红。成又颜起身把松松散散垂在窗边的窗帘拉起来，遮住射在桌面上的阳光，然后继续趴回桌子上。
　　“下午别忘了去礼堂参加欢送会，我去完图书馆直接过去了。”何兮对着趴在桌上的成又颜说完，抱着笔和本子走了。
　　下午，全校都要参加高三年级的欢送会暨高考动员大会。成又颜很感谢好朋友的提醒，否则她可能会独自坐在教室等待上课。成又颜与何兮从高一开始关系就很好，因为两人个子差不多高，座位总是被安排在相邻位置。现在开始文理选科，何兮又跟她一样选的是文科，两个人关系就更好了。不过两人之间，貌似是成又颜缠着何兮的时间多一点，因为她总是问何兮要作业抄，而何兮也总是说她一句懒，然后还是乖乖拿出自己辛辛苦苦完成的作业。
　　举起左手看看手腕上的表，时间差不多了，成又颜起身走出教室。她两手空空，手缩在宽大的校服袖子里漫不经心地踱步。从小学开始，她一直穿的是比自己大2个尺寸的校服，只因为她的母亲大人总是过分预期她的生长发育。可是事与愿违，现在想想，她从初二开始就再没长过个子了。
　　礼堂门口，一个帅气阳光的高个男生站在那里。他穿着短袖的夏季校服，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像是在等人。时不时有女生跟他打招呼，或在他背后小声议论。男生看见成又颜，手举得老高，朝她大力挥舞着。
　　成又颜朝男生笑笑，快走几步踏上礼堂门口的台阶，问:“你不是应该在后台准备吗？”
　　“我等你呀，我带你到后台去玩。”周羽白说着牵起成又颜的手就要往后台走。
　　“咳咳，被老师看见。”成又颜看了下四周，又把手抽出来。
　　周羽白耸了耸肩，拉不成手只好走到成又颜前面给她带路。
　　一进后台，一个穿高三校服的男生朝他们走来，手里还拿着一叠纸。
　　“我女朋友，可以进吧？”周羽白问。
　　“可以。”张展瞄了一眼成又颜，又转向周羽白，“正好找你呢，那个流程再跟你说一下。”张展是这次大会的总负责人，他其实很纳闷，自己明明是应该被逼着学习的高考生，却不知为何被任命做这等苦差事。
　　“那你坐我位子上等我一下。”说完，周羽白便跟着张展进了里边的小房间。
　　“这个稿子有个小改动。”张展摊开手中的纸说道。
　　“又改了啊？！”
　　“一点点，一点点，控制时长。”
　　周羽白恨恨地夺过主持稿，仔细看了看修改的部分，“跟本来的有什么区别啊？就删了一句话？”
　　“我也没办法啊，领导说，不能让校长等太久啊。”
　　“哪里有领导？你不就是总管。”
　　张展一脸无奈地指指天花板，意思是“上面的人”。
　　周羽白瘪瘪嘴，“就这个？”
　　“呃……后面还有两个地方。”张展翻了一页，用手指了指，“念完这段以后，请校长讲话，结束了之后你就把原来的结尾念一下就OK了。”
　　“我知道了。”
　　“那就这样，你等会儿再熟悉熟悉。”
　　“好。”
　　“话说原来那是你女朋友啊？长得挺普通啊。”张展边说边伸手开门。
　　“别瞎说。”周羽白把稿纸卷成纸筒，朝张展胸口打去。
　　两人一开门，却看见成又颜直愣愣地站在门口。
　　“哎，你怎么在这儿啊？”周羽白问道。旁边的张展则感到情况不妙，转身溜了。
　　成又颜挤出一个微笑，蒙混过去。可是周羽白明显感到，成又颜有些不对劲。他刚想开口说什么，成又颜却先他一步说道:“我还是回去坐观众席吧，何兮可能给我留位子了。”
　　成又颜并不是那种公认的美女，她虽然长相还算清秀，笑起来眉眼弯弯，但是身材清瘦，又不会跳舞弹钢琴这类提升气质的才艺，于是被埋没在学校的一片花丛中。很多时候，她也尽量不去在意自己和周羽白的差异。
　　周羽白思考了一会儿，摆出一副哀伤的表情说:“你别听张展的，其实他也挺可怜的。”
　　“啊？他怎么了？”
　　“他是个孤儿，平时都在街头靠卖艺为生，拉拉二胡啦，最有名的一首曲就是二泉映月。”
　　成又颜愣了一下，她一开始是怀着同情的心情听周羽白讲述张展的身世的，直到她听到“二泉映月”四个字。她“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样说别人好吗？”
　　周羽白轻柔地搂她入怀，“谁叫他欺负你。”
　　有周羽白在的话，大概悲伤也不会超过3秒钟吧，成又颜想。
　　“哎呦，我眼睛被闪瞎啦，虐狗虐到后台来啦？”
　　突然，身后有人说话。
　　成又颜和周羽白同时转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高个子男生站在那里。他没穿校服，穿了一件印着字母的黑色T恤。
　　“你怎么来了，我记得你没有表演吧？”周羽白对男生说。
　　“没表演不能来看啊？只许你周大主持人和女朋友搂搂抱抱，不许我小老百姓来后台看一眼？”
　　“行行行，知道你为什么来的。”周羽白转头对成又颜介绍道，“林梵，姑且叫一声学长吧。”
　　林梵略弯腰，凑近成又颜的脸说: “你女朋友挺可爱呀～”接着手就抬起来要勾成又颜的下巴。
　　周羽白见状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掉林梵的手，说道:“别、动、手！”
　　“行，那以后我动脚。”
　　周羽白抬起腿，作势要踹林梵:“那我先废了你的脚。”
　　“哎，我这下半身还要用呐！”林梵忙往后退。
　　成又颜听了一窘，周羽白赶紧把她耳朵捂上，面对林梵说:“你，别带坏我女朋友！该干嘛干嘛去。”
　　“我走，吃狗粮噎死了。”林梵说着悻悻地离开了后台。
　　欢送会开始，周羽白换上了合身的白衬衫和西裤，更显干净利落。他没有搭档，独自站在礼堂的大舞台上主持。虽然说的词都很一本正经，但是他的语气却极为自然，毫不做作。
　　成又颜站在舞台侧边，看台下全校师生的目光集中在周羽白身上，而他在台上镇定自若，灯光打在身上，在他周围产生一圈光韵。
　　周羽白对成又颜来说，就像是宇宙间的一颗星辰。
　　从高一开始，周羽白每次考试成绩都没有跌出过年级前三。可他不参加竞赛，也不搞课外活动，甚至连作业也不做，他只是悠悠闲闲地混日子。再加上他个性爽朗，走到哪里都能跟别人打成一片，都能成为别人瞩目的焦点。所以，成又颜一直觉得他高高在上，与自己根本是不同星球的生物。
　　不过当周羽白跟她说:“可是星星跟人类在同一个世界啊。”的时候，她发现，这颗星星已经在她身边闪耀了很久，而且从未离开或消失。
　　“下一个节目，舞蹈《天山放歌》，请欣赏。”
　　周羽白报完幕，走下舞台来到成又颜身边。
　　“无不无聊？”他揉揉成又颜的头发。
　　“不会。”成又颜摇摇头，“看你在台上很帅。”
　　周羽白一副“那是”的表情，站到成又颜身旁一起看演出。
　　“张展他们说等下去K歌，你去不去？”
　　“好啊，反正今天作业少。”成又颜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不用去接你弟弟哦？”
　　“偶尔一天让他自己回家。”
　　周羽白有个弟弟，叫周墨翼，比他小3岁，在隔壁的初中部念初二。每天周羽白放学后都会先绕到初中部去接弟弟，然后再一起回家。虽然兄弟二人都认为这实在很幼稚，但是他们俩的妈妈却十分坚持，他们也就只好放弃挣扎。这学期开始，成又颜也加入一起回家的行列，变成了“三人行”。
　　此时台上，五个女生正穿着漂亮的民族服饰翩翩起舞。特别是正中央的舞者，她身材曼妙，腰间比其他人多了一围金色的闪片腰带，随着身体的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更衬得红色纱裙鲜艳光彩。五个女生变换队形，其余四个女生单膝跪地绕在周围，而她在中间脚步轻盈，旋转起舞，红色的头纱和她的长发在身后飘逸翻飞。虽然是群舞，但毫无疑问，她是这支舞蹈的主角。
　　而在舞台的另一边，林梵作为观众，也始终注视着这位主角。
　　表演结束，舞者们弯腰致谢后从台上下来。
　　林梵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上前对她说:“呃……很棒。”
　　她停下脚步，背对着他，缓缓地低下头，像是在酝酿什么，又好像是在克制什么。从舞台处传来观众席热烈的掌声，此时后台却是一片沉寂。几秒的沉默过后，她重新抬起头来，却还是不发一言一语，径直走进了更衣室。
　　更衣室的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林梵伫立在原地，望着关上的门，好像自己被人扇了一耳光。